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决定
脚尖轻点，下颌微抬，手缓缓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踮脚起跳间，裙摆飞扬。她的动作轻盈流畅，旋转跳跃间，尽显身姿婀娜。 双手的动作优美而连贯，身体微微向前倾，以腰腹为中心旋转，一个大跃，脚步稳稳落地，交叉相放，恰到好处的笑容在唇边定格，为这场表演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看完这一小段表演，何老师面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严肃，眼中却是飞快闪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讶异。 她以为，夏瞳的舞蹈风格已经定型，应该是没什么进步的空间了才对，没想到伤愈之后，倒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完整的的跳完这一段舞，夏瞳原来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 她以为多年不练习，动作应该多少会有些生涩，但是奇异的是，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动作依旧是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可见身体的记忆力是多么的强大。 “不错。”何老师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的评价了句。 夏瞳笑着微躬身：“谢谢老师的指点。” 也不在意何老师没对她刚刚的表演，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评价，夏瞳只是享受着跳舞的时候，那种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感觉，让她觉得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张开了一样。 转身要归队的时候，何老师却突然来了一句：“夏瞳，你进步了。”让夏瞳惊讶的抬起了头。 “好了，回去。” 夏瞳忙压下心里的惊异，回到队伍里，心情却是有些激动的。 何老师是个严肃而严谨的人，她说进步了，就是真的进步了，而这句‘夏瞳，你进步了’，对于她而言，比千万句‘不错’都要珍贵。 “下一个，李欢欢。” “有。” 李欢欢出列，不服气的看了夏瞳一眼，奈何夏瞳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径自兴奋着，以至于她的白眼，都抛给了瞎子看。 手搭在把杆上，做着最基础的几组练习，虽然今天在老师面前的表演没出什么差错，但夏瞳毕竟已经缺席芭蕾很久了，脑中无数次演练，还不如直接一次的实践。 田雯看着夏瞳优美流畅的动作，觉得明明分开不算久，但夏瞳跳舞时，好像有什么变了，刚刚观看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第二次看，这种感觉更是加重了许多。 不过田雯也不是李欢欢那种心胸狭窄的，夏瞳变得更好，她也是高兴的，毕竟她自诩不可能像夏瞳这么努力，也就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蹭到夏瞳身边，静静的看着她练习。 沉浸在其中的时候，外界的一切夏瞳基本都会自动屏蔽，但做完了一组练习之后，田雯那炽热的视线，就稍微有那么点明显。 停下了动作，偏头浅笑：“看我做什么，李欢欢不是正在跳？” “她跳的没你好看。”田雯回答的十分直白。 “真的？” “真的，真的。”点头如捣蒜。 “嗯，我也这么觉得。” “你别谦虚……咦咦咦？”还以为夏瞳要像以前一样自谦的说没有来着。 田雯像观察新奇物种那样把夏瞳上上下下瞄了好几遍，最后鉴定：“还是那个夏瞳没错啊！不但没病，脸色好像还更红润了一点。” 后又补了一句：“这样也挺好的。” 夏瞳笑笑不说话，算是沉默的附和，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好，感觉比以前又亲近了不少，然后何老师的一声斥责，把她们同时一惊，视线齐齐转向两个当事人那边。 “你耳朵上那都是什么，还有你的指甲，出去都弄干净再进来。”何老师皱紧了眉头，通身的低气压，让人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愤怒。 面对何老师这么显而易见的怒气，大家是真吓了一跳，何老师虽然一贯严肃，但这么疾言厉色还真是第一次，大家纷纷噤声，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欢欢被说的眼眶通红，捂着嘴就跑出去了，就是在走之前狠狠的瞪了夏瞳一眼，眼中满是怨恨。 默默目送李欢欢出去后，看何老师脸上的表情好像好了不少，才松快了些，敢偷偷的和身边的人说几句。 田雯也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何老师真的好凶，好严厉啊！我一开始以为她顶多会下课才让李欢欢去整改的。” 夏瞳对田雯的意见不完全赞同：“至少何老师让她跳完了，不然一开始就让她去整改，干脆就不用跳了。” 听了夏瞳的话，田雯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过…… “何老师还是太严格了啊，毕竟我们这也不是舞蹈学院啊，条件可以适当的放宽一点嘛。” 听田雯这样说，夏瞳抿了抿唇。 燕大在全国排名也是靠前的，但就像田雯说的，燕大不是专业的舞蹈学院，它是一所综合性的大学，且是以理工科闻名的，单以舞蹈系来说，说不定连一般的舞蹈学院都比不上。 甚至一开始都没有单独的芭蕾舞班，还是前几年才开设的，从中可以窥见燕大的舞蹈系含金量有多少了。 祖母就是失望她连保底的那个舞蹈学院都没考上，反而只取得了这个提前批填的燕大的芭蕾舞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才最终对她完全失望，再也不管她了。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何老师很好，比一些所谓专业的舞蹈老师，都好。 “何老师本来是京都第二芭蕾舞团的首席，自然是会严格一点。”能被她教导，与有荣焉。 “我不知道哎。”田雯很是惊讶，第一想法竟然是……京都第二芭蕾舞团的首席，学校应该花了不少的钱才挖来的！ 把这想法和夏瞳一说，也是让夏瞳感到一阵啼笑皆非，这关注点也是没谁了，让人很是无奈。 不过问题来了。 “何老师看起来还挺年轻的，还是首席，怎么这么快就退役了，不会是因为……” “伤病。”夏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替她补完了最后那句话。 “真是啊……” 这个问题有点伤感，也不好再多提了，看了一眼认真检阅学生水平的何老师，田雯想到了被她勒令整改的李欢欢，还有刚刚不小心瞥见的，李欢欢临走前看夏瞳的那个眼神…… 转移话题道：“你小心李欢欢，她刚刚看你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好可怕，这次你也没招她啊！” 看田雯回避了何老师的问题，又听她是在关心自己，夏瞳也就顺着她的话，带了几分无所谓的道：“大概是因为我没提醒她。” “这什么人啊！”田雯也是惊呆了。 笑了笑，夏瞳也是习以为常了。 生米恩，斗米仇，有些人从来只会怪别人，却不找找自己身上的问题，和这种人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摸了摸自己的脚踝，伤病啊，何老师早早退役是因为它，祖母多年来对她严厉到近乎苛刻的鞭策，也是因为它。 夏瞳想要走得更远。 隔着衣服，抚上锁骨处的那处印记，她默默的做了一个决定。 她需要钱，去支撑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