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雪停了好几天, 天气渐渐转暖,树梢上的雪也渐渐开始融化。言衡从车上下来,撑着一根拐杖, 走进了一栋别墅。一进别墅的一楼, 他就朝着楼下开始走去,漆黑的楼梯通向下方, 两旁的蜡烛全部都点亮了, 言衡走在楼梯上, 鞋子发出了“啪嗒”的声响, 直到他站在了一座“牢房”外面。 言衡透过了铁门, 看着里面被绑住的三人,他脸上一片漠然,像是看着死物。 拐杖时不时的嗒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言衡对旁边的人使了个手势,旁人立即会意,走了上去,将门给打开了。 他慢慢的踱着步子,走了进去。视线扫过那三人, 一句话不说, 直接扯过了陈铁的领子:“是你们绑架她的?” 陈铁一嘴血沫子, 脸上还有青肿的地方, 一看就知道挨过很多次打。 言衡见他不说一句话,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 旁边见此,立马送了白手帕过来, 他拿过手帕在手上细细的擦着,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这时在一旁的覃璜哭了出来,天知道这些天那些人怎么折磨他们的,动不动就毒打他们,他已经忍不住了,坐牢的时候就没这么被对待过:“又不关我们的事,是那个女人用钱诱惑我们的!我们刚从牢里面放出来,又没有公司肯聘请我们,让我们喝西北风?” 言衡将手帕丢在了地上:“你们生存不下去,就将我喜欢的人毁了……” “呸!你们这些满口仁义的企业家,社会的败类!平时都说要做慈善,怎么不说改改自己企业的规章制度!凭什么不雇佣我们有前科的人!” 言衡讽刺的笑了一声,鼓了鼓掌:“指使你们的人,我当然不会放过。但是你们呢?我想想该怎么处理。” 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将他们当成了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你们觉得这个地方怕吗?”言衡问完,不待他们说话,又自顾自的回答,“啊,听说你们以前坐过牢对?你们在里面改造,不必担心温饱,这多好啊!” “我前几天说了,这辈子,只行好事,集集福。既然这样,再送你们进一次牢房,我会提前和牢房的狱官打好招呼的。” 陈铁根本不相信言衡会做出这事来,他戒备的看着他:“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言衡不理会他们,吩咐一旁和监管的人:“玩了几天将他们送到监狱里去,提前和狱官打个招呼,送他们去……就去专门监管强.奸幼儿的监狱。” 陈铁听完,瞪着言衡的背影,目眦尽裂:“你不是人!你活该喜欢的人死了,你不知道,她自己手上割了脉,是自杀……哈哈……” 言衡听到这话,顿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竟然还对他们浅笑了下:“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是谁出卖你们两个的吗?是你的好兄弟呀!被兄弟背叛的滋味真好……啧啧啧……” 他走的时候步子迈的很大,走的急,以至于只听见后面两人争相开始辱骂和殴打另外一人的声音,以及哭哭啼啼说着不要去监狱的声音。 言衡没有回头看,直接开车回了公司。 他的动作雷厉风行,本来IRING涉及的领域就很广,和宴家的产业有交叉的部分。言衡在这些交叉的部分,开始用高价收买原材料,致使宴家的货物停产,随后找了一批人在社交媒体上散播谣言,造假宴家的货物,社交媒体的赋权运动,致使谣言传播的速度极其迅速,宴氏公司的危机公关提前被言衡收买,新媒体时代,危机处理的3T原则被宴家公关人员抛诸脑后,消费者对其信誉全部瓦解,他们失去了真正的价值市场。 随后,宴家股东开始以低价抛售手上的股票,言衡看准了时机,将股票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零点五全部收购,最后,他所拥有的股权为百分之三十五比宴文的还多了百分之二,直接将宴文从董事长的位置拉下了马。 宴文从在股东大会的旁听位上,准备看看,新任的董事长。他心里有些愤恨,自己的公司凭什么由别人接替,可是这几天,他就像是被霉运附身了一样,公司接二连三的出问题。 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宴文急忙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后面跟着一群人,手里拿着文件走了过来。 “你、你个……孽子!”宴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忙的骂道。 言衡笑了一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孽子?骂我吗?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并不是宴先生的儿子啊!或许,宴先生在公司应该尊称我一声‘董事长’。” 宴文气的直接拍桌子:“你给我滚!” 言衡将视线从文件上挪到了他的脸上,眼里露出了一抹讥讽:“宴先生,应该是你滚。” 他冷静的陈述一个事实:“我决定了将宴氏集团并入IRING,以后两者一起经营,合作开发新领域。至于宴先生,嗯,因为经营不善,让公司损失了一亿,将各股东的利益置于不顾,你被解雇了。” “你凭什么解雇我!你没资格!”宴文气得大叫起来。 言衡靠在椅背上对张荣说道:“张秘书,你记得之前有两个人也这么说过。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落水狗都喜欢说这么两句话呢?” 张荣在一旁瞧着言衡故作疑惑的神情,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是的。” 言衡起身走到了宴文的旁边,轻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厄运吗?是因为啊……你最疼爱的女儿带给你的。”他用手拍了拍宴文的脸,“好好去问问你的乖女儿做了什么!” 宴文一回到家,就朝着二楼走去。二楼的宴初叶正在化妆,见到宴文进来刚准备喊声爸爸,就被宴文的一个巴掌给打懵了。 “你打我?”宴初叶气极,“你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我!” 宴文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你对言衡做了什么?” 宴初叶摇了摇头:“我不知……” 话还没说话,她就看见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是言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宴家。 言衡出声说道:“你真不知道?” 他走到了宴初叶的面前:“让人绑架宴清歌难道不是你干的?” 被言衡这么直接挖出来,让宴初叶一时难以招架,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否认:“肯定不是我。” “三个绑匪,一个高个胖子,一个瘦子……陈铁……”言衡边说边注意宴初叶的情绪,看见她心虚的表情,他心里冷笑了一声。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抗生素过敏,只能选择保守治疗。死于,败血症。” “宴初叶,我每每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她当时的表情……是你!”言衡突然间吼了出来,“你害死了她!” “你凭什么说我害死她!都怪她自己,明明不喜欢席崇桢偏偏要嫁给他,明明喜欢的是你,偏偏要去勾引席崇桢!让席崇桢彻底的漠视我!我只是让绑匪绑了她两个月,又不是要弄死她!是你,你的感情害死了她。”宴初叶看到言衡瞬间愣了的表情,心里产生了一股报复的快.感,“你自己选择忽视对?她为什么要喝卸妆油,为什么要割腕……不就是为了逃避你吗?我告诉你,你们活该,你们两个变.态……” 言衡后面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急忙的跑了出去,拐杖都掉在了地上,然后上车,安全带也不系的直接开回了自己的家,打开了那些之前被他保存好的摄像,他一个个的看着,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都一一的浮现了出来。 “她很好。” 她看着自己发过来的短信,眼睛里有过短暂的难过,可是突然间视线扫到了一旁的插座开关,再转换过来就变成了开心的模样。 “可是她不会让我产生喜欢的**。” 言衡分明察觉到了她的高兴,可是当时的他为什么偏偏忽视了。 她分明是知道自己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所以来刺激自己? 她所有的一切,包括死亡都是已经计划好了。她将自己算计在里面,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 去他妈的名声! 言衡将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个干净! 是他害死她的! 他又想到当初她结婚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阿衡,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言衡看着摄像的进度条还在前进,可是他一下子好像不想看下去。他像是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亏他到处去找凶手,可是结果呢?是他自己啊! 张荣听说老板两天没有到公司之后,急忙的到言衡家里来找他。 他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门才打开了。 张荣一进屋子,屋子里很干净。 他走到了言衡书房面前,敲了敲。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言衡对着他笑了笑:“走,去公司。” 张荣有些不能理解,这怎么突然间就好了? 言衡却不做多解释,径直朝着前面走去。留下张荣一人在后面关门,关门的时候,他的视线扫了扫,在屋子里看到了摆的一个排位,他眯了眯眼睛,看清了上面的。 ——朋友宴清歌之墓。 “张秘书?” 张荣听到了言衡在身后喊自己,他急忙的关门走了出去。 两人坐在车上,言衡出声道:“我最近想做些好事。” 张荣不做声,等着言衡的后文。 “宴初叶不是想嫁给席崇桢吗?我想着,这成人之美也算是大功劳一件。”言衡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瓶子,又道,“席崇桢的公司就收了,让他安安心心做个股东,在家里陪着宴初叶。至于席家,就帮席崇清一把,你看怎么样?” 张荣心里叹了一声,您真狠。 明明知道席崇桢下半身没有能力,还把宴初叶塞过去。年轻的时候可以扛过,可是到了三十多岁,女人更年期的时候,不出轨才怪啊! 言衡开始认认真真在公司工作,将大笔的钱财投入了慈善行业,帮助山村建立小学,帮助残疾人生活……社会各界都在夸赞这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就连主流媒体都对他进行大肆的报道,一时之间,成为许多创业年轻人的偶像。 在宴文被他炒了之后,他将宴文给予宴初叶的股票全部给收了过来,宴家就此没落。而宴初叶在跟了席崇桢之后,席崇桢依旧没有喜欢宴初叶,一方面宴初叶的性生活不能得到满足,忍不住偷吃,偷吃完了竟然还怀了孕。她偷偷的去医院检查,却不知道医院那边早就被言衡动了手脚,她想打掉孩子,却根本找不到渠道。 最后到了**个月之后,竟然生了出来。席崇桢想离婚,言衡却一手压制住了,他只得帮别人养孩子。两人家庭矛盾不断升级,席崇桢开始酗酒又赌博,曾经也是一代风流人物,就此没落了。 言衡三十岁那年,一个人来到了宴清歌的墓前。他帮宴清歌迁了墓地,自己则将墓地买了下来。在这一片山间,种满了四月雪。可是这十几年来,四月雪一直没有开过。 他今年三十岁了。 言衡走到了宴清歌的墓前,用手摸了摸她的相片,说道:“你当时说,感情太深,离别就苦。我以前不理解,现在这十几年,也尝够了。” “我也很累了。不想再记得你了。” “张秘书说有个催眠师很厉害,可以让我忘了和你有关的事。”言衡清了清嗓子说,“我打算忘记你,重新开始。以后,我大概是不会来了。” 他后退了一步:“宴清歌,我不想和你玩了。” 言衡有些委屈,他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就像是小孩子一味的想要东西却得不到回应的委屈。 “哎呀,姐姐,我肚子饿了,准备下山去喝牛奶了。” “从此以后,就还是姐弟。” 张荣远远的看着言衡的身影,他眼眶突然间有些湿润了。 这些年,老板身旁不是没出现过好姑娘,有温婉动人的、有眉眼诱惑的,有小家碧玉的……可是这个人太固执了,他说,那些姑娘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的。 言衡朝着山下行来,一如来时的路。 “催眠师叫什么?” “易宴。” 言衡听到这名字愣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时候见面?” “今天下午三点南京街185号。” 言衡和易宴见面的时候,没有想到催眠师这么年轻。 他走进了催眠师,里面放着很轻柔的音乐。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哼唱: Scared to confess what I am feeling害怕表露我的内心的情感 Frightened you ‘ll slip away 担心你会离开 You must love me 你一定是爱我的 他晃了一下神,坐到了软绵的沙发上。 对面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职业套装。 “言先生对吗?” 言衡点了点头。 “好的,在开始前,我们先聊点东西放松一下。”易宴拿出了一张纸,还有钢笔,问道,“你觉得人生是什么?” 言衡皱了皱眉:“这和我们的治疗有关系吗?” “有啊,我想了解,你究竟想要什么。” 言衡停顿了一会儿,道:“宴清歌。” 易宴失笑:“等等,先生,你好像理解错了我的题目。” “不是。” “我的题目是人生……” “没有理解错,是你没有理解我的人生。” 言衡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宴清歌,另一个阶段还是宴清歌。 易宴认真的看着言衡,放下了手里的笔,从一旁拿过了一个摆钟:“你现在看着这个钟……” 她拨动了一下钟,钟发出了有节奏又沉闷的声音:“你很想睡……很想睡……现在向前走,前面有门,看见了吗?地上都是水……” 言衡看见了,左右都是门。 他有些颤抖的推开了一扇,一眼见过去,是当年他夜晚找东西吃,遇见了宴清歌的场景。 言衡站在旁边,看着当年十岁的他警惕的看着宴清歌,然后又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牛奶喝了一口的模样,宴清歌站在他身后,牵住他的衣服……他看着这些画面,嘴角是笑了,可是分明眼眶红了。 那一扇扇沉重的门,关闭了他所有的回忆。 言衡接着朝着前面走去,脚踏在水面上,发出了响声。 他站在门前,又推开了来。 这次他看见医院里,两人坐在一起看电影。 电影的最后,程蝶衣唱着《霸王别姬》,他又似乎听见了宴清歌当年那拙劣的安慰。言衡走到旁边,伸出手摸了摸宴清歌的脸,然后注视了她很久很久。 他又走出了这扇门,推开了左侧的门。 这次,他看见十五岁的少年睡在床上,偷偷摸摸的睁开眼,在半夜看着身旁女孩子的面容。 言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就走上前,告诫男孩:“不要喜欢她!” 十五岁的言衡不知道眼前是谁,以为是来抢走自己的姐姐的,他的眼神带有明显的戒备,看着他,一眼不发。 三十岁的言衡还想说些什么,手指传来了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食指冒出了一滴鲜血,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言衡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从催眠中醒了过来。 “很遗憾告诉你,我的催眠没有成功。”易宴收起了时钟,靠在沙发上对言衡说道。 言衡问:“催眠真的可以让人忘记吗?” “催的是人心,忘记的是记忆罢了。”易宴站了起来,“助理,送客。” 身材高挑的女助理走了进来,将言衡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问易宴:“老板,明明你可以强制催眠的,为什么会……” 易宴微笑的摇摇头:“从他一进来,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忘记。因为天底下,没有一个想忘记往事的人会有这么执拗的眼神。” 助理倒了一杯咖啡给易宴,她接着说道:“你注意到他进来时候的右手吗?他的右手一直紧握,攥着一个东西。刚开始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现在……”她走到一旁的垃圾桶,从里面捡起来一团废纸,打开,上面有着一小团血渍,“应该是某种尖锐的物质,让他在深度催眠的过程中,能够刺痛自己,及时醒来。” “那他为什么还要过来?” “是啊,为什么还要来呢?”易宴微笑,“大概是找寻心里安慰。” 言衡一出了这栋大楼,就将手里的针丢到了垃圾桶里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大楼,自己为什么会来呢? 大概是因为催眠师的名字。 易宴。 宴。 其实他是幸运的。连同他的姓氏,和宴字是谐音。 言衡上了车,对张荣说道:“我想去四岳山。” 四岳山地处H市的南部,算是佛教的地方。进山的道路是台阶,上面长着青苔,山道的两边种满了四月雪。曾经,在他十五岁那年,和宴清歌一起去四岳山观赏过四月雪,纷纷扬扬。 他去的时候正值四月,没有要一个人陪同,言衡独自上了山,却在山上的半路,又插进了一旁的树林。他朝着前面走去,来到了一棵杉树的旁边,树已经很高很大了。此处邻水,土壤十分松软。言衡蹲了下来,开始徒手在地上挖着什么。他挖了好一会儿,手指上全是脏泥,可是他毫不在意,直到手指摸到了一个铁盒。 他笑了起来,然后将铁盒挖了出来。铁盒已经生锈了,用了一番力气才打开。 里面躺着两张卡片。 算是时间囊,他想。 他拿起了一张卡片,这是他写的。言衡一字一顿的念出了卡片上的字:“希望姐姐能幸福(最好幸福是我给的)——十五岁的言衡。” 言衡低声笑了出来,随后摸到了另外一张卡片,当时的宴清歌非要让他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准偷看,他听话了。 他摸了摸卡片的边角,眼神缱绻温柔,他细细的念着上面的字:“如果你遇见他,遇见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他,遇见全心全意付出的他……”言衡嘴角的笑意收敛了,声音也小了起来,他渐渐没声了,只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铁盒放在一旁,他双手捧着卡片,左脸靠在上面,不说一句话。 ——如果你遇见他,遇见一心一意对我的他,遇见全心全意付出的他,请告诉他,不能回应他的感情,我很抱歉。 “什么啊,宴清歌,”言衡起身,将铁盒收起,抱在了怀里,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瓶子,似乎是在对情人抱怨,他说,“原来你早就知道啊,亏我还这么小心翼翼。” 言衡六十九的时候,身子还是很硬朗,他活的太久太长啦。 在他七十岁生日这天,一个人又去了宴清歌的墓前。 他远远的看着墓碑,说道:“前几天席崇桢死了,活了七十多岁。我可听话了,他有个完美的家,还有一个儿子。我说过了,不会做坏事了,只做好事。” 一生只做一件好事,大概就是,喜欢你。 “其实我很高兴。” 他成为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这些年他也活够了。可是他不敢死去,因为他怕,他一旦死了,世界上最爱宴清歌、最喜欢她,关于她种种都记在心上的人也死去了。 “我最近听过一个故事,是说,如果你心里真的挂念一个人,在死之前,虔诚的想念她三次,你就可以求来世的一段缘。” “我很喜欢你,姐姐。”言衡朝着墓碑面前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远处的墓碑,轻声说道。 接着,他又朝前走了两步,那墓碑上的字越发清晰了,他甚至可以看见上面的字。 “我爱你啊,清歌。” 走到第三次的时候,言衡走到了墓碑的面前,他扔掉了手里的拐杖,用手细细的摸着墓碑,那么冷、那么硬。 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像是在和老友聊天:“现在的天气很好,年年夜色也变得更暗,天上的星星也比以前更亮,你喜欢的四月雪自从你走后,开的更盛啦。” “有一年我去了四岳山,山道上处处都是氤氲的香气,包围了整个山道。从别人旁边经过,都能闻到身上沾染的香味,”他突然间有些委屈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身上没有,一点都没有。” 言衡似乎是有些累了,他也老了,皮肤松弛也早就长了老年斑了。他躺在了草地上,深秋的草地有些微凉,露水浸润了他的衣服,湿了整个背,言衡突然间就咳嗽了起来,但是他没管。他侧了个身,像是十几岁的孩子,侧卧在地面上,侧脸紧贴着地面。 嘿,他是在听着远处火车轨道的声音么?像是因为童趣。 不是啊。 他不喜欢轰轰隆隆的声音,他也不喜欢在地上捉虫子观察,因为他已经七十岁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伏在地上? 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他离她最近的一刻。 他们之间就隔着一层厚土,从土面会长出青青翠翠的小草,根茎源自地底。野草触摸着他,在他脸上拂过,杀掉了他的眼泪又滋生了念想。 原来他和她,这辈子,这生,也只能这样了。 一截草凑到了言衡的面前,突然间,他不知怎么了,心一痛,就说了出来。 ——“我好钟意你啊,宴清歌。” 言衡在地上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向着自己走来。 当时的少年很不喜欢宴清歌,讨厌她,甚至是折磨她。言衡想出声劝阻少年,想告诉她,你要好好喜欢她。 可是那少年对自己视而不见。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朝着自己走来,他穿着衬衫,似乎很疑惑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十五岁的少年对七十岁的自己说:“蠢!” 他动了动嘴承认:“是我的错。” 十五岁的少年安慰自己:“不要难过了。” 他问:“这次会陪着我一生吗?” 十五岁的自己眼睛里闪过一丝偏执:“会的,一定会的。” “一生还是只有七年吗?” 十五岁的自己说:“不会了,这次会有一辈子。” 他安慰的闭上了眼睛。 “我最喜欢阿衡了!” “多喜欢?” “最最最喜欢,嗯像是……摸不到月亮的喜欢。” “这是什么比喻?” “那……像是喜欢四月雪落在我手指的喜欢。” “不好。” “那……那……我想不出来了。” “应该是刻入心脏的喜欢啊,姐姐,像是你耳朵上的痣,这么的喜欢。我亲了亲痣,或者我用手摸摸,它从来都安安静静的,永远在我的视线里,永远在你的身上。” ——这么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