第二十章
御书房里,夏子熙冷眼看着单膝跪地的温珩,“云兮都对朕说了,朕以为朕在成全你们,你心里既然有别人,为何要招惹云兮?” 声音冷冷坠地,温珩垂下头,心中隐隐猜到其中的来龙去脉,可他却不能明说,只能将这罪行担下来,“臣糊涂,不该让公主误会,请陛下责罚,但臣断不能与公主成婚。” 夏子熙看着他,眼中浮出一抹阴暗的戾气,冷冷一笑;“若不是看你立过战功,朕一定将你革职查办。朕不会将皇妹嫁给你,你就跪在殿外反省。” “谢皇上。”温珩站起来,退至门口,转身走了出去。 夏子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双手紧攥成拳,眼底深处涌出一种悲凉的快意。 温珩在御书房外罚跪的消息传到皇后宫中,皇后心急如焚,匆匆赶到御书房,却又听内侍说皇帝早已离开,而温珩正殿外的石阶下。皇后走过去,凝视着他苍白的侧脸,心痛的问;“阿珩,这到底是为什么?” 温珩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到底怎么回事长姐还不清楚么?” 皇后直起身子,对左右厉声道;“都退下!” 身边的随从都退到了远处,皇后低声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温珩看着她,目光闪过一丝怜悯;“皇上下旨为我和云兮公主赐婚,我因拒婚触怒皇上,皇上难道没告诉你?” 皇后摇了摇头,面色渐渐苍白,他对她竟然厌恶至此了吗? “皇上说是云兮公主主动求他的,可我和公主从没有过私下接触,她怎么会认为我喜欢他?”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皇后,“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让公主以为我对她有意?” 所以在皇帝面前,他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在默默为她承担着……皇后一时心痛如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阿珩,你这样维护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云兮公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领旨娶她?” 温珩嘲讽的笑了笑,声音低哑隐忍;“我也想问你,她到底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见不得我们在一起?” 黄后气得浑身发抖,咬着下唇,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平复着情绪,一字一句的说;“因为她太危险,江夏王若不答应你,你能如何?我是不想让你陷得太深。” “纵然江夏王不答应,我也有别的办法。” 皇后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说;“什么办法,你堂堂郡公世子,要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为妻?你就不担心皇上会对你起疑?” “皇上不会关心臣子的家事。”温珩的眼中是深深的失望,“是你将我推向众矢之的。”如果没有这场赐婚风波,江夏王那边还有一线希望,现在他因拒婚触怒皇帝,已经不能再指望江夏王帮他了。 皇后眼中露出一丝愧疚,耐心拳打“阿珩,我承认这件事做的不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别说父亲不会答应,以皇上的疑心,在你拒婚的时候,他已经对你生疑了,为了温家也为了你的前程,你一定要将她放下。” 温珩不语,却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皇后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的失望无以复加,这就是她的好弟弟,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弟弟,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这样怨怼她,忤逆她,完全不将她放在心上。 她过转身,抬手擦去颊上的一滴冷泪。 凤辇在皇帝宫门前停下。寝殿被灯火照得亮如白昼,空气却仿佛降到冰点,寒冷而压抑。皇后跪在皇帝面前,含泪哀求;“请皇上念在温珩尚未痊愈,宽恕他这一次。” 夏子熙看着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片刻后突然冷笑道;“皇后真当真糊涂么,朕不相信温珩有这个胆子,是谁想让他做朕的妹夫,他是替谁受过,皇后还不清楚么。” 皇后一怔,他什么都猜到了,她一生之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是这么精明,却都不将她放在心上。 她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倦意;“既然皇上都明白,为什么不惩罚臣妾?” “罚你?”夏子熙冷冷看着她;“如果这个皇后你已经当够了,朕可以成全你。” 皇后如挨了重重一击,呆立在原地,心中所有的情绪都仿佛在瞬间烧成了灰烬。 她看着皇帝,眼中没有悲哀,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如果臣妾没说错,其实皇上早看温珩不顺眼了。” 夏子熙仿佛突然被冰冻住,下一瞬,他走到皇后面前,赤红的双目逼视着她;“你说什么?” 他的眼里仿佛有一团团火焰在燃烧着,皇后在心里冷冷的笑,别过头不再看他。 夏子熙握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皇后,这是朕最后一次容忍你,别再挑衅朕的底线。”冷冷抛下这句话,他放开她,拂袖离去。 温珩抗旨的事很快在朝臣之间传开。欧阳姌听说此事,心知这不是温珩的错,却是十分为他担心,便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到温府,约温珩出府相见。 入夜,温珩如约来到城外江畔。已经过了二更,江面两岸十分安静。水面上飘着几只渔船,火光忽明忽暗,游移不定。一座孤零零的画舫停在江岸边,船头挂着的灯盏静静照耀着四周, 温珩策马来到甲板边,下马走上甲板,画舫外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向他走来,他认出这个人就是欧阳姌的侍女墨岚。 “我家小姐在舱中等候公子多时。”墨岚礼貌的说。 走进舱中,看到她正坐在窗前,凝视着月色迷离的远方。听到有人走进来,她缓缓回头,对他一笑,容颜倾世无双;“你终于来了。” 温珩走到她身边,对她笑道;“我好像来迟了。” “你没来迟,是我来的早了。”她拉着他的手。他在她身边坐下。 “你拒婚的事我都听说了。”她微微蹙眉,轻轻叹息,“你因拒婚惹怒夏子熙,夏宇仅之前去看望你就被他父王狠狠训斥了一顿。” 温珩沉默片刻,低声说;“是我们拖累了他。” “江夏王怕的最皇帝,即便知道了,也是不会帮我们的。其实江夏王若真的不答应,我们也无计可施。” 温珩深深看着她,“我想过,夏宇对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们不能再为难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欧阳姌脱口问道。 他认真地说;“姌姌,没人规定我温珩的妻子必须是王侯之女,纵然没有江夏王的帮助,我也能娶你为妻。” 她心中泛起丝丝暖意,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是怎么和夏子熙说的?” “我说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纵然她不是官家女子,我还是要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唯她一人。” 欧阳姌苦涩一笑,“郡公世子迎娶民女为正室,若放在平时可能成为一段佳话。”可说到这里,她却摇了摇头,声音多出一丝幽凉;“可有了这场赐婚风波,夏子熙会不会对你起疑?不管你娶谁,他都要看个究竟,你我都明白,皇帝的密探无孔不入。” 温珩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们还可以离开这里,你不是要去北梁吗?我们一起去,在北梁没有温家,也没人知道我是谁,就算是大燕皇帝也管不到我们。” 欧阳姌的心仿佛被什么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意思是,愿为她放弃一切,包括他的家族和他的前程? 这样的选择太艰难,这样的决心也太容易动摇。她看着他,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抬起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面庞,指尖触到他的眉峰。他亦深情的看着她。 她突然笑了笑,“我有点饿了。” 船上没有点心,沿路的酒肆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打烊。江面上零星亮着几点火光,那是远处渔船上的火光。 画舫靠在岸边,岸上支着火架,温珩正在为她烤鱼,鱼当然是从渔船上买来的。 温珩将烤好的鱼给她,她津津有味的吃着。烤鱼的味道虽然不错,比起她比起出自名厨之手的山珍海味也算不得什么。她却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专注的看着他,想到他们即将分别,心里涌出一阵想落泪的冲动。 温珩看着她的神情,“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欧阳姌笑了笑,目中露出一丝狡黠,“不是,是世子你的美色可餐,胜过世间任何美味。” 温珩咳了一声,有些无语的瞪了她一要眼。 “温珩,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你想什么时候见我,我随叫随到。”他说完敛去微笑,认真地看着她;“姌姌,在船上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我是认真的。” 欧阳姌点点头,亦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