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出手就是不凡
珍娘出手就是不凡,引起厨房里众人十分的兴趣,于是都围着她说长道短起来,平日里积下的种种问题,此时都拿出来问她,仿佛当她厨房百科全书似的。 珍娘也无顾忌,汇总前世古今中外的知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说得热火朝天呢,外间来人传话了。 “雅平居新来的厨娘是哪位?花厅上老爷们请去说话呢!” 珍娘忙应声从人群里挤出来:“在这里呢!” 钧哥又开始紧张了:“姐!会不会是做得不好?” 珍娘边跟着来人出去,边轻声安慰他:“哪里就会不好了?你怎么不想是因为做得好了,请咱们上去领赏呢?” 钧哥咋了下舌尖,对姐姐的话不敢十分赞同。 虽说姐姐已经到哪打哪,横扫了米田两家后厨,可他还是不能相信,这场擂台,姐姐能如此轻易地胜了下来。 这回,他倒没有猜错。 的确,有隆平居文家在,这场战是没那容易的。 沿小径走过一座半石半土的小山,饶过一片杏林,珍娘就看见三间大厅,几株松树、梅树、梧桐树,也是古古致致;又有几株湘妃竹,疏疏落落,厅外台阶下,不期然,站着位男子。 看上去眉清目秀,气体高华,穿一身雅淡衣服,闲闲雅雅地,向珍娘这里看来。 下人迎上去,先施了个礼:“文公子好。” 珍娘听进耳中,原来这位就是隆平居的东家?倒没想到是这样年轻一个人! 文亦童心中也是大吃一惊。 原以为会是个粗身鄙面的农妇,没想到近身来看,竟是如此清淡的一个小女子! 身量挺高,瘦瘦长长,白白净净的,缟素衣裳,裙布荆钗,面无脂粉,殊无艳饰,整个人看上去如三月的天气一般,清清爽爽,舒舒服服。 只可惜头是低着的,因此看不清脸。 “文公子好。”珍娘落落大方地也行了个礼,钧哥倒是有些慌张,却愈发衬托出她的镇定自然来。 文亦童回了个半礼,偏开身体让对方进去。 两方擦身而过时,清风乍起,吹动得松竹乱晃,幽影频动,吹动的珍娘缟袂临风,飘飘欲仙,一丝不听话的乌发,从紧裹发髻的头巾下溜了出来,悄悄凑上珍娘香雕粉捏,桃靥流丹的脸颊,站不住脚似的,又滑了开去,于风中散出一缕幽香来。 文亦童由不得心中一动。 珍娘却毫无知觉地,进厅里去了。 里头摆设着紫榆桌椅,两壁尽是挂的名人字画,甚为华丽。诸位老爷正围在左右两张桌子旁,交头结耳不知说些什么。 钧哥情不自禁出了身冷汗。他到底是个农家小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自出后以来,别说是几位老爷同堂,就一位老爷也不曾见过,平生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刘中,现在县令连同乡绅们同时出现,可不要了他的小命? “给老爷们请安!” 好在,有珍娘。 她貌似恭敬,实则镇定的态度,让钧哥吃了定心丸似的,很快也冷静下来,冷汗很快也干了,忙也行了个礼。 米县令让其免礼,然后指着右边桌上菜肴道:“这都是你做的?” 珍娘不出声,只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值得一提。 诸位老爷立刻开始窃窃私语,唯有米家兄弟两,不出声地交换了下得意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似的。 这一眼,却也落进了珍娘的眼里。 瞬间她心中便生出疑虑。 为什么? 县令看起来跟雅平成的掌柜很熟? 文亦童脸上挂着淡淡地笑,远离众人站着,并不说话,也不担心似的。 “你这些菜,为什么摆得这样奇怪?”一位乡绅指着盘子道:“若是清蒸刀鱼,该只放刀鱼,为什么左边放鱼,右边放菜?” 珍娘笑了。 这是她前世学来的西餐的摆盘方式,此时拿出来用,让人意外也在她意料之中。 “刀鱼乃主菜,可只吃刀鱼不免要腻,自然将配菜相对地摆放,至于形状,错落有致的立体形状可呈现时尚现代感,令食者耳目一新,不是么?” 不是么? 当然是! 看看诸位老爷的反应就知道了,别说耳目一新了,整个人都生出新鲜感了! 别的不说,时尚现代感是什么? 从来没听过的词都蹦出来了,能不新鲜吗? 米县令适时地开腔:“据我看来,从外观上看,是这边赢了,”手指着右边桌子道:“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他有意不说珍娘赢了,也不说雅平居赢了,故意要含混其词,以掩饰用心。 且边说,边冲文亦童笑了笑,笑容十分无耻,不带一点掩饰。 怎么样?你隆平居厉害?秋子固厉害?本老爷剑走偏峰,就能寻出个对付你的能人来! 文亦童回视对方,也笑了一笑,笑容十分淡漠,懒洋洋的,仿佛在说,是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米县令十分满意,米邱材呢?也一样满意。 珍娘什么也没错过,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底的疑虑越来越深。 这事办成得太过容易,刘中答应得过太顺利,珍娘本就怀着三分警惕上镇来的,这时看见文米两家如此异样,愈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文亦童的目光从县令身上移开,转向珍娘。正好,珍娘也在看他,猛然间,四目相对,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密密的长睫下,一对点漆似的灵动双眸,杏子形状,又亮又大,秀美的眉峰微微蹙起,眉心里,拢起了几缕若有所思的皱痕,唇角微抿,再细看下,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 她似乎有何事不解,要在自己身上寻找答案? 文亦童嘴角的笑,愈发深邃。 多年执掌隆平居,练就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性,因此刚才凭米县令如何挑衅,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可这笑不同于那笑。 对文县令,那是敷衍的虚情假意。 可对这个小厨娘,他却生出些真正的兴趣了。 满口奇言怪论,菜品也摆得不伦不类,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菜的味道火候,看得出来,是有些功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