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朝完全没注意到沈莺莺炽热得有些过分的眼神。 收回扶在她瘦削双肩的手，他睨了眼地面，由下往上，一条笔直的“自行车龙”。 埋头锁他单车，陆朝毫无反应。 很显然，撞上人要摔倒，他刚好搭了把手而已。 “莺莺，你没事？”我方队友终于赶到，还好气势很足。卓靓丽冲上去推了把王丹菊：“你干嘛？抢莺莺设计图？我看你手痒了？” “什么抢？看看不行啊，画出来不就是给人看？” “呸，我们莺莺才不给你们这群不懂欣赏的人看。” “嘁，说得好像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师一样，真以为她能成为顶尖的设计师啊，做梦差不多！” “王丹菊……”被气到，卓靓丽挽起袖子冲上去，被沈莺莺及时拉住，“算了靓丽，咱们不和她们一般计较。” “来啊有本事来啊，怕你们不成？” “干什么你们，闹哄哄的，把学校当成了菜市场是不是？”中气十足的怒吼突然传来，旁边围观的同学“嗡”一下散开。 校主任李琦匆匆走来，怒不可遏地指着地上一片狼藉的自行车，厉目瞪着面前的女生们：“说，谁干的？你们谁干的？” “报告老师，是沈莺莺。” 卓靓丽不甘示弱地回击：“才不是，是王丹菊她们。” “老师，不是我们，是……” “都给我闭嘴。”李琦打断争执，双方各打一个巴掌，“我看跟你们谁都逃不开关系，罚你们在上课前把操场的垃圾都给我捡干净。看什么看，还不都快去？” 果然如此，沈莺莺扭头，抱歉地看卓靓丽一眼。 没事儿，卓靓丽抿唇回她一个眼神，眼睛里藏着笑意。 “等下，回来。”没好气地望着离开的几人，李琦指着地上倒成一片的自行车，“先把它们扶起来再去。” 讪讪摸了摸鼻尖，沈莺莺看着自己也跟着遭殃的自行车，突然想笑。 除了第一辆，其它都朝北倒着。 那是陆朝的自行车？是了，他扶好她后，就在锁自行车。 他人呢？ 什么时候都没了？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 踮脚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旁边李琦凌厉视线忽的落在她身上，沈莺莺忙低头，老老实实扶自行车。 捡完垃圾去上课，熬完一上午，沈莺莺和卓靓丽跑去食堂打饭，然后飞快去抢占她们的根据地——水池旁三棵柳树下的位置。 盘腿坐在草地上，卓靓丽一边吃一边看沈莺莺画的设计图。 “别用手，有油。” “没有油，不信你看！”笑嘻嘻把手递过去，卓靓丽望着腿上的画纸真心赞叹道，“莺莺，你设计的裙子好漂亮啊，如果可以做出来就好了，我好想穿啊！” “当然可以做出来。”自信地点完头，沈莺莺又苦着脸，“可我没钱去买面料，我妈那台缝纫机也不准我碰。” “哎，以后，以后做。” “嗯。”沈莺莺有点惋惜地点头，无神的眼睛里很快恢复几许明亮色彩，“对了，靓丽，你知道我最近在研究什么吗？”不等她回应，沈莺莺迫不及待倾诉，“我在筹备做口红，之前我在一本杂志里看到，说自己在家其实也是可以做口红的，只不过需要一些道具。我把工具记下后，让我爸每次上班回来时给我一点点带回来，很快就要齐全了，我准备过几天就开始试着做口红哈哈！” “太棒了，真的能做出来？”不可置信地尖叫，卓靓丽手舞足蹈地拽她胳膊，“莺莺，快做快做，做完了送我两支，我想要大红色，红得像玫瑰一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什么关系呀！”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沈莺莺刚要继续说，却看到她腿上的设计图快要掉进水池里，急红了眼，沈莺莺激动大喊，“卓靓丽，我的设计图，快收好，掉进水里我就不送你口红了。” “哎呀我看着呢，不会把你宝贝掉到水里的，还有莺莺啊，其实我刚才是想问你确定能做出口红吗？” “你什么意思呀？哼，居然不相信我？那我做出来也不送你了。” “哎哟莺莺，别那么小气嘛，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了……” 两人疯疯闹闹吃完午饭，下午一场数学考试，彻底打回原形。 “我已经能想象到发卷子后我爸签字时的神情了。”卓靓丽的脸苦成了苦瓜。 沈莺莺感同身受，推着自行车出校门，她长叹气：“我爸倒还好，主要是我妈，又是几天不得安生的节奏。” “哎……”两人异口同声叹气，对视一眼，“噗嗤”大笑起来。 她们方向不同，挥手与卓靓丽道别，沈莺莺独自骑着脚踏车回家。 道路两边是乡民种的稻谷，黄橙橙一大片，看着都生命力十足。 带着暖意的风吹过脸颊，沈莺莺惬意地哼着歌，余光里，一抹黑影忽地超过她，向前奔驰过去。 男生脚踏车骑得很快。 看身形衣着，是陆朝没错。 沈莺莺半张嘴，没能叫出声。 虽然她和陆朝一个住街头一个住街尾，但没缘分，从小上学两人就没分到过一个班，自然没讲过什么话。 可今天他上午帮过她，出于礼貌，理应道谢才是。 卯足了劲，沈莺莺拼命踩动脚踏板。 她要追上他。 不过他真的骑好快啊，有时候看着明明要追上，却又隔着一段怎么都追不上的距离。 沈莺莺不信这个邪了，咬紧后槽牙，她努力往前奔驰。 近了，近了，终于近了。 眼见着要追上，沈莺莺喘了口气，准备喊住他道谢。 结果，他一个拐弯，进了院子，把自行车推进屋里去了。 沈莺莺：“……” 她定睛一看，嚯，都到了他家。 搞什么，原来是到家，所以减速了？ 一把擦掉额上细汗，沈莺莺不好意思冲进人家屋里。揉了揉累得发软的大腿，她骑不动了，干脆下来推着自行车走路。 好累啊，他骑那么快干什么？腿长了不起呀！ 哼哼唧唧回家，正在浇花的卢兰看见她明显一愣：“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沈莺莺眼神十分哀怨。 “怎么？”卢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其妙。 无力摇头，沈莺莺默默上楼。 倒在床上休息了会儿，她蹦起来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把爸爸偷偷带回来的工具材料拿出来。 制作口红的材料杂七杂八需要不少，譬如橄榄油、蜂蜡、可食用色粉，还有玻璃管医用酒精等等。 半个月前，沈莺莺撒娇耍赖通通用上，沈蔚才答应下班帮她买回家。 不过虽然是拍着胸脯答应了，可每次他也不敢带太多，害怕被卢兰发现。 毕竟在丈夫面前，妻子总有种天生的警觉，仿佛神侦探一般。 这点，沈莺莺非常认同。 于是父女两达成一致，为了计划不露出破绽，他们必须保持“黄雀”一般的耐性，慢慢地缓缓地不骄不躁地，让螳螂啊蝉啊什么的都见鬼去！ 制作口红的详细步骤沈莺莺早烂熟于心，保险起见，她专门记在了笔记本上。 翻开本子，她比对着盒子里现有的工具材料，一个个画“√”和“×”，把最后确定的待置办材料工具记下，等会交给下班回来的沈蔚。 还差的东西不多了！ “一二三四五……”沈莺莺用手指清点，高兴地在床上滚了滚。 唔，她都要迫不及待了。 好期待呀，玫瑰一样红一样美的口红啊！ 润润的，香香的，像奶油一样涂在唇上。 抿了抿唇瓣，沈莺莺已经可以想象出画面了，涂上后她一定也会美得跟海报里的香港女神一样一样哈哈哈！ 整个晚上，沈莺莺都是眉梢染着笑意的状态。 沈樾嘲笑她，像“偷了腥的猫”，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沈莺莺才不理他呢，临睡前她对着镜子折腾自己的头发，想什么发型可以搭配她即将诞生的完美口红。 辫子刚梳好，又拆开，来来回回地绕来绕去。 始终不太满意，直至困了，她才打着哈欠把贴在窗户和门缝的毛毯取下，躺到床上睡下。 第二天去上学，课间休息，沈莺莺在二班教室门前看到了陆朝。 檐下廊上，几个大男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他手撑着额头，安安静静立在一旁，右膝微微曲着，像是在认真地打盹儿。 几丝微风很殷勤地吹起他额前发丝，慢慢浮上去，又垂下来…… 别说，还挺鹤立鸡群的，清隽气质中透着股冷冷的雅，真的很吸引眼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长得那么好看？沈莺莺在心里反思。 又想，难怪街上三姑六婆无论说他什么坏话，都会以“虽然皮囊俊”作为雷打不动的开头，因为她们怎么都无法否认他的帅气呀…… 走廊周围的同学很多，就一句“谢谢”而已，她现在走过去太刻意了？ 就像不是去说“谢谢”，而是去跟他说“我喜欢你”似的。 沈莺莺掂量了下，调头离开。 她决定，放学后去追他。 一定追得上的，又或许，她会在陆朝前面下课不是嘛！ 可惜—— 数学老师拖堂了。 沈莺莺郁闷得不行，二班已经提前下课，她都没好好跟卓靓丽道别，匆匆推着自行车就跑出了校外。 还好还好，陆朝没骑出很远，沈莺莺搜索片刻，看到了陆朝渐渐埋没在前方人群里的影子。 深吸一口气，她很有自信地出发，唔，就当减肥嘛！ 朝西坠落的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弯弯曲曲的水泥道上划过一道道自行车影子。 那是青春朝气的孩子们在自由奔驰。 浅浅的斜坡上，与陆朝同班的男生谢昊追上前面黑影，喊了声“喂”！ “陆朝，你干嘛骑那么快？后面有女孩儿在追你。”吃力地喘了口气，谢昊按了按铃，示意他往后看。 眉尖簇起，陆朝“哦”了声，速度不减，甚至有一丝丝的加快。 谢昊气笑出声来：“晕，你看都不看的啊？瞧你这害怕的样子，不是唐玲芳，也不是金雅，是……”卖关子失败的他迎着风悻悻冲陆朝耳朵喊，“应该是四班的沈莺莺？就你们那条街——” 轮胎急促摩擦地面，“吱呀”一声，修长的腿着地。 陆朝停稳单车，质疑地瞥一眼谢昊。 谢昊差点刹不住车：“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没跟你开玩笑，就沈莺莺，那个总隔三差五换发型的女生，真搞不懂，不就头发么，随随便便挺好的，她却喜欢把头发扭来扭去，一会儿像哪吒一会儿像道姑，虽然奇奇怪怪也不赖，但……” “你可能看错了。”陆朝想不起来他跟沈莺莺有什么来往，认真的推测说，“也许她在追你。” “……呵呵，咱们打个赌？停在这里等她？” 陆朝没耐性地扫了眼腕表，毫不迟疑拒绝：“你自己等，我约了人十分钟后打竞技，迟到一秒都不行，走了！” “喂，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跟你说，你这样早晚会被打的知道吗？你……” 人已经走远，像风一般即将消失在视线。 谢昊摊了摊手，嘀嘀咕咕骑着单车走，真是气坏了，“我等什么？自取其辱吗？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沈莺莺：“很好，陆朝你好样的！” 陆朝：“……谢谢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