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著(1)
“明月……小姐?” 她无法形容那一瞬间汹涌澎湃而来的情感。 飘飞的细雨连接了远方沉沉的天空和深绿的森林, 背后也是无边森林在细雨中低吟;路在前方断掉, 成了一坪断崖悬浮在茫茫树海和雾气之上。一个人影在前方, 在崖边, 在道路的终点和命运的起点…… 搞笑了……这是什么形容?她昏沉的脑海里勉力闪过一丝挣扎,旋即再度淹没在无边的感情里。 泪水盈满世界,拼命眨动眼睛也看不清, 但她几乎失去了抬手拭去泪水的能力,甚至颤抖着快要无法站立,只想匍匐在那个人身边,以最郑重其事的方式将生命托付给他。 喂喂喂, 振作一点啊!再激动也要有个极限!明月抓狂, 竭尽全力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终于能将那种莫名袭来的战栗压下去,只是泪水暂时还无法停止, 脱离了大脑的指挥, 依旧源源不断涌出。她不得不反复擦拭脸上的泪水,但眼泪就像天地间濛濛雨水一般,无论如何也擦不完。 她努力了好几次,悲伤地发现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不得不自暴自弃地顶着一张爬满泪水的脸, 扭曲着表情冲那个人挥挥手:“哟……真是好巧。” 他好像皱了一下眉, 表情像是疑惑, 又像警惕;这些情绪都无比细微, 并且一闪而逝, 几乎令人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以为他始终保持平静淡漠,波澜不惊如远方沉默的山岳。但她就是能分辨出他的情绪,就像视野再模糊她也能认出他的眉眼。 就是一眼就知道,说不清原因。 “不好意思啊……再让我哭一会儿。”明月又抹了一把眼泪,捂着嘴抽抽搭搭地说,“有点、有点控制不住,呜呜呜……我们待会儿好好聊聊……”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宁静。 “明月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声音很好听,轻如丝丝细雨,却又真实地穿过飘忽的雨雾传来,很像拿木槌敲响编钟时响起的悦耳又幽凉的乐音。 明月绝望地发现,他一说话,她好像更加感动得想哭了。“这、这不是很明显吗,呜呜呜……”她重重抽抽鼻子,“很明显呜呜……我是一个落、落难的美少女啊!” 鼬:…… 说完这句话,明月倒是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总算能完全控制住泪腺,不要再随便抽抽搭搭地掉眼泪。“没错,就是这样。”她抹掉最后几滴眼泪,理直气壮地和鼬强调,“对于一个落难的美少女——也就是我——你此刻心中难道没有一种帮助弱小的正义的冲动吗?比如至少放下怀疑,咱们先聊聊这是哪儿,你是谁,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为什么你认识我?” 他还是那样平静至淡漠的神情,不为外物所扰,眼里一丝涟漪都不起,只是轻轻点一点头,像是认可了她话语的一部分。“宇智波鼬。”他说,语气淡得就像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嗯,真挺巧的,你不仅长得和我弟弟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一模一样呢,呵、呵、呵……”明月干笑几声,揉揉眼睛,强自镇定着想走过去,近距离再瞅瞅这位仁兄的模样,结果脚下一使力,人突然就双脚离地、漂浮起来,跟只风筝似地朝鼬飘去。 鼬一动不动,看着她飘到自己身边。 “咦?”明月围着鼬轻灵地绕了几圈,大惊失色,“什么鬼,难道我已经死了变成阿飘了?这是什么新玩法……嗯?” 她突然发现了什么,重新落到地面,伸手比划比划自己和鼬的身高差,发现他只比自己高半个头,而之前她明明比弟弟矮一个头还多。她想了想,按住青年的肩,飘到离他很近的距离,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真正的样子。 “这真是……太奇怪了。”明月喃喃一句,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的样子,“嗯,久了不看自己,居然觉得很陌生。不过话说回来,果然我还是蛮好看的嘛!” 雨下得比方才更大了些,淅淅沥沥,天空中云层更加低垂,或许等会儿会降下一场彻底的大雨。鼬站在雨里,没有一丝遮挡,任由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同样被淋湿的护额和脸颊上。他依旧戴着木叶的护额,纵然上面有一条深而长的刻痕,向世间昭示他叛忍的身份。 明月忽然伤感起来。“唉,淋雨不好的,年轻人注意身体行不行。”她嘀咕着,伸手在鼬头上搭一个小小的顶棚,却恼火地发现雨水穿过她的手掌落在鼬身上。她不信邪地又尝试了几次,还试图去抓住风中飘飞的落叶,最后还是无奈地承认她碰不到这里的东西……除了一个人。 她拉一拉鼬身上黑底红云纹的雨衣——大概是雨衣,总不能是制服?太中二了——满意地发现她果然能接触到鼬,于是试图拍掉他身上的水。可惜依旧无果。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她的头。 明月愣在原地,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被弟弟2.0版拍了头? “别闹。”黑发青年轻声说,眼里隐隐有一点温和的无奈,但很快他就收回手,转而抓住她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到身后。 明月也察觉到了。风中传来一阵混杂着血腥味的寒意,而后面色青白、身形高大的忍者瞬间出现在鼬身前,还将一个重伤昏迷的红发络腮胡忍者扔到地上;显然,伤者是他的俘虏。来人看也不看伤者,只朝鼬咧嘴笑笑,打个招呼,嘴里叨叨着方才的战斗,看似抱怨实则炫耀。 鼬叫他“鬼鲛”。 血腥味传来的时候,明月条件反射地往鼬背后再缩了缩,同时紧紧捂住口鼻,但很快她发现,曾经让她很是头痛的恐血症竟然一点没发作。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决心再做更进一步的尝试。 “Hello?”她冲对面凶神恶煞的忍者挥挥手,“尊驾看得见我吗?” 抓着她手腕的手一紧,同时她也迎来黑发青年警告的一瞥。 来人对她大大咧咧的举动毫无反应,倒是觉察到鼬的反常,停下说话,鲨鱼一般细小凶狠的瞳仁紧紧盯住鼬。“鼬先生,你看上去有点奇怪啊。”鬼鲛笑时露出满嘴细小尖利的牙齿,看起来更像鲨鱼了。 能察觉鼬情绪变化的人不多。显然,鬼鲛拥有和他粗犷外表截然相反的细心敏锐。 鼬就像根本没听到鬼鲛的问题。“既然捉到了四尾人柱力,就和总部联系。”他说,“鬼鲛,你已经花了过多时间。” “要生擒这家伙也不容易……”鬼鲛刚刚的问题也不过随口一问。他受命监视鼬的行动,当然随时要保持高度警惕。“稍微耽误一些时间又不会怎样。”他咂咂嘴,单手拿一人身高的大刀一挑,直接将俘虏拦腰挑在刀背上,再豪气地抗在肩上,等鼬先往后边森林走去,他方才跟上,倒是显得十分尊敬。 明月很自觉地跟在鼬身边。她可以选择飘,但她还是更喜欢用走的方式,而且她暂时没搞清楚情况,当然选择紧跟疑似弟弟的人身边。还有一个她不大想面对的事实是:她就是觉得待在鼬身边很高兴、很安心,这种喜悦仿佛发自本能,她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她想不通,干脆也不去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会来到这里,一定有原因。 走过鬼鲛身边时,鼬停了停,目光扫过挂在刀背上的老者,稍稍顿了一秒。 “对待老人要尊敬。”他淡淡一句说完,却也并不真正去管鬼鲛如何对待俘虏,只朝前一直走到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下席地而坐,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 濛濛细雨突然变成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滴“噼里啪啦”一通乱砸,打得树叶不断颤抖;不堪重负的叶片低下头,放任雨水穿透枝丫,砸在树木脚下,也砸在树下休息的人身上。 明月不高兴鼬淋雨,蹲在旁边拿手戳他,非要让他换个地方。鼬闭眼不理她,她就能孜孜不倦一直戳他,终于把他烦得睁眼看她,眼神安静中又含着无奈。 明月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就对他嘻嘻一笑。 鬼鲛在边上继续叨叨,跟鼬说着捕捉尾兽的事。明月边听边思考,大概知道了现在是个什么形式。简而言之,鼬现在隶属于一个叫“晓”的组织,这个组织正满世界抓人柱力,鼬的目标是木叶的九尾,但刚才他成功说服鬼鲛,要把九尾留在最后抓。 “明明是想给木叶留出尽可能多的准备时间,偏偏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明月托着下巴,一爪子拍在鼬肩上,感慨道,“不愧是我弟弟,真聪明!” 鼬:…… 明月飘到四尾人柱力那边,仔细看了看他的状况,叹了口气,又飘回来,仗着鼬不方便说话和动作,百无聊赖地又去戳他脸颊。“你干嘛出来干间/谍这活儿啊,不知道家人会心疼么。”她一指下去,发现这只鼬比她弟弟瘦好多,恼怒地又重重戳两下,“怎么这么瘦,是不是不好好吃饭?还是跟刚刚一样老是淋雨所以总生病?一个人在外面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即便有着相同的样子、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性格和气息,明月也知道这不是她·的·弟·弟。然而,她同时也知道,这就是鼬。说起来无非就是平行时空啦之类的老掉牙的设定,科幻小说都不屑于再用的那种。 啪嗒。 被明月视为无反抗能力的鼬,竟然抬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戳下去。明月瞪他,却只看他神情平稳,一本正经地和神色狐疑的鬼鲛说:“有蚊子。” 明月:= = 天色昏沉,林中更是黯淡,但在这昏暗的光线里,那张清俊沉稳的面孔上隐约掠过一丝笑意。 但下一刻,林中三人神色皆是一凝。自然,在鬼鲛眼里,作出反应的只有他和鼬两人。 “找我们了。” 吐出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以后,鼬的眼里显出写轮眼猩红的色泽。他看一眼明月,意思是让她等等,然后掐一个通讯用的忍法手印,阖上双眼。 大概是“晓”那边拿忍术联络他。明月撇撇嘴,干脆也在鼬旁边坐下来,等着他结束通讯。 也不知道自己那一边怎么样了,最好别是真狗带了,不然她家人肯定会伤心死,唉,早知道还不如离他们远一点……明月胡思乱想,看天看地看森林风雨,忽然之间,她看见鼬的长袍合拢处探出一点刀柄。 光看刀柄的花纹就知道这是一把漂亮的刀。明月没有乱碰别人东西的习惯,但此刻,她盯着那把刀,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目光,而后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刀柄。 指尖触上的一瞬间,一阵莫名的波动扩散开去。 ——明月大人。 她听到悦耳的人声,隐约还看见一个蓝发华服的青年,眼睛映出黎明时天空渐变的色彩。 ——您托付于我保管的东西,现在如约交到您手中。 ……什么? ——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