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苦命鸳鸯
阿瑶朵叮叮当当地敲了十多分钟, 觉得厚薄差不多了, 便把银片拿出来, 放在一对阴阳坯模中间, 用力合上。 阴阳坯模即一凹一凸两块模具,银片放在中间, 对合凹凸膜,再用锤子捶打凹凸膜, 使其严丝合缝的合上就行, 最后把凹凸曼分开, 银片上便有了花纹。 阿瑶朵做了一个,递给薛一观察拍照, 自己再去做其他的。 薛一接过银片的时候银片还是热的, 一眼看上去做工粗糙,颜色发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美。 阿瑶朵解释说:“这个还没做好, 等会固定在松香板上錾刻出花纹,再放到锅里煮一煮才能像光亮如新。”说着想起自己忘记准备松香和明矾了, 正起身要去找。 薛一叫住她, “你先忙你的, 我来。”问她松香、明矾及煮松香煮银饰的锅放在哪,自己去找了来。 主播,煮松香干什么? 银饰还用煮吗? 其他方面薛一多少懂点,银饰却是完全不懂的,转问阿瑶朵。 阿瑶朵见她难得有不懂的问题, 非常乐意跟她解释,说:“松香是用来固定银片的,等会錾刻的时候才不会走样变形。银饰当然要煮啊,不煮的话整个黄黄的,不好看。” 薛一似懂非懂,将一大块松香放进一口破锅里,煮了起来,待松香煮软后,阿瑶朵那边也做好了七八个用阴阳坯模压制的银饰。 阿瑶朵将软化的松香倒到木板上铺平,再将压制成型的银片放上去,压得陷进去一点。松香冷却后非常坚硬,银片也跟着固定住,这样不管怎么錾刻,银片都不会跑来跑去,亦不会因为錾刻敲打而轻易变形。 薛一一点一点地看着那些银饰由粗糙笨挫变得精致灵巧,感觉制作银饰这门手艺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特别让人有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煮银饰。”阿瑶朵没找到明矾,就用酸草、五倍子花果等代替,和錾刻好的银饰一起放到锅里煮。 薛一猜酸草和五倍子的效果大概和明矾差不多,都是和银里面的硫反应,使银饰亮丽如新,不过具体配制比例以及有没有加别的东西就不知道了,不好问。 卖吗?主播,感觉好漂亮啊!煮过后的银饰果然光亮如新,不少观众纷纷问价格。 薛一拿在手里,摸了一遍又一遍,说我也想买啊,买来自己戴,可惜这是王采云的! 真羡慕他们这个风俗,一出生家里就给准备银饰,银光闪闪的好好看啊! +身份证号,太美了。 朵妹快点长大,我要定做一套,开学的时候穿去学校炫富。 薛一也很想阿瑶朵快点长大啊,可这事急不得。 阿瑶朵忙了一晚上,修复、重做了大多数银饰,仍有一件银压颈、两对银手镯和一只拉丝编花蝴蝶银簪修复不了。 “银压颈这个没有坯模,蝴蝶银簪没有拉丝板,都做不了,手镯这个是纯粹不会做,啊,不做了,休息会儿,累死了。” 一天下来,阿瑶朵累得哪哪都疼,薛一用葫芦瓢舀了刚接回来的山泉水给她喝,阿瑶朵嫌自己手脏,又懒得去洗手,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完全不想动,就就着薛一递过来葫芦瓢,喝了两大甘甜的泉水,才缓过来。 金兰婶从外面院子探头进来,说:“好了,累了,先来吃饭,做了一天了。” 王采云跟着进来,见大多数银饰都已修复好,感激不已,“先来吃饭,做不了就不要做了,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阿瑶朵扭了扭脖子,说:“哪有,姐你客气什么。等我明天一回崇南,就去找外公帮你做,保证比我三姨夫做的好。” 今天金兰婶家来了不少人,都在说王老四这事。 “你说三叔公那边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出了王老四这个混蛋?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说,还偷老婆嫁妆,买老婆银饰,现在连女儿的首饰都不放过,真是……” “也就采云妈死得早,要看到现在这事,不得活活气死。” “你当采云妈当年不是气死的啊……” 阿瑶朵、薛一和王采云姐妹俩出来的时候众人正在痛骂王老四。 未出阁的姑娘银饰毁坏意味她可能情路坎坷,婚姻不顺,需请寨子里有声望的人来吃个饭,镇一镇才行。 村长一听说这事,立刻请了村里的老人来,商量怎么处理王老四这事,不过这事还真不好处理。 王老四这人嘴巴甜脸皮厚心眼坏,干出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回回都说我会改,会学好,不会再犯了。但下次该有多坏还是有多坏,一点都不会改。 大家对他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全都没用。 阿瑶朵的意思是王老四这人管不了就不要管,让他自生自灭,王采云王采香姐妹俩独立出来,别跟他生活在一块,要敢擅闯姐妹俩的家就当他入室盗窃,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剥夺抚养权。 这个想法虽然不错,但农村家庭观念极重,尤其王采云正是找婆家的年岁,要是让人知道她家里出这事,谁家还敢要她?都说阿瑶朵想的太简单。 薛一是挺支持阿瑶朵的,反正王老四在家也不干活,家里的地都是王采云一个人做的,偶尔王云海会帮她做一点,姐妹俩家里有没有这个父亲有什么区别? 可惜王采云不像阿瑶朵那么有气性,狠不下那个心,大家问她怎么想的,她只是红着眼说不知道,王采香又才读三年级,什么都不懂。 “算了,先吃饭,大家都说了一天了,吃了饭再说,王老四也不知哪天才回来呢,大不了不让他回来打扰姐妹俩就是。”金兰婶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见人群里少了个人,问:“海哥呢?刚才还看到他,怎么采云一出来他就不见了。” “是啊,幺叔你见着了没有?” “没。” 金兰婶要出门去找,阿瑶朵拉住她,“妈,算了。”下巴扬了扬,指向王采云,王采云早已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金兰婶立刻会意。 薛一瞧出端倪,问阿瑶朵:“海哥是不是喜欢王采云?” 阿瑶朵点头。 薛一:“我就说嘛。” 薛一到苗寨听的第一首山歌就是王云海唱的《小小春茶花》,那时薛一就觉得他有喜欢的人了,还说什么姑娘是用来喜欢的,不是用来干活的,后来芦笙节也没去,原来是喜欢王采云。 “那王采云知道吗?”薛一小声问。 “应该知道,今早海哥帮她把王老四赶走已经很明显了,以前海哥也经常帮她干活。只是两人都姓王,我们这边同姓不婚。” “同姓不婚?” “其实这也不是事,我们这没那么死板,何况海哥他家祖上是从外面逃亡过来的,和寨子上的人不是一脉。关键在于王老四嫌海哥家穷,加上他们俩也是猜来猜去的,就一直没成。” 薛一叹气,“又一对苦命鸳鸯。”想到阿黛华,“也不知道阿黛华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阿黛华啊?”旁人听她问起阿黛华的事,说:“薛老师你还不知道?潘伟亮听说阿黛华出去打工,追出去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就上周,你去城里了。长兴寨的人说潘伟亮跟家里闹翻了,一定要把阿黛华追回来,你是不知道,他们整个寨子都在说这个事,附近多少村寨的姑娘都哭红了眼。” “这小伙子真可以啊,竟然为阿黛华做到这个地步,可以,值得佩服!”村长竖起大拇指,见阿瑶朵埋头吃饭,问她:“阿瑶朵,你呢?阿黛华都快定下来了,你怎么还没动静。” 阿瑶朵自他们说起阿黛华就一直把脸埋在碗里,口齿不清地说:“我还在读书呢,着什么急。” 村长一想也是,转过头来问薛一:“薛老师你……” “我没有,我没想法,没情况。”薛一不等他开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回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我还要再教两年书!” 村长喝了两杯酒,脑子不怎么清楚,听薛一这么一说,立刻想到当年和方支书一起干革命的场景,忆起往昔岁月来。 薛一立刻和阿瑶朵一样埋头吃饭,希望越少人注意她越好,最好当她不存在。 阿瑶朵嘴角弯了弯,用胳膊肘捅了捅她,薛一:“干嘛?” “没干嘛!” 晚上散场的时候阿瑶朵见王采云一脸愁容,说这样不行,得推他们一把,和薛一商量了下,她去约王采云,薛一去约王云海,各自把他们约到情侣们经常见面的月牙坡,然后一道溜回小竹楼。 “你觉得这样真的可行吗?”薛一还是有点担心。 “看天意,你别看海哥动不动就脸红害羞,该扛事的时候还是很能扛事的。”阿瑶朵说着伸了伸懒腰,说:“累死我了,比考试还累,脖子都要断了。” “我帮你捏捏?” “好啊。” 薛一让她坐好,挽上袖子捏了起来,心说做银饰这份钱恐怕不好赚,太伤身体了,刚一上手要捏,阿瑶朵就痒得“啊”了一声,躲得老远。 “你躲什么呀?” “痒,又酸又疼的。” “又酸又疼?那就对了,说明你肩颈非常疲累,要多捏捏。”薛一以前不是长时间伏案写作就是整天扛设备,肩颈受损非常严重,经常去做肩颈护理,久病成医,多少会一点按摩,这会也想试试自己的手艺,就逮着阿瑶朵要给她捏。 偏偏阿瑶朵又异常敏感,碰一下就“啊啊啊”的叫。 观众们想说主播你注意尺度,这“啊啊啊”的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可惜薛一根本看不见。 她刚才洗脸的时候把眼镜放在旁边桌上,忘了关直播,导致镜头背对着自己,观众们只能看到对面的门,看不见她们在干什么。 不忍直视啊,主播快住手。 天呐噜,算直播事故吗?我已经脑补了一部大戏了,朵妹这叫声,我的血槽。 “咯吱”一声,金兰婶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