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初代荣光（八）
天色尚未明朗, 清晨的第一束光还没挣脱地平线的束缚, 位于巴勒莫的公爵宅邸，除了勤劳的佣人开始忙碌之外, 其余人仍沉浸在睡梦之中。 唯一的例外是giotto。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清醒, 他蹲在房间的沙发上, 惊魂未定地望着他被窝里的身影。 是做梦。 不对，是现实。 但这也太戏剧性了，所以一定是假的。 不, 她就在那里, 这一切发生了。 混沌的记忆中，giotto勉强拼凑出了昨夜的片段。 一杯接一杯的杜松子酒, 光希的酒量远超他的想象, 但不管怎么说，总还是能见到极限的。 后来她说困了，说就睡十分钟，然而倒在他的床上后, 这一睡就没有再醒过来。 giotto不忍心叫醒她，索性决定跟光希交换房间, 他去光希的房间睡。 于是他给光希脱掉鞋，外面的裙子是她自己睡前觉得不舒服脱掉的, 里面还有衬裙所以giotto也没有阻止她。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之后的giotto。 他本该在光希入睡后就离开房间，但他不知为何并没有挪动步子，反而趴到床边, 一动不动地观察光希的睡颜。 她睡觉的时候是很乖巧的，带着一种笨拙的、钝钝的可爱，她甚至还像在笑一般舒展眉头，只是看着她睡着时的模样，就令人不自觉的心情愉快。 giotto边看边笑，酒精上脑后的效果就是，他觉得趴在床边看得不过瘾，鬼使神差地脱掉鞋躺在了她旁边的另一个枕头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非常的可爱。 只看一眼根本不够的可爱。 小小的，身躯里却潜藏着令人惊叹的勇气和力量。 想要拥住这样的她。 ——而giotto也确实这样做了。 想要亲吻总是对他毫无防备的她。 ——giotto再次付诸行动。 ……等一下！！！！ giotto抱住头，瞪大了眼。 他……当时干嘛了？ 越是用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就越是清晰，他亲吻了熟睡的少女，她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然而giotto却清晰地记得亲吻时的触感。 柔软的，温暖的，略带酒气的，引人沉醉的…… ——这是犯罪！ giotto已经不敢相信光希和阿诺德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了，尤其是阿诺德，giotto保证他会动手打他，他保证！ 为了思考对策，giotto决定先去光希的房间冷静一下，想想等她醒来该怎么跟她说。然而当焦虑的giotto等到时间差不多，准备去跟光希坦白的时候，却得知光希已经起床去自卫团的新驻地准备艾琳娜的订婚宴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阿诺德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giotto吓得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早、早上好，阿诺德，你怎么……” 他看傻子似地看着giotto： “今天跟斯佩多那家伙还有些事情要商量，这不是你说的吗？” giotto这才回忆起确有其事，挠挠头说：“那你等等，我去收拾一下……” 说完他又要往光希的房间里去，脚步刚迈出去，忽然清醒过来，硬生生地转了方向，进了自己原本的房间。 身后的阿诺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 很多年后，光希回忆起关于艾琳娜订婚前夜的场景，海风吹来的柠檬树香味，以及为订婚宴准备的大片橙花，都清晰得恍若昨日发生的一般。 洁白如玉的橙花散发出阵阵浓郁香气，在平坦的草坪上，镇上颇受艾琳娜照拂的自卫团成员自告奋勇地为艾琳娜的订婚宴提供帮助。 艾琳娜的本意是想拥有一场私密的、只邀请真诚的朋友参与的订婚宴，宴席朴素简单，准备起来也并不费事，地点便定在自卫团新建的一处据点。阿诺德他们要晚些到，他、斯佩多和giotto还有一些自卫团的事宜要商议。 似乎还是关于武装的问题，giotto的态度是如果商议没有结果，就等到艾琳娜和斯佩多的订婚宴之后再从长计议。 当然，这些与光希和艾琳娜而言都没有关系，她们两人正在这处新建的驻地里讨论订婚宴的安排，科扎特带着朝利雨月和g他们去采购一些必需品，大约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房间里，艾琳娜穿上了订婚宴时要穿的礼物，在光希面前优雅而缓慢地转了个圈。 “好看吗？尤莉亚。” 光希发自内心地赞叹：“哪怕是这世上最刁钻挑剔的男人，也会为你此刻的风姿而倾倒。”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人？ 看着艾琳娜，这样的想法时常会出现在光希的脑海之中。 然而艾琳娜却笑着伸手挑起光希的一缕长发，注视着她的眼神真挚而温柔： “我曾为尤莉亚战斗时的英勇风姿而倾倒，这样算起来，还是尤莉亚的魅力要更胜一筹。” 你看，她不仅有着无可挑剔的美貌，还有着让人折服的谦逊教养，只要与她相处过，没有人不会赞美她优雅的谈吐和宽阔的胸襟。 而这样一个完美的女性，即将要嫁给一个让光希不怎么看得顺眼的家伙。 想到这里，光希就有些不大顺心，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艾琳娜，如果斯佩多先生欺负你的话，你就像这样——”光希比了个出拳地动作，“——趁他没有防备，打在他的腹部，然后再一拳揍他的下巴，简单地教训他之后就跑，你随时可以给我递消息，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穿着淡茱萸色的订婚礼服的艾琳娜眼神如秋日的温柔波光，她捧着光希的脸颊，一字一句说得温柔又坚定： “我知道，尤莉亚一定会保护我的。” 仿佛受到主君称赞的骑士，光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她觉得要是艾琳娜现在说她要悔婚，她一定会拉着艾琳娜转身毫不犹豫地就跑。 ——可惜什么都好的艾琳娜就是铁了心要嫁给斯佩多。 “我想自己做订婚宴时做摆设的花，尤莉亚能帮我去外面取一些橙花回来吗？” 试过礼服后准备再确认一次宾客名单的艾琳娜这样对光希说。 光希当然义不容辞，闻言开开心心地就往庭院里去了，由于跑得太过，艾琳娜还在她身后喊“下楼的时候慢一点”，光希头也不回地答“不会摔的放心”。 艾琳娜望着光希蹦蹦跳跳的背影，目光无奈又宠溺。 窗外的温暖日光映照在她象牙色的肌肤上，恍如神话里的女神降临于世。 她美丽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幻梦。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抱着一束橙花而归的光希正穿过草坪，手中的花与她胸前的胸针相互映衬，不知是不是与艾琳娜相处久了，光希的气质也被影响，隐约可见艾琳娜的影子。 她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想着，穿着淡茱萸色礼服的艾琳娜手捧橙花走在草坪上，那场景一定会很美。 而就在这个时候，艾琳娜所在的两层房屋在她的面前，轰然倒塌—— 爆炸卷起的疾风吹散从她手中掉落的橙花。 脚下的大地在颤抖，整个世界仿佛摇摇欲坠。 她缓慢僵硬地挪动步子，洁白的花瓣被碾入尘土之中。 灰白的砖瓦被爆炸的冲击炸得粉碎，原本伫立在那里的小楼一瞬间扭曲倒塌，仿佛被什么东西往地底里用力拖拽。 爆炸声掩盖了里面隐约传来的惨叫声。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光希却似乎真切地听到了艾琳娜无助的呼喊声—— 尤莉亚——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 从走变成小跑，从小跑变成狂奔。 惊惶恐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挣脱而出，她一头扎进废墟之中，哪怕手指被碎石划伤，指甲被沉重的砖块掀翻，她癫狂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犹豫。 艾琳娜不会有事的…… 她会保护她…… 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怎么回事？” 斯佩多的声音。 她只是在寻找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尤莉亚！！！！艾琳娜呢！！！！！” 她的眼眶里全是眼泪，喉咙似乎也被这咸涩的眼泪堵住，半个音调都发不出。 后来，斯佩多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和光希一样，在尘土飞扬、热浪翻涌的废墟之上，在这一片死气沉沉的砖石之中，寻找着渺茫的希望。 “艾琳娜！！！！” 他找到了。 光希失魂落魄的双眼终于亮了些，她满手鲜血，跌跌撞撞地走向被斯佩多抱在怀里的少女，少女浑身灰土，美丽的面庞蒙上了灰尘，但那双眼仍如光希记忆里的那般美丽动人。 求求你…… 宿主，这只是一个副本世界。 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宿主…… 我所有的生命值，我的记忆，我的躯体，我的一切…… 救救艾琳娜……她不能死……我不要她死啊…… 然而，她脑海中的声音甜美冰冷，带着公式化的温柔电音，残忍地在她的心上捅了个窟窿： 这是她的宿命。 斯佩多怀中的少女望着他，嘴唇翕动，说完后，她困难地转头看了一眼向她跑来的光希。 艾琳娜对她笑了笑。 不知为何，奔跑着的光希忽然觉得胸前的那枚胸针热得灼人。 giotto也很快赶到，他看了看斯佩多怀中的艾琳娜，又看了看神情恍惚、满手鲜血的光希，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脚步虚浮就要跌倒的光希抱入怀中。 “尤莉亚——” 被giotto接住的光希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对她微笑着的艾琳娜。 耳边的声音都化作模糊不清的嗡嗡声。 除了艾琳娜，周围一切色彩和人物，都不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在那一瞬间，想起了橙花的话语。 新娘的喜悦。 后来，艾琳娜那双美丽的眼睛，再没有睁开。 作者有话要说： 好感度： giotto：80 阿诺德：68 光希就要长大啦。 下章放白月光齐神出场，端午应该是会加更哒，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