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兰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这么怔然地傻傻地看着莫北辰。 看着对方无辜的眼神，莫北辰自我怀疑地摸了摸鼻子，心说，难道我刚刚的声音还不温柔？吓着人家了？ 莫北辰记得小时候的兰斯因为混血的关系，会被其他小孩子一起欺负，骂他外国佬。 兰斯胆子小，被欺负了，也只会抹着眼泪忍下来，倒是莫北辰知道了之后，为了维护兰斯，跟那些人干了好几场架。 小孩子打架倒是没有那么凶，也没有什么条理，就推推搡搡，胡乱拳打脚踢罢了。不过就是这样，莫北辰也把那几个小孩打的服服帖帖。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兰斯就黏上莫北辰了，默默地跟在莫北辰身后，他去哪儿，就跟去哪儿。 后边跟着个小尾巴，莫北辰倒是没觉得烦。兰斯长得好看，混血儿普遍都漂亮，莫北辰每回看着兰斯的脸，就觉得心情也会变好，跟着就跟着。 大概是察觉到莫北辰对他不排斥，兰斯的胆子才慢慢大起来，从一开始只默默地跟着，到后来会主动拉着莫北辰的袖子、衣摆，不过动作仍旧有些怯生生的。 看着眼前兰斯这模样，莫北辰不由地想起了兰斯小时候那怯生生的样子，长大了胆子还那么小吗？ 莫北辰正寻思着说些什么，安抚一下对方。 就见兰斯已经回过神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记得。” 兰斯的声音褪去了小时候的软糯，有些清清冷冷的，跟他的长相一样，已经不似小时候那般可爱。 可依旧好听。 长得也依旧好看。 不，也许是比小时候更加出色。 莫北辰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兰斯还真记得他。要知道他记得兰斯，是因为对方小时候长得实在好看，混血儿有特色，那么兰斯记得他什么呢？ 莫北辰好奇之下，也问出口了。 兰斯凝眉想了想，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都记得的。” “真的假的啊……”莫北辰笑看着对方，“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兰斯的眼眸亮亮的，却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小坏蛋，就知道你在骗我。”莫北辰也想到了，怎么可能都记得呢，就是他在昨天之前也没想起来兰斯的名字。 不过“小坏蛋”三个字出口的时候，不但兰斯愣住了，连莫北辰自己也廊柱了，怎么会这么叫他呢……这个称呼就好像没有过脑子，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明明两人好多年都没见了。 “北辰，”莫斯突然开口道，“是北方有星辰的意思。” 顿了顿，“我都记得的，所以我不是小坏蛋。” 虽然莫北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口中蹦出“小坏蛋”这么个称谓，但在刚刚的语境里，显然不是骂人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亲昵。 不过看着兰斯的神情，似乎是以为他在骂他？ 毕竟是半个外国人，近些年又一直呆在国外，没有忘记中国话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能分辨的出博大精深的汉语在不同语境中的不同含义呢。 莫北辰听着兰斯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点点的口音。和小时候的口音不一样，小时候是那种小孩子的语调，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平翘舌不分，有时候说话跟含着似的。 而现在的口音，是真的有一点点外国人的口音，其实不太明显。 莫北辰想了想解释道，“我不是在骂你，小坏蛋就是……我们关系好的意思。” 兰斯眨眨眼，看样子是没明白过来，还以为莫北辰在忽悠他。 那灵动的眼眸像是在说——坏蛋明明就是骂人的话，怎么会是关系好的意思呢？ “在我们国家，越是关系好的朋友之间，越会相互说些不好听的，那是在表达亲昵。”莫北辰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说，“我妈妈平常就总会骂我爸爸两句，但是他们的关系却依然很好。” 莫北辰搬出爸爸妈妈的例子，似乎还挺有说服力，兰斯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又泛起了亮光。 莫北辰是没想到兰斯居然还真记得，不但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他当初跟他自我介绍的那句话。 小时候，莫北辰问莫爸莫妈，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莫爸告诉他，是北方有星辰的意思。 北方有星辰，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小莫北辰跟别人介绍自己都说，“我叫莫北辰，就是北方有星辰的意思。” 跟兰斯自然也是那么说的。 莫北辰正自个儿想着，突然听兰斯迟疑地开口问，“所以……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吗？” 毕竟已经分开了那么久。 小时候，莫北辰人缘就很好，有好多小伙伴，兰斯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可是兰斯又跟莫北辰其他的朋友玩不到一起。当莫北辰陪别人玩，兰斯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羡慕，还有害怕…… 怕自己唯一的朋友被别人抢走。 现在，也一样，莫北辰肯定又有了更多更多的朋友，那么他又算的了什么呢。 “当然。”莫北辰想起昨晚做的梦，跟兰斯说道，“你走的时候说喜欢我的，除了钢琴最喜欢我了，你自己忘了吗？” “……没忘。”兰斯似乎有些无措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用很轻很轻地声音道，“现在也是这样的……” 莫北辰没听清，“什么？” 兰斯没说话。 从刚刚短暂的谈话，莫北辰已经了解到兰斯好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乖的，问什么就说什么，不愿意回答的时候，也不会胡扯，只会保持沉默。 莫北辰看到书桌上摊开的相册，“你刚才在看照片吗？” “我……是阿姨拿出来让我看的。”兰斯慌忙解释，似乎是怕莫北辰误会他乱拿东西。 “看就看呗，”莫北辰说，“我记得里面好像还有几张和你一起拍的。” 兰斯点点头，往前翻了一页，“这里。” 虽然是莫北辰自己的相册，但其实他百八十年都不翻一次，里面都有些什么照片他不太记得了，只依稀记得他和兰斯似乎是在一起拍过照片的。 兰斯一指，莫北辰凑过去看，还真是。 不过这照片可不是特意拍的，一看就是家长抓拍的。 这一页的第一张就算小莫北辰捏着兰斯小脸蛋的画面。 莫北辰仰着头，回忆了一下。 有些印象了。 小时候的兰斯好像不太爱笑，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总是板着，或者说是他无意识地板着。 通常有些事情，莫北辰已经乐不可支了，但兰斯却还没有任何反应，一脸莫名。 莫北辰嘟着嘴，伸出小手去扯兰斯的脸，笑一个呀。你不笑，就我笑，感觉我很傻一样。 莫北辰隐约想起当时的状况，就觉得果然是小时候，确实就是傻。 那个时候兰斯到底笑没笑呢？后来好像还真是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接下去是他们两个一起学钢琴的照片。 寇茹以前就帮兰斯报过几个兴趣班，兰斯都没什么兴趣，去过一次之后，就说不想去了。 兰斯的父亲是M国人，对于国内的一些教育方式，他并不认同，孩子那么小就给他报那么多乱七八糟兴趣班本身就心存意见，兰斯不愿意去学，他很干脆地就做主，不喜欢就不学了。 后来有一回，兰斯的爸妈带着他出去吃饭，餐厅环境很好，还有专门的现场钢琴伴奏。 兰斯一下子就对钢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主动跟爸爸妈妈说，“我想学那个。” 没两天，寇茹就帮兰斯找了一个钢琴班。 莫北辰知道兰斯要去学琴，他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兰斯是真喜欢，去了一次就喜欢上了。那次课程听得很认真，全部注意力都在钢琴上，都没有注意旁边陪着的莫北辰。 反而是莫北辰就没有那么认真了，东摸摸西看看的。 这张照片应该是莫妈抓拍的，莫北辰摇头晃脑的，正望到兰斯那个角度。 老师正在教兰斯弹钢琴的姿势，那架势也是刚摆上去，但照片里抓拍的就跟兰斯像个钢琴小王子似的，而莫北辰正专注地看着对方弹钢琴。 兰斯真的很喜欢钢琴，那个时候都没注意，翻看照片的时候才发现，学钢琴的时候，兰斯是笑着的。 不由的，莫北辰想起了莫妈跟他说的，兰斯出了车祸，不适合再继续弹琴了。 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兰斯的手上，手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肉眼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双漂亮的弹钢琴的手，已经毁了。 “……北辰、哥哥。” 莫北辰倏然回过神来，心里却有些慌……刚刚他的目光有没有太直白？他怕自己的眼神再勾起兰斯难过的事情。 “咳咳……”莫北辰掩饰地咳嗽了两声，“我刚刚是想起了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才晃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