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因为忙碌,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付言风不是个适合煲电话粥的对象, 所以利用通讯联系的次数也不多。 晚上正好陪着人去了趟市中心,离付言风所在校区不算远, 倪青临时起意绕过来了一趟, 看到的画面让她相当不满意。 这也算人之常情, 对于每个女人来说, 自己喜欢的男人成了他人眼中可口的捕猎对象,谁都不会开心的起来。 这跟信任与否没多大关系,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本身就不是件好事。 “这人经常来吗?”倪青朝窗口努了努嘴巴。 方块里正好是倒完水正跟人说话的戚和风, 由于光顾次数频繁,跟周边人都已经很熟稔。 “也不算多, 隔几天来一次。”付言风只盯着她看,“今天怎么过来了?” “正好路过附近。” “之前没听你说。” “你压根也没怎么联系我。” “太忙了。”付言风将近期的计划简要的跟倪青说了一下。 倪青好半晌没反应。 “怎么了?”付言风问她。 “有点不太理解。”倪青快速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这么拼吗?我感觉现在格子铺的收入已经够生活开支了, 如果是学费还差点,寒暑假找个兼职填补一下就没多大问题。” 他们最开始一心摆地摊为的也就是解决迫在眉睫的生计问题, 而现在感觉离最初的想法已经越来越远。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能得到的,永远不会嫌多。 倪青说:“我们还只是学生不是吗?” “未雨绸缪不好吗?”付言风反问。 这个问题倪青并没有回答。 后来在格子铺坐了会, 戚和风见到倪青时表现的落落大方平易近人,两人也稍稍聊了几句,因为是一个校区, 回去时自然同路。 “听说你们认识很久了。”戚和风突然说。 倪青点头应了声。 “你们怎么认识的?” 倪青想着两人初识时总被对方不待见的画面,说:“就是份孽缘。” 戚和风爽朗的笑起来:“孽缘成良缘也不过就是一个字的事情了,你们现在不挺好的吗?” “很好吗?” “很好啊,羡慕你的人可都是排着队的。” 倪青转头看她,灯光下,戚和风双眼闪亮,爽快而大方,倪青跟着扯了下嘴角:“你有没有排队?” “当然是排着了,可惜排的不是你们的队。” 正好走到岔道,两人告别分开,倪青最后看了眼她远去的背影,并没有忽略到刚听见那问题时戚和风瞬间僵住的表情。 看样子她那个队也是没排错的。 时间是傍晚,倪青站在阳台拾掇那些很早时候就堆积着的小盆栽,挂的七七八八,零星有那么几盆还有点绿意。 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反正闲来无事,就捣鼓着。 这个周末,付言风依旧没有回来,倪青倒也已经习惯了。 她的视力还不错,某一次起身时看到楼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小男孩她昨天见过,跟着白墨上来的,在电梯里正巧碰上,至于旁边的中年男人。 倪青将手上的东西随便一扔,拍了拍沾到的泥,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宽厚的背影,对方很快坐进副驾驶,快速闪过的侧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原地站着想了好一会,突然表情一变,转身回了卧室。 翻箱倒柜很久,屋子瞬间成了刚乔迁完还没收拾过的模样,杂乱不堪,无从下脚。 她趴在地上,手上是一只盖了层薄灰的铁盒,锈迹斑斑昭示着曾渡过的漫长岁月。 费了点力才把盒子给掀开了,可爱的头绳,漂亮的糖纸,泛黄的校徽以及两张斑驳的照片。 唐湘音离婚时将属于前夫的东西打包整理过一次,全部卖给了收垃圾的,赚得三十多块钱。 这三十多块钱中并没有包含倪青现下手上的两张照片,唐湘音还算是个开明的母亲,自己恨归恨,却并没有剥夺孩子对父亲的最后一点留恋。 照片上的男人穿了一身老旧的银灰西装,西装略大,包裹着清瘦的身材,就像一只死板的大麻袋。 手上牵着一个吃棉花糖的小女孩,女孩是倪青,男人自然是她父亲。 倪青并不知道父亲的名字,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没人提起过这个男人,一次都没。 可是这天,照片上的人却似乎跟现实中的某一个划上了等号。 倪青觉得有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她对这个男人的记忆非常有限,但稍稍有所牵连后就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哪怕他不曾参与你的生活。 倪青原地盘腿坐着,给倪昭雪去了消息,对方跟中了大奖似的在那边颠颠的乐,乐了没几分钟不知道被什么耽搁就单方面没了消息。 “……”倪青拿着手机干瞪眼,“这是玩我呢,紧要关头给我掉链子。” 链子已经掉了,再接上的可能性有点大。 倪青原本想着就此消停,以后有机会再探听探听消息,然而跟那个男人有牵扯的小男孩碰过白墨的手,而白墨就在距离她几十米处,虽然可能隔着几道墙。 这对现在的倪青来说就像是饿极了的猫见着了剖好的鱼,不是一般的有诱惑。 她在家里踌躇犹豫很久,最后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水饺一顿蒸煮,装了满满一盘,又体贴的搁了一小碟酱料,端着给他送过去。 开门后,白墨见到是她明显很意外。 倪青尴尬的举了举手上的东西:“煮多了,想着给你送点来。” “谢谢。”白墨给她让开路,“进来坐会。” “你吃了吗?” “还没。”他关上门,“你来的正好,我正不知道今晚吃什么。” 说完他手握拳抵着嘴边狼狈的咳嗽了好几声。 倪青看着他。 白墨勉强扯了下嘴角:“没事,可能昨天降温着凉了,你坐,我去拿碗筷。” “我来我来。”倪青积极主动,为了探消息,生生被逼出了奴性,狗腿的跑厨房,熟门熟路的拿了两幅碗筷下来。 白墨只瞧的新奇,也没多说什么。 “你家的小男孩不在吗?”倪青陪着他啃了两只水饺后问道。 “被他爸爸接走了。” “他爸爸看起来好像年纪不小。” 白墨挑眉:“你看到了?” “刚才晃过一眼,没怎么确定。”倪青随口撒谎说。 白墨没起疑:“是不小了,在现今社会算是老来得子,这饺子味道还可以,什么牌子?” 倪青刚要回答,白墨电话响了,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走远了些接通。 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很快回身坐到沙发上,茶几上摆着电脑,周边铺满了资料。 他的表情很严肃,这跟往日温和的模样相差甚远,显得有点陌生。 看过去明显很忙,而这人的忙碌又跟付言风的不太一样,前者忙的像商业精英,后者自然狼狈些。 倪青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呆在这继续妨碍别人,将筷子一放,准备起身走人。 “倪青!”白墨突然叫她,“你过来一下。” 他将电脑屏幕转向倪青,指着上面的一个标志说:“麻烦把有这个标志的资料都帮我找下出来。” “……” 于是倪青莫名其妙就被留在这给他当了次下手,找出来的资料上全部是眼花缭乱的数据分析,他的电话就没停过,似乎是在制一份合同,不断在电子版上修修改改。 “再帮我找一下这个。” 倪青刚停手想着走人,白墨突然又下了令。 倪青瞪眼看他,对方电话沟通的忙死,完全不给她对视的机会。 彻底消停时已经快接近零点。 白墨有着令女人都艳羡的肤色,此时脸上染了些不正常的红晕,咳嗽声更频繁了。 “你要不要去医院?”倪青问了句。 白墨撑着额头摇了摇,哑声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那我先走了。” “嗯,今天谢谢你。” “没事,”倪青站起来,拍了拍褶皱的裤子,看他感觉要死过去的样子,又忍不住说,“要不要饺子帮你热一下?刚才好像也没吃几个。” 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倪青没有坚持,帮他把碗盘拿到厨房,朝玄关走。 开门最后一刻,她鬼使神差的朝后看了眼,白墨已经无力的趴在了茶几上,往常精神很好的模样再不复存在,显得奄奄一息脆弱不堪。 搭着门把的手突然就下不去动作了,怎么着都是相识一场,白墨又曾有恩于自己,在知道对方身体不佳的情况下,视若无睹的离开,如此凉薄的事情倪青实在是做不出来。 她在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相处实在不妥以及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岂不是地道白眼狼之间不断来回徘徊,最终还是重新走了回去。 白墨的呼吸重了很多,分红的脸颊可见热度已经非常可观。 “你家的备用药箱在哪里?”倪青戳了戳他的胳膊问。 白墨这才缓慢睁开眼:“你怎么没走?” “药箱在哪里?” 他吃力的坐直身体,摇头:“没备。” 服了,不过倪青自己那似乎也已经没了。 “去医院。” 白墨:“不去。” “你这样烧一晚明天得是个傻子。” 白墨斜眼看她,可能是高烧的关系,他的眼睛对比平时更加的明亮水润,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诱人劲。 “我不喜欢医院,”他坚持说,“我不去医院。” “那……”倪青想了想,“那我去给你买药,你坐这等会。” 白墨沉默的看着她起身又往大门跑了过去。 “其实你不用管我的。”他说。 奈何声音太轻,又有了点距离,倪青完全没听见。 人这一生大大小小的病痛多少都会经历,白墨是独立惯了的人,在他的概念中任何问题都只能自己解决,白家从小给他的教育就是如此。 除去嗷嗷待哺的阶段,其他年岁中的病痛他都是忍忍就过来了,忍不了就自己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在一个充斥着忙碌和权势的家庭里,所谓的亲情反而是最薄弱的。 白墨将滚烫的脸重新贴向冰凉的茶几,安静的闭上眼。 时间太晚了,药店开门的几率很小,现下又不容易打车。 倪青没有盲目的就往外奔,而是在斟酌完之后跑去敲了警卫室的门,问保安要了两颗退烧药,重新跑回去。 给人端茶倒水又拧着毛巾擦脸完,倪青解释说:“太晚了,我不敢跑太远,退烧药先吃着,到了明天要是还没退,我再去买。” 白墨点了点头。 他没去床上,依旧在客厅坐着,身上盖了一条银灰的条纹毯。 “你有没有我电话?”他突然开口问。 倪青愣了下,摇头。 白墨:“我记得我以前给过你。” “我之前手机坏了,所有人的电话都没了。” “什么时候坏的?” “高考之前,很久了。” 白墨放在毯子上的微微收紧了一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轻笑了几声。 倪青没多待,又稍稍坐了会便回了自己家,之后的生活照常,只是周末回去时不时还是会被白墨叫过去使唤。 一次病痛似乎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白墨跟倪青的接触就这么多了起来。 “那是你姑父?”这天倪青旁敲侧击的又提起那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男人,白墨给了她这样的答案。 “对啊,那小男孩是我表弟,也是昭雪的弟弟。” 倪青静了片刻才说:“这两姐弟相差挺大的。” 最起码十岁以上,这样的差距在平常家庭并不多见,白墨告诉她因为那两夫妻长年恩爱,小孩的到来纯属意外,但也是惊喜。 倪青想套点更多的东西出来,短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晚上一起吃饭。”白墨说,“当做近期你时不时给我帮忙的答谢。” “不用了,大家是邻居,帮点忙是应该的。” “你回家也一个人不是?也省的做饭了。” 倪青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白墨快速看了她一眼:“那行,不勉强你。” 另一边付言风所谓的迷你小火锅正准备火热上线,开业前期做了不少的软营销,年轻人最不缺热血和激情,通过一个小故事掺入美食卖起了少年情怀。 试营业当天,居然座无虚席。 准老板付言风先要了一桌,跟几个熟识的朋友一起吃了一顿,听取意见,并在后期着手改进。 头阵打的不错,付言风也是真高兴,当晚捧场的喝了些酒。 他生的好看,往常清冷的模样因着沾上醉态后而显得性感起来。 倪青无意间抬头看到了戚和风安静的盯着付言风,她的目光非常深,黏在人身上,好像再撕不下来。 “今天可能没法回宿舍了。”付言风陡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灼热的呼吸吐在倪青略凉的皮肤上,激起层层疙瘩。 “那怎么办?” 付言风:“只能住宾馆了,你带身份证了吗?” 倪青点点头。 付言风笑了下,疲惫的将脑袋搁在了她肩上。 营业结束时已经回不了宿舍,他们走出火锅店,迎面而来的夜风让混沌的脑袋清醒很多。 付言风一一跟他们告别,等人走完了才踉跄着靠到倪青身上。 “有点站不稳了。”他大着舌头说。 倪青:“应该让他们帮个忙把你抬回去。” “不喜欢他们。”付言风亲昵的用额头蹭了蹭倪青的脸颊,“我不喜欢他们。” “行,我知道你最喜欢我。” “这么自信。” 倪青低头看他,只能看到笔挺的鼻梁,和略薄的嘴唇:“你敢说不是?” “倪青。” 最近的宾馆离这大概有200多米,倪青扶着人走出去:“嗯?” “你会不会离开我?” 倪青瞬间想到了戚和风,她说:“只要你不出墙,其他都好说。” “会不会离开我?” “……” “会不会?我问你会不会?”喝醉酒的人没有什么理性可言,付言风失态的坚持着这个问题。 倪青:“不会。” “你发誓。” 倪青不可思议的说:“你们男生还信这玩意?连我都不信。” “你发誓!” 倪青:“行行行,我发誓。” 路上别说人,连车辆也不多,两人磕磕绊绊的往前走,紧贴的身影不断被拉长又缩短。 付言风半个身子都靠在倪青身上,但哪怕是醉了也知道不能压坏人,自己努力的去站直着,一边嘴上不停嘟嘟囔囔。 倪青一直没听清他说的,次数多了,她问了句:“你到底在叨叨什么?” 付言风安静了下,低声说:“你一直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