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是你的脑残粉16
祝霖赶到的时候,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太阳淹没在烟灰色的流云后, 不知道流往何处的湖水几无波澜。 郊区的空气有些潮湿, 祝霖刚下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湖边静静地停着一辆熟悉的小白车, 他朝车走过去, 意外地看见了坐在车轮边的地上的单晨。 她曲着腿, 双手环抱膝盖, 愣愣地看着湖水发呆。 “怎么不坐到车上去, ”他轻皱眉头, “下面多冷。” 对方没有答话, 他又回忆起刚刚电话里听到的内容, 满脑子的问题挤来挤去, 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其实单晨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就连冷风, 也没能让她脸上不太正常的晕红消下来。 她无法对刚刚的画面释怀。 刚刚经历过一场疯狂，停下来之后的刘安然险些气得掐死她。永远一副温柔样貌的刘安然, 也会涨红着一张脸急速地朝她靠过来, 高声怒骂, 带着满腔仇恨死死地掐住她的脖颈。 好疼、好害怕。 系统的警报在耳边“嘀嘀嘀”地狂响, 试图让呆住的宿主想办法反击。 但现实是单晨被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刘安然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骂她, 她这才意识到, 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握着自己脖子的手指渐渐收紧, 像是难以控制怒火，还有些颤抖。 她只能用气音，努力说了一句“要索赔、要告我、要怎样都可以！你去找我哥谈！” “你现在想报复我，想清楚后果！”她威胁道，但心里却虚得要死。 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死不了，也能被刘安然弄掉半条命。但没想到，这句说完，也不过几秒的时间，刘安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了手。单晨因重力稳稳地落在驾驶座位上，身体碰到皮质的座位，发出一声闷响。 后面的半个多小时，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只是看着刘安然冷着一张脸联系完经纪人，又目送他们的车离开这里。心里有种极度情感表达结束之后的空荡荡，以及悄然袭来的浩大的恐惧。 “系统统，我这样是对的？” 她脑海里满是刚刚刘安然几近暴走的表情，就算早就预料到不好收场，但她还是冲动地做了，就因为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击必杀理论。 但……真的可以？ 这样的人，是自己吗？因为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不过是一本扑街小说，就能抛掉以往二十年形成的道德、法律约束了么？ 刘安然能够做到命悬一线之后，还清醒地考虑利益最大化。 可她在兴奋地干完“大事业”之后，却难以克制心里的那种恐惧。 真是……怂爆了。 “宿主当然是对的呀！”系统理所当然地道，“刚刚祝霖的好感度又上升了20，现在已经81啦！只差四个好感点就合格咯。不过事业值还没有动弹，宿主继续加油！” 单晨没有答话，但是听到祝霖的好感度的时候，心还是微微动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己这么做的缘由，心情更加复杂。 好像已经没那么肯定自己的放纵不羁是正确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没有做错。 “祝霖啊，希望你，值得我这样。”单晨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她一头乌黑的发因头的仰起，从背部向下展开，勾到纤细的后腰上，被风轻轻吹动。 已经想明白，她缓慢而疲惫地望着祝霖，目光轻柔地流落在他的身上。 “什么？”没有听清她的呢喃，祝霖开口问她。 却没再听到她的回答。 祝霖默然地走近她，站在她身边。看着眼前这个缩成小小一团的女孩，他略失神地想。明明已经二十出头了，她为什么总给他一种在和中学生来往的感觉呢？ 想为小小的她打伞，后悔没有早一点出现。 其实他以前从未想过，在见面会上打马而过的某一个睁大双眼看他的粉丝，可以这样迅速地闯进他静寂的生活中，涂抹出浓墨重彩。 想了想，祝霖看着她，开口道：“你还好吗？” 不问这个问题还好，他一问，那种委屈、恐惧的情绪就像突然被打开了大闸，洪流般地涌出来。 “不好，”她收紧抱着膝盖的手臂，“我好害怕。” “感觉，差点死了。”忍不住向他倾诉，她声音颤抖。 单晨觉得好纠结、好茫然啊，自己这样究竟是为了祝霖还是为了自己？亦或是，有些难以置信的，为了她也想守护的光明？ 为什么这些难题要落到她身上啊，想哭，系统又无法体会她这种纠结的情感，总是将任务和积分挂在嘴边。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累，好想逃…… 祝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挣扎半晌，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头。 白皙的手指落在乌黑的发上，轻柔而包含怜惜。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沉声道。 无法忘怀地，他想起电话里，沈伊菡对刘安然说：“有我在的世界，不允许任何可能危害到祝霖安全的因素存在。以前你翻些小风浪就算了，可是这次，有点过火啊。” “刘安然，你敢动祝霖，我也敢杀了你。” 这竟然也是她。 如果说开始时，她忽然挂着讨好又乖巧笑容，跑来跟他玩角色扮演。 自己只是因为新奇而难以抗拒，这一种偶然。 而后来沈伊菡带他去猫咖时，表现地温和包容、落落大方，也只是值得他欣赏。 那从别处听来的、从那通电话里感知到的她，才是真的让他觉得，能够遇到她是一种幸运。 原本他很怀疑，这个世界上真会有人接受这种疯狂的喜欢吗？ 当演员这么多年，他见惯了追逐着幻影的粉丝。即使各种见面会都来，却只是透过他祝霖，看到了另一个幻想中的完美人设罢了。 一不小心就会被跟踪到家门、被经纪人要求小心维护自己的**、和异**往不了几天，就能预测到对方扭扭捏捏地告白的结局，说实话，他是厌倦的。 芸芸众生里，有一个人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拍戏中，一遍又一遍枯燥地干重复工作的人罢了。 而这世上有什么爱好的本质不是重复呢？ 有人端坐在电视机前，把各个台的电视剧中的爱恨情仇感受了一次又一次。有人奔波四海，在各个美丽的地方用相机定格一个又一个瞬间。有人沉溺于恋爱游戏，在人海中拥抱一个又一个灵魂。 但大家却因为各自喜爱的重复，让自己单调的人生有了一盏能够提供元气的长明灯。 他极其讨厌为了所谓的追星而失去自我的人，也偶尔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多“脑残粉”，可听到沈伊菡在电话里有些失态地说她是自己的脑残粉时，祝霖却一点也没有反感。 因为他听见沈伊菡说：“他是那么一个，信仰阳光的人啊。” “畸形生长的我，一定要保护的信仰。不值得被高估黑暗，就让我来撕碎。”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它对内心的触动就像是轻轻敲开了一颗硬壳夹心糖，壳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却格外坚固，从来没有人试图打开过它，所以一旦被敲开，内里清甜而温柔的糖汁就会缓缓地流入心田。 她说自己是他的脑残粉，但其实并不然。 反而，沈伊菡是众人中唯一看穿了他的人，明白他的执着、明白他的骄傲。 “伊菡，”他的手在她的头顶轻轻动了动，“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你不用再这么努力了。”他认真道，“我虽说不喜和人争这些，也尽量远离刘安然，但祸端落到我头上时，我也会反击。” “以后你不必再这么，”他整理了一下措辞，“不必再这么奋不顾身。” 单晨感觉到头顶的温度，颤抖的身体因为安抚而渐渐平静下来。拉住他伸出来的手，她愣愣地站了起来，腿忽然有些麻，偏了一下，便被他稳稳地扶住。 祝霖忽然对她这么温和，她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平常的他，永远是戏里阴晴不定的性格，向往不安定的因素，也像个大孩子。或者是漠然地将自己结在茧里，拒绝和人交流。 但此时的他，却好像终于展现出自己原本的光芒，属于“祝霖”这个人的温柔。 真的是…… 让人……无法抗拒啊。 她湿润着眼眶看着祝霖，心平静而缓慢地跳动着，但那股无法忽视的酸楚过后，因感动带来的满足和喜悦已经盈满了她的心。 她仰着脸，缓缓地笑了，因为终于看见了晴天。 她的笑容亦明媚、温暖，像是一株盛放的暖色的向日葵。 祝霖心间涌上一种陌生的情感，他看着她的笑容，有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 他将手握成拳，犹豫了两秒，忽然拉过她，强势地吻住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