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社会我朵妹
“好吃!”薛一连续夹了好几筷子才停下来说:“肉质鲜嫩, 汤汁酸滑, 又辣又爽, 菜籽油的香, 糟辣椒的酸,野生鱼的鲜, 各种味道融合在一块,简直完美, 隐约还有木姜子的味道, 口感非常棒。就是、太烫了, 哈,哈, 好烫……” 阿瑶朵见她被烫得呼哧哈气, 笑说:“慢点吃,饭还没熟。” “嗯,我知道, 主要是太好吃了,你要不要也尝一下?” 阿瑶朵一直在忙, 薛一除了能帮她递个勺子翻个锅外, 就知道吃, 有点过意不去,问她要不要吃。 阿瑶朵晃了晃因烧火而弄得满手灰的手,意思是我手脏,等会再吃。 “没关系,你可以用我的筷子, 我不嫌你脏!”薛一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用我的筷子夹,我不嫌你手脏。 阿瑶朵不知理解成什么,狡黠地笑了笑,靠过来说:“我也不嫌你脏。”然后张嘴等吃,意思是要薛一夹给她吃。 薛一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但是看到阿瑶朵坐在旁边乖巧等吃,不好拂她的意,便夹了一筷子鱼肉喂她。 “好吃。”阿瑶朵闭上眼睛享受地吃了一口,说,“老师你也吃啊。”大有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的趋势。 薛一:姑娘,我说不嫌你脏是说我不嫌你手脏,不是不嫌你口水脏,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居然跟我说你也不嫌弃我脏? 弹幕:哈哈哈,美丽的误会,就这么吃主播,画面姬到无法直视。 误会了23333,间接接吻成就get√ 这波弹幕过后,又一波弹幕说: 笑死我了,前面说误会的那几个好天真,比一一还天真! 真是给你们扮下小白兔你们就忘了她是切开黑了,幼稚,天真! 你们第一天认识阿瑶朵吗?你们真以为是误会? “不是吗?”薛一和前面那几个观众同时问道。 是是是,是误会。 嗯,没错,就是这样的,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嘘,大家不要告诉主播,等她被坑了她就知道了。 “什么啊?”薛一疑惑,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大急:“完了,火太大锅底糊了,快翻锅快翻锅。” 薛一用锅铲快速翻了几下,用手去抓锅耳,想把锅拿下来,但锅耳温度极高,薛一被烫了一下,才想到去拿帕子。 “烫到没有?”阿瑶朵关切地问。 “没事,没烫着。”薛一吹了吹,烫伤的时间很短,应该没什么事。 相比烫伤她更关心那锅酸汤鱼,幸好只是火大了点,不影响酸汤鱼的口感。 两人又忙了会,阿瑶朵另炒了两个菜,薛一则帮忙把桌子和椅子拿下来,将饭菜摆好,问阿瑶朵开小卖部的事跟金兰婶说了没有。 阿瑶朵说没有,薛一便说你接着炒菜,我去把她叫来。 金兰婶听阿瑶朵要开小卖部,还要她来守,有点不赞成,说寨子里从来没有人开过小卖部,大家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根本不缺你那点东西,不会有人来买的。 阿瑶朵:“就是因为没人开过我们才要开啊,要是有人开了,我们再开不就晚了吗?” “可是……” “婶,你听我说,我给你算笔帐。”薛一怕阿瑶朵性子急,忙把话题转过来,有条有理地给她分析。 “寨子里每隔一个星期就有人托人去镇上带点盐巴、红糖、肥皂、卫生纸等东西回来,要是有人办喜事,还会专门去镇上买点喜糖炮仗什么的。 就说这个盐巴,成本一毛钱一斤,如果我们卖一毛四一斤,就可以挣四分利,寨子里每个星期大约会消耗三四十斤盐,就算它二十斤,我们都能净赚八毛钱,总比那些家里小白菜吃不完,挑到镇上卖的挣得多?再说这个卫生纸,利润……” “薛老师,你说的我都知道。”金兰婶知道薛一算账绝不会算错,“只是我们怎么好意思跟乡亲们要钱?” “怎么不好意思?”阿瑶朵说:“拿了东西就该给钱,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吗?” “阿瑶朵你还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我不小了,你说的人情世故我都懂。”阿瑶朵最讨厌别人说她还小不懂事。 上次学校临时放假,阿瑶朵回到金老表家,听金老表和人说要把她家的房子和田地便宜卖掉,登时不满,说凭什么,我不同意。 金老表说你小孩子家家不同意有什么用,你妈同意就行。 原来金老表趁阿瑶朵不在,早就联系好了买家,说服了金兰婶,要把她们家的房子卖掉。 阿瑶朵不信,和金老表吵了一架,跑回来问她妈这事是不是真的。 金兰婶为难地点头说是,阿瑶朵当时就炸了,和金兰婶大吵了一架,这才有了来薛一的竹楼这里住的后事。 金老表这人薛一听人说起过,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横,老金家连续生了五个女儿才有这个儿子,宝贝得要死,经常告诫五姐妹说:家里就这一根独苗,你们都要帮着他,就算嫁人了也要常回来看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金老表自小在几个姐夫家蹭吃蹭喝不说,没钱了就朝姐夫要,姐夫不给就朝姐姐要,再不给就装病。 说我这里痛那里痛,你们不要管我,让我死了算了。大家没办法,只能给。 有一年金老表又来阿瑶朵家故伎重演,方支书给他开了不少药,他不是不吃,就是吃了小半口吐了一大碗,说你的医术不行,我要去城里找医生。四处宣扬方支书医术不行,连小舅子都救不了。 方支书没法,说好嘛,去城里就去城里,结果到了城里也查不出什么病来,但金老表就是喊痛。 方支书看出他根本没病,塞了他点钱,说你这病我们在的时候看不好,得我们走了才能好。 果然众人走后,金老表既没来找他们喊痛,后面再见面也没死,直到钱花完。 阿瑶朵小时候经常听父母说这个舅舅的各种极品事,每次父亲都说不会再理这个人,他来了见都不会见,但每次舅舅来,方支书还是会好酒好菜的招待他。 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人情世故,做事不能做的太绝,今天不见面,明天不见面,以后总是要见面;今天用不着,明天用不着,以后肯定用得着,什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不能彻底撕破脸。 但年幼的阿瑶朵不懂这些,怎么父亲私下谈到舅舅的时候那么讨厌,说那人再来绝不摆酒做饭给他吃,怎么下次来父亲还是会招待他? 更气人的是,有几年舅舅不知从哪弄了个伐木机器,去山里帮人家伐木挣了不少钱,竟然到几个姐夫家炫耀,说我给人家伐木的时候,人家对我可尊重了,八个肉菜,八个素菜,家里用来孵小鸡的老母鸡都杀了给我吃,你们家这个伙食不行。 “怎么老方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村支书还吃这些?要不你跟我伐木去,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们家这个伙食真的……” 金兰婶知道这个弟弟从小挑食,客气地说家里招待不周,不要往心里去。 金老表越发得寸进尺,说:“没有没有,这些菜很好,很好,乡下人能吃这些已经不错了,我不挑的。”夹了一筷子,又感叹道:“还是没有我去伐木时那家老板做的好吃啊!乡下人还是比不了,不过也能将就,将就。” 这段冷嘲热讽的话阿瑶朵至今还记得,之所以会这么印象深刻,是因为金老表说完这句话,阿瑶朵就端起盘子呼在他脸上: “不好吃你就别吃呀,逼你了吗?求你了吗?明明是来蹭饭的,给你吃的不错了,有完没完?你要觉得别人家的好吃你去别人家吃去啊!” 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阿瑶朵自己,事后她被父母臭骂了一顿,说她不尊重长辈,说她浪费粮食,怎么都不该把那盘菜盖在舅舅脸上。 阿瑶朵表面应着,心里却说:“你们从小教我做个正直不阿的人,教我敢于向各种不公平不合理说不,教我以后读书出来,回到这个地方教书,怎么到了你们这,却只剩下隐忍和无奈?” 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一些所谓的人情世故,父母这么做不但是为了顾全亲戚间的面子,更是考虑到她以后要到城里读书,得靠舅舅照应。 但她也知道,父母都太软弱了,她得强起来。 其实有时候舅舅来家里说三道四,她顶嘴骂回去,父亲也没有怎么说她,说明父亲是支持她这么做的。 所以阿瑶朵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养成了这种“不要怂就是怼”的性格,虽然在母亲面前她依旧会做出听话好宝宝的样子,以为这种平衡会一直维系下去。 但当母亲耳根子软得想把房子卖掉时,阿瑶朵突然明白,她再不强大,再不支撑起这个家,就没人能支撑起这个家了! 话题回到饭桌前,薛一见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忙安抚阿瑶朵,说是是是,你已经不小了,先坐下吃饭。 又去开解金兰婶,说:“婶,阿瑶朵真的已经不小了,前几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阿瑶朵已经长大了,你就让她试试,不行再说,好吗?” 金兰婶叹了口气,心说阿瑶朵也不容易,“那好,你想试就试,不过有个事情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阿瑶朵见她答应,松了口气,可听她还有要求,很快又紧张起来。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你不耽误学习,你怎么样都行。” “好!”阿瑶朵这回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看向薛一。 阿瑶朵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都不错,就是英语差点。 方支书不会英语,他们那地方也不要求初中小学必须学英语,所以阿瑶朵到了高中才开始学,基础自然差很多。 薛一被派遣过来的时候,教育局没有和她提半句关于英语课的事,甚至关于学生的成绩也不怎么在乎,说只要你人在岗位上就行,有困难跟组织讲,虽然组织也解决不了,不过欢迎你来倾诉哦~ 薛一心想这条件得多艰苦啊,但还是说:“……谢谢组织。” 到了之后薛一才知道,没有多艰苦,只有更艰苦,她忙活了好久才让教学工作步入正轨,心想还是要开英语课的,不然孩子们长大了很吃亏,寨子里这才有了英语课。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薛一的想法是对的,阿瑶朵因为是高中才学的英语,连最基本的音标都不会,语法更是一团糟,薛一只好从音标教起。 好在阿瑶朵聪明伶俐,记忆力极佳,几乎一学就会。背单词也背得特别快,虽然没有过目不忘那么夸张,但一下午两百多个单词背下来完全没问题。 “这不挺聪明的吗?怎么会只考26分?”薛一看着她那张26分的英语卷子,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的发音和你的发音不一样,他的英语发音有点、有点苗语的腔调,我每次听他读完,又听磁带读,总是不知道他读的是对的,还是磁带读的是对的,他讲的又快,我一上他的课就想睡觉。” 带着苗语腔调的英语……薛一皱眉,这确实有点难学。 “不过我一听你的英语,就知道你读的是对的,因为你的发音和磁带里的一样。薛老师,你怎么不去城里教书,你看你,语文数学英语音乐美术都能教,人又漂亮,你一去我们学校,肯定会成为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 薛一笑说:“就你嘴甜,再做一遍这张卷子,看看这次能得多少分,不会问我。” “好。”阿瑶朵听话地做了一遍,这会认识单词后,勉强能得及格。 “孺子可教嘛!”薛一给她改卷子的时候点点头,阿瑶朵指了其中一道题,说这种类型她老错。 “这是后置定语的用法,看来你语法不行,把你们考纲拿来,我看看,都考什么。” “考纲?”阿瑶朵那样子好像没听过这东西。 薛一:“就是考试范围,算了,你还是先背语法。等我下周跟你去城里进货,我去书店找找看。” “好。”阿瑶朵以为薛一只是个小学老师,虽然教书厉害点,但不至于太过厉害,没想到她英语说得和磁带里的一样,还会教音标。 以前阿瑶朵根本不知道音标有什么用,只知道老师教她就跟着念,念的还不一定对,念完就完了。薛一的出现让她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大感觉。 “哎,老师这个题呢?”阿瑶朵有意考她,加上自己其他学科的作业也有不少问题,便全都拿来问她,想把她考倒。 薛一几乎就没有不会的题,看得阿瑶朵目瞪口呆,这也太可怕了。 她爸虽然也很全能,但高中以上的内容就教不了了,不是完全不会做,而是时间太久忘了,所以才送她去城里读书。 就算是阿瑶朵的高中老师,也没几个能同时教两个以上学科的,薛一却是不管什么题都能讲上两句,有些她们老师怎么讲都讲不明白的,薛一一两句话就讲明白了。 “老师,你怎么会那么多的?”阿瑶朵佩服地看着她:“算了,你还是别去我们高中了,你就教我,我也不去城里读书了,就跟你学,这样不出两个月,我肯定比他们厉害。” “你想累死我啊,我就会这两个题,再多就没有了。” 弹幕:学霸不要讲这些,你要是只会这两个题我就是什么都不会。 **** 两周禽流感假很快过去,金兰婶根据阿瑶朵的要求将家里靠街的那扇窗扩大,安了好几个置物架,准备开小卖部。 薛一则和阿瑶朵去城里一趟,阿瑶朵要回去上学,薛一则要去给孩子们买些纸币文具等物品,顺便进货。 本来金兰婶要跟着去的,阿瑶朵不让,说你腿脚不好,就不要跑来跑去了。 金兰婶无法,趁阿瑶朵去阿黛华家道别时,对薛一说:“薛老师,麻烦你帮我看着点阿瑶朵,她要去住校,去进货我都很放心,我不放心的是她和她舅,她还有很多东西放在她舅舅家里,她这回回去肯定要去她舅舅那把她的东西拿回来,我怕他们会起冲突,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 “好,她要去她舅家我就陪着她去,不会让她出事就是。”说是这样说,但薛一还是有点心里没底。 她是很欣赏阿瑶朵这种敢想敢说敢拼敢打的性格的,在善良的人面前心地善良温柔贤淑,在极品面前敢怼敢作绝不吃亏。 但也正因为她太过敢怼敢作,金老表又是不要脸不要命的臭流氓,这两人要是遇到一块,城里又是金老表的主场,薛一还真怕场面会失控。 金兰婶看出她的担忧,说:“你放心,到了她舅舅家,两人要是打起来,你就去找她外公,她外公从小疼她,教了她一手做银饰的手艺,不舍得让她受委屈的。” “好,我知道了。” 薛一应着,心说阿瑶朵还会做银饰?太好了,到时候可以直播银饰的制作过程了,积分肯定会刷刷刷的涨,等开通了位面交易系统,小卖部不得开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 薛一越想越觉得开小卖部的决定无比正确。 从丹柳苗寨到龙昌镇大约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到了镇上,再坐车到城里,坐车要一个半小时,总共两个半快三个小时,阿瑶朵和薛一大清早就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一对要到镇上走亲戚的夫妻。 “这条路是我爸和村长他们以前修的,前面的桥也是,如果没有这条路,我们就要过风雨桥,从梯田那边的山路走,那边就远了,要走四个多小时的山路才有一个车站,大巴车两个小时一班,有时候几个小时都没有,特别麻烦。” 阿瑶朵边走边给薛一介绍,薛一不住点头,说梯田那边那条路就是她来的路,确实挺远的,薛一在距离寨子还有一个小时路程的地方找不到路了,当时她以为是她迷路了,现在才明白,那条路是很久没人走了才会荒芜。 “那个给你指路的人肯定想坑你,不然就是十多年没来这边了,不然不会给你瞎指路。”阿瑶朵说。 “可能是十多年没来了。”薛一笑说。 “其实我们走的这条路不算是最近的,近的话可以走猫耳洞那边,翻过那座山头可以节约半个小时,不过猫耳洞那边风水不好,洞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大家都不走那边。”同行的男人说。 “猫耳洞?”怎么觉得这地名这么熟悉?“噢,我想起来了,上次成文和金哥中蛊,就是吃了猫耳洞外面的蛇莓。” “对,听说这猫耳洞邪得很,你经过它的洞口,如果不朝它拜拜,回来就会得病,少则三五天,长则一年半载才好,有的甚至会丢掉性命。”那个男人的老婆说。“对了,薛老师你会解蛊,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薛一说我哪会解蛊,巫蛊不是你们苗族人擅长的事情吗?问她那猫耳洞怎么个邪门法。 那人说:“猫耳洞又叫仙人洞,听说里面住着一个仙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谁家要迎亲接亲,千万不能从那里走,洞里面的仙人会把新娘子骗进去。 有一年啊,有家人娶亲,因为迎亲的队伍接新娘接晚了,怕赶不上吉时,就抄近道从猫耳洞外面过,新娘子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迎亲的人到处找都找不到。 最后有人说:肯定是猫耳洞里的仙人抓去了,众人不信,但这附近哪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进洞里去找,没想到居然给他们找到了。问新娘子怎么进去的,新娘子说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经过猫耳洞时朝里面看了一眼,腿就自己就迈进去了,耳朵里嗡嗡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就晕倒了。” “您听谁说的?”薛一好奇。 “听寨子里老人说的,真假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确实有很多人经过猫耳洞后就生病了。” “好,那我们就从那条路走走看。” “不行,薛老师你千万别去,我们寨子里就你一个老师,你要出了事我们怎么办?”那对夫妻说什么都不让她去,薛一只得作罢,悄声对阿瑶朵说下次你带我去。 上次成文金哥的事还没搞清楚,如果猫耳洞里确实有这种膨化菌,是得消灭干净了才放心。 龙昌镇说是镇,其实更像个集市,赶场天的时候这附近十多个寨子的人会把自己富余的东西拿来卖,再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因为交通发达,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薛一和阿瑶朵与那对夫妻告别后在车站买了去往崇南市的车票,一路上崇山林立,山路崎岖,中巴车在盘旋蜿蜒的盘山公路间艰难前行,一会上坡,一会下坡,车上不少人吐得车窗外一大片都是。 薛一和阿瑶朵坐在驾驶座后面,开着窗子,勉强能熬过来。 “这边的司机是不是技术都很好?”薛一见公路两三米外就是几十上百米深的断崖,表示非常担心司机会不会一不小心会把车开进悬崖里去,要是她肯定不敢开。 “老师你还会开车?” “嗯,考过驾照,不过这种山路我肯定不敢开,太危险了。” 阿瑶朵听不懂那些,只觉得眼前这人又多了一个技能点,全能得接近完美啊!好喜欢! 坐了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中巴车终于开进城里,时间接近正午,两人拿出自带的干粮吃了点,朝阿瑶朵高中的学校走去。 还没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大门上大大的崇南一中,后面的教学楼上写着一些标语: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外面还张贴着红色的横幅,写着“攻坚克难,控制疫情”之类的字样。 阿瑶朵先去办理了住宿,交了钱,因为那天是星期三,只有阿瑶朵她们班放假,其他班正常上课,所以其他班的学生看到阿瑶朵,都很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看来阿瑶朵在学校混的不错,人缘很好,薛一在心里默默点评道。 “哟,朵妹回来了?放假放得爽,我跟你说,我和郝前坤听了你的,这两个星期天天洗冷水澡,就是不感冒,你说愁不愁人?”走廊那边走来两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生,看到薛一,眼睛直直地说:“这是谁啊,美女啊,你姐姐?给我们介绍介绍。” 介绍你个头!薛一刚想骂人,突听对方一声惨叫,“啊……轻点轻点,干嘛呢,一上来就踩,你当我脚是石头做的啊?” “你脚是什么做的我不知道,但我很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石头做的,这是我老师,你说什么?” “老师?”那男生痛得单脚跳跃了会,抬头说:“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教什么的?” “不是,她是我的家教,姓薛,快叫薛老师好。” “家教?听起来好厉害好有钱的样子,薛老师好……”两人似乎不信,嘀咕说:“我还以为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呢,原来不是啊,这也太年轻了。” “怎么,年轻就不能当你老师是吗?”薛一露出她那极有威慑力的假笑,看得两个大男孩背后发凉。 “不不,能,能。”两人再横也是学生,对老师多少有点天生的畏惧,忙转移话题:“朵妹,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以为你会玩到明天早上才来。” “来处理点事,你们俩中午没事,帮个忙,请你们吃饭。” “行啊没问题。”那个叫郝前坤意欲把胳膊放在阿瑶朵肩上,阿瑶朵肩膀一矮,闪到一旁,郝前坤差点没摔倒。“唉,你怎么。” “没什么,我最近肩膀疼。” “肩膀疼?骗鬼呢?”他们仨一直是好哥们,以前勾肩搭背也没什么,怎么她放两周假回来就…… “爱信不信,反正我怀疑我肩膀疼就是被你靠的,所以你以后也别这样了。”阿瑶朵说着不自在地看了薛一一眼。 薛一心说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帮你打掩护?忙说:“哦,是的,她肩膀是有点疼。” 弹幕众人扶额:我亲爱的主播,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她是怕你吃醋啊混蛋! 可惜弹幕透明度被调到最低,薛一根本看不见。 中午阿瑶朵请郝前坤和夏祥吃饭时说:“等会我要去亲戚家取点东西出来,以后都要住学校了,不过我这个亲戚和我关系不太好,想请你们帮忙找几个人镇镇场子。” “行啊,要几个人,动手么?” “动手……”阿瑶朵犹豫,薛一忙说:“不用不用,你们镇镇场子就好,千万不能动手。” 薛一这才明白阿瑶朵想干什么,想说这也太社会了,完全无法想象她是那个穿着满身银饰、步履生姿的美艳姑娘。 不过一想到两人初次见面的样子,阿瑶朵穿着苗族小伙的服装,吹着只有男生的肺活量才吹得起来的芦笙,便坦然了。 她既是山上的红山茶,又是震山响的大芦笙啊! 你不能既要求她不要怂就是怼,又要求她柔弱无骨,纯良贤淑。 多面的,多变的,这才是阿瑶朵! **** 金老表家在崇南市一条叫老街的巷子里,里面店铺纷呈,多是做小生意的手艺人。 金家世代做银饰,有点小钱,早在阿瑶朵外公那一辈就从丹柳苗寨搬到城里定居下来,只有清明节才会回去祭祖,其他时候都住在城里。 家里外公、三姨父、金老表还有阿瑶朵都会做银饰,由于这门手艺只传男不传女,所以金家特别想要一个男孩,可惜金老表不争气,没那个耐心,做一会就不做了,整个银锭拿出去按斤卖,就为了换两把赌资。 三姨夫是上门女婿,愿意伏低做小,金老爷子见儿子不争气,就教了他一些。现在金家的银饰生意主要由三姨夫王平在负责,不过金老表那么作,也败得差不多了。 阿瑶朵会一点是因为方支书从小把她当儿子养,因为方支书也很希望有一个儿子来继承自己的事业,但他开明得多,不是儿子就不是儿子,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认了。 在方支书还是按照养儿子的方式养阿瑶朵的时候,金老爷子教儿子做银饰不成,见旁边男孩子打扮的阿瑶朵一直在看着,就教起了阿瑶朵,聊以慰藉自己一身手艺后继无人的悲哀。 人说绣姓王,银姓金,说的是这个地方绣花绣得最好的是姓王的姑娘,做银饰做得最好的则是姓金的。 在《苗族银饰发展纵览》里,金家银饰可以说得上风华绝代,独领风骚,可惜只有短短的十几页,到21世纪就彻底消失了。 当时薛一还奇怪,怎么如此精致华贵的银饰会失传的这么快,但当薛一到达金家老宅前,就明白了。 阿瑶朵说金家门匾上本来嵌了一个纯银制的大牛角的,四八年闹土匪、七几年闹□□将金家掠夺一空,都没人敢动上面的牛角,前几年愣是让金老表弄了去。 “这个该死的!”薛一一个外人都忍不住想骂人,这金老表也太混蛋了。 “进去。”阿瑶朵深吸了口气,跨过门槛进去。 金老表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院子里打牌,见到阿瑶朵,“咦?这不是阿瑶朵吗,来这干嘛,不是没我这个舅舅吗?还来干什么?” 阿瑶朵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径直进门。 “哟,干嘛,你这是私闯民宅。”金老表扔下牌,站起来拦她。 “让开,我拿了我的东西就走。” “东西?你姓方,我姓金,这里哪有你的东西?你们说是不是啊?”金老表朝他那个几个牌友大喊一声,几人笑得嘻嘻哈哈,猥琐的眼神毫不收敛地在阿瑶朵和薛一身上游荡。 “再说了,你读书这两年,整天在我家吃吃喝喝,那些东西就是全拿来卖钱也是不够的,不跟你要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是啊,是啊。” 阿瑶朵咬唇道:“我什么时候白吃白喝,我爸有给你食宿费的,那些钱就算两个人吃也够了。” “你爸给我钱?什么时候给过了?我怎么没见着。你问问他们,他们谁见着了?”说完众人又是一阵猥琐恶心的笑,有人说我没看见啊,我只看见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在我面前,你要什么,让你爸把你嫁给我,我就给你! “是吗?”阿瑶朵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但她怒极反笑,漫步走过去,那人混然不觉危险,仍笑得满脸猥琐,污言秽语不断,“来,姑娘,坐我腿上,有什么话慢慢说……啊!” “啪”的一声,阿瑶朵抬手就是响亮的一耳光。 “喂,干什么你,啊……”那人还没说两句话,阿瑶朵又是一耳光,似乎不过瘾,接着又是三个耳光,打得那人扑倒在地才罢休。 “阿瑶朵,你、你你又来我家撒什么野?反了你,哥几个,一起上,把这小丫头捆了打一顿再说!” 阿瑶朵冷哼一声,把手放进嘴里,吹了个口哨,一直躲在门外的郝前坤和夏祥带着一伙人冲进来,瞬间站满了整个院子。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人管,阿瑶朵,你这样我跟你妈说你信不信。”原先气势汹汹的几人立刻慌了。 “信你麻痹,再吼吼我打死你。”郝前坤抽了金老表一耳光,转头对阿瑶朵说:“我就说了没什么道理好讲的,早冲进来多好。” 阿瑶朵不说话,走到金老表面前,说:“有两个事情要告诉你,第一,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第二,我不是我妈,也不是你妈,你爸,你周围的人,会纵着你,让着你,谁敢欺负我,我一定会欺负回去,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