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陈庆在第二日听说了李欣的娘亲身子不适, 所以这几日才没过来找他玩,陈庆想了想,跟孙大娘商量了之后带着家里的几个鸡蛋去探望她。
李欣的娘闺名叫张茵, 她祖籍不在宁春府, 是当年李铁匠去他们那边学打铁,一来二去相识了, 后来才嫁到洛河村的。
陈庆其实很少去李欣家里, 他有点害怕李铁匠。
“你来啦?”李欣给他打开院子门,“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陈庆把鸡蛋交给他, “你不是总说李叔老爱杀鸡。”
因为张茵的身体不好, 李铁匠隔三差五地就要杀鸡给她补身体,谁说都不管事。
“那我就收下了, 正好牛牛说想吃鸡蛋羹。”李欣不跟他客气,又带着他去见了张茵。
张茵躺在床上,见陈庆来了, 让他在一边坐下,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李欣的娘身上一直有旧疾,本来生了李欣之后李铁匠就不打算再生了, 但意外怀上了牛牛, 李铁匠本来不想要,但他娘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生完之后,她的身子就更差了一些, 三天两头地要吃药,遇上个天凉下雨得格外注意。
他陪着张茵说了会儿话之后, 张茵就不让他再拘在屋子里, 让他们出去玩。
陈庆其实憋了很多话想要跟李欣说,这会儿他们去了李欣的房间里, 李欣兴致勃勃地给他看自己绣的帕子。
额,那上面的似乎是一点不文雅的东西。
“这是……”
“花儿呀。”李欣很是满意自己的绣品,“我照着娘给我的帕子绣的,我爹说了,我要是能绣得跟我娘的一样,他就教我打铁。”
陈庆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那是一样的,只说:“活灵活现的。”
“是吧。”李欣笑,“你脚都好全了吧?”
“嗯,都好了。”
他看了一会儿李欣,然后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李欣还捏着自己的帕子:“你说,我听着呢。”
陈庆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扭捏了好一会儿也没开口,李欣抬起头就发现陈庆脸通红,他放下帕子:“快啊,跟我说说。”
“就是,周远,他说……”
李欣哈哈哈大笑出声,陈庆赶紧去拉他:“你别笑。”
“咳咳。”李欣忍住,“其实我早就知道啦,上次给你擦肩膀的药,他让我给你的,反正我帮你好多事情,都是他求我帮你的。”
李欣小嘴叭叭不停,从他的视角说了很多陈庆根本不知道的事情,陈庆的眼睛睁得很大,完全没想到有些事情还会是这样。
“所以我觉得,婶子想把你嫁出去的话,周远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是娘觉得不合适。”
李欣抓住了陈庆话里的漏洞:“其实你也是喜欢的!对不对。”
陈庆面皮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就连嫁给孟涛,也不是他自己选的,他没见过孟涛,更谈不上喜欢,在当时穿着喜服的时候也没有过心跳如擂鼓的感觉,他那会儿更多的是迷茫。
而他在第一眼见到在人群里的周远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孟涛,那时才迟来地有第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
“但是婶子为什么不乐意呀?没有比周远条件更好的了吧?”
“娘就是说因为他的条件太好了。”陈庆把孙大娘的疑虑告诉给李欣。
随后他捏着手指:“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嫁人也很好。”
“那可不行。”李欣说,“我希望你能幸福。”
“不是你说的,不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嘛。”
李欣看着陈庆,他跟陈庆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也不是他夸口,他的生活比陈庆的生活好得太多,陈庆漂泊了这么些年,能有个男人让他过得更好,那为什么不呢?
陈庆笑起来,没一会儿听见外面的响动,李铁匠着急忙慌地回家了,身后还跟着个戚书宁。
陈庆还是害怕他,在门口见了一面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匆匆地回家了,李铁匠看到跑得飞快的陈庆一头雾水。
他看着李欣:“爹能吃人?”
李欣笑起来:“爹你就是吓人。”
李欣看着陈庆的离开的背影,心里想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周远,不然夫郎都没了他还蒙在鼓里。
只是想起陈庆之前说的,村里人都传他跟周远都快成亲了,他要是这会儿再去找周远,那更危险了。
看着在院子角落里捉虫子的牛牛,他把牛牛提起来:“牛牛你还记得周远吧?”
“跟爹一样高。”牛牛说。
李欣笑了笑:“那他比爹还是要高些。你去他家里,把哥哥说的话给他听。”
牛牛点头:“好。”
有些话牛牛不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时候在跟戚书宁一起读书,戚书宁也教他认字,所以他的记性还挺好的。
牛牛复述了一遍,李欣听着是那么个意思,就让他去找周远去了。
陈庆回家的路上,为了不想跟村里人碰上寒暄,选了一条绕远但偏僻的路,因此牛牛跑到周远家的时候,陈庆还没走到。
看到牛牛,周远也觉得十分惊讶:“牛牛?”
牛牛跑到周远的面前,一字不漏地把李欣要说的话告诉他,随后又说:“我听见花婶子说了,给阿庆哥找了个鳏夫,还有三个孩子。”
周远一口气憋在心口,又顾忌牛牛在,他深吸了一口气:“谢谢牛牛。”
牛牛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那我回家啦,我爹一会儿杀鸡,哥哥一个鸡腿,我一个。”
周远把他送到门口:“下次我也给你买一个鸡腿。”
送走牛牛,周远靠在墙上,想起牛牛说的那些话,是他的疏忽,本来想着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择日就可以上门提亲,但他完全没想到,因为他的做法,陈庆和李欣都会受到非议。
尤其是李欣,完全就是无妄之灾,甚至李欣还是为了帮他。
一定要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才能堂堂正正上门提亲。
但首先要解决的,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孩子都有了三个的鳏夫。
陈庆什么都不知道,跟李欣谈过之后,他的心理负担没有那么重了,至少李欣是真的不喜欢周远,不是他抢了李欣的心上人。
家里孙大娘出了门,院子门轻轻掩着,陈庆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周远匆匆出门的背影。
今年倒是风调雨顺,小麦刚种下去,若是天不下雨的话,就要挑水浇地,陈庆的脚刚好,要是真要浇地,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儿就狂风大作,乌云飘过来之后就是倾盆大雨,陈庆赶紧找到家里的蓑衣想去接孙大娘,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孙大娘冒着雨回来。
大雨把她淋了个透,陈庆赶紧给她熬了姜汤,又烧了热水让她洗澡,等她洗好以后,陈庆又做了热热的汤面,暖暖地喝下去之后,孙大娘早早地就睡了。
雨一直没有停,陈庆去后面检查了一下鸡棚的渗水情况,用锄头挖了一条沟之后才回了房间里,他在孙大娘的房间外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声音,于是又回了房间里。
雨声落在屋顶,最是能让人安眠,陈庆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洛河村的雨天,会让他睡得很熟。
他的家乡长年有风沙,下雨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来到洛河村他才发现,听着雨声睡觉会睡得格外沉。
陈庆睡得很熟,梦里却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孟涛还是看不清脸,但语气很冲焦急:“你还能睡得着,你赶紧起来。”
“啊?”陈庆睁大眼睛,“这不是睡觉的时间吗?”
“让你好好照顾我娘,你照顾到哪去了!”孟涛还在原地打转,“你赶紧起来。”
“啊?”陈庆还是惊讶,他不知道孟涛今天为啥来一圈,他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孟涛转身呵斥他。
陈庆被吓醒。
他坐起身来,雨这会儿已经停了,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起身去了孙大娘的房间里。
因为是下雨天,屋里黑沉沉的一片,陈庆的油灯是暗夜里唯一一点光亮,他走到孙大娘的床前,走近了才听见她的叹息声。
陈庆立刻把油灯放下,伸手摸了摸孙大娘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可怕。
“娘,娘……”陈庆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他手足无措,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孙大娘一定是下午淋了雨着了凉这会儿烧了起来,这会儿应该要怎办?
先熬药,对,先熬药。
村里没有村医,所以家里备着些草药。
陈庆跑到灶房里熬药,孙大娘还是没有醒,天太黑了,一丝光亮都看不见,陈庆的心里很慌,虽然心里知道孙大娘只是感染风寒,但还是很害怕。
他生火的手都在抖。
好不容易等药熬好,陈庆赶紧去了房间里给孙大娘喂药,但他喂进去的药孙大娘全吐出来了,还伴随着全身痉挛。
陈庆死死地抱住她,又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从一边找到了手帕塞到她的嘴里。
陈庆抱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陈庆把剩下的药又喂给她,虽然被苦得皱眉,但好歹还是都吞下去了。
陈庆又去投了帕子,放在她的额头上,随后又去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他出去倒水的时候,看到了一点光朝他这里来。
陈庆愣在原地,不一会儿周远就走到了他们院子跟前。
他的眼睛发酸,走到家门口,看着周远满身泥泞,手里的灯笼只剩了一点微弱的光。
他看着穿着中衣的陈庆,朝屋里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
陈庆听见他的话,两行泪珠从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