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早上起床的时候,许淮阳坐在床上打了个喷嚏。 真他大爷的冷。 入秋以后夜晚越来越长,这会儿五点半起床天都不亮了,宿舍里黑得要命。 迷迷糊糊地坐着挣扎了五分钟,他一咬牙,开始在被子里缩着换衣服。 挣扎着把薄绒衫套上,再挣扎着穿上一身校服……下地叠完被的时候感觉自己冻得腿就剩半截儿了。 半截儿许淮阳冻得直打哆嗦,抖了半天才缓过来。 ……这还没入冬呢。 阳台上站着个正在洗漱的人,他惊叹了一会儿这大冷天还有人早起,自己也打着颤儿拿着牙具过去。 “许淮阳!起这么早啊?”早起的那位是牙刷勇士,看见许淮阳,边刷着牙边精神饱满地跟他打招呼。 牙刷勇士大名崔嘉伟,睡许淮阳斜对床。平常的起床速度跟方绵抢全楼倒数第一,这两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大早就蹦起来。 这人几点起的啊……屋里还有俩睡得冒泡的呢。 许淮阳边躲着勇士的牙膏沫子边蔫儿着洗漱。感觉此时的自己如同一朵伫立在寒风中的娇花,还没等成为祖国的栋梁就被冻死在了花骨朵阶段。 洗漱完,他开始整理晚上回家的行李。别人回趟家得提前一天晚上开始收拾,他随便从衣橱里拽两件回去洗的衣服塞包里就没什么要带的了。 正要背上包走,一转身看见昨晚放在椅子上那件。 蔡湛的黑外套。 许淮阳犹豫了一下,看看外面亮了一半还有点阴的天,把衣服穿上了。 天气确实不好,气温降了四五度。到了八点多,许淮阳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真阴天,不是天亮得晚。 满天空飘着黑不拉几的沙子,还刮着大风,坐在教室里往外看都发怵。 还好穿得够暖和。 第二节课之后,天越来越阴了,风刮得玻璃哗啦哗啦响。讲台上地理老师在讲沙尘暴的成因,台下有学生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着。 蔡湛睡着了似的把头埋在桌子上,地理老师已经看了他好几眼,许淮阳偏头看了半天才发现他是在看杂志。 “你没睡啊?”他小声问。 蔡湛埋着头一动不动:“嗯。” “讲台上那探照灯扫着你好几次了都。”许淮阳啧了一声,“外面刮这么大风都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力。” 蔡湛把杂志合上,目光盯着讲台上的老师:“你忙着观察全班人民群众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完外面的风了。” 老师正想找几个人提问一下,把教室里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忽然跟蔡湛对视上,高兴地跟捡了大便宜似的:“蔡湛!来,你分析一下题目里有哪些信息!” “靠。”蔡湛站起来的时候挺郁闷地骂了声。 许淮阳在旁边乐了半天。 应付完提问,蔡湛坐下看着黑板,膝盖狠狠往许淮阳那边碰了一下。 许淮阳愣了一下,然后不甘示弱地碰回去。 蔡湛再碰过来。 他再碰回去。 …… 俩人碰了半天,正觉得幼稚的时候,前桌周远动了动,一脸幽怨地回头。 “……你俩有完没完了。” 于是才发现每碰一下周远的椅子都颤一下,碰了好几个回合,被压迫的人民终于忍不住了。 周远转过去后,许淮阳趴在桌上乐了会儿,转头低声问同桌:“你几岁了?” 蔡湛翻过一页书:“跟你一个幼儿园的。” 许淮阳在桌子底下竖了竖中指。 好容易挨到放学,外面的风却更大了。风里夹着沙子,天昏地暗,怎么看怎么像沙尘暴。 很多学生被堵在了教学楼门口,男生们挡着脸从风中穿过去,也有女生围着衣服或围巾努力往前走,去找来接他们的家长。 许淮阳在楼门口的人群里看到了方绵。 方绵正低着头,神色很严肃地发着短信。 “方绵!”他招招手,从人群里挤过去,身后跟着蔡湛。 方绵抬起头,看到许淮阳的时候愣了下:“我还以为你走了!” “上哪儿走去,”许淮阳挺无语地往边上挪了挪,旁边一个小胖子快把他挤傻了,“本来想骑自行车走来着。” “这天儿怎么骑啊,你一会儿跟我一起,有人来接。”方绵看了看许淮阳身后的蔡湛,“蔡湛你一会儿怎么走?” 蔡湛笑笑:“我打车。” 方绵摆摆手:“打什么车啊,我滴滴了半天,这天儿没一辆车愿意拉活儿的。就是碰着了也打不上,狼多肉少……你跟我们一块儿走?” 许淮阳回头看了看蔡湛。 “我二大爷发短信说来接咱,他那个小破面包能装挺多人。”方绵扬扬手里的手机,“你俩自行车小王子要真骑车回去,顶风骑两年都到不了家。” “谢谢。”蔡湛没再推辞,点点头。 方绵二大爷的车开到了的时候,三个人顶着风跑出校门口去。 风夹着沙子抽在脸上生疼,好几次许淮阳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被风抽破皮儿了。 说是小破面包还真是面包车,拉开门往车上钻的时候,他有一瞬间觉得几个人是要打群架去的。 传闻中听过无数次的方绵二大爷,看上去还挺年轻。一看就是方绵家的人,从上车起嘴就没停过,不说话就喘不过气儿来似的。 就是车开得实在不怎么样,才开了一会儿,许淮阳的胃里比外面沙尘暴还翻腾。 “也是巧了,我今儿本来还有一局来的,”方绵二大爷使劲儿打着方向盘,冲出一个十字路口,“要出门儿的时候啊,我一看天儿,哎哟,那个黄啊,立马就把局子推了。我跟你们说,不信邪不行,老天爷不好,今儿手气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绵坐在副驾驶上,已经对二大爷的疯狂飙车水平见怪不怪。 又一个急转弯过去,许淮阳头晕眼花地往旁边一歪,被蔡湛接住了。 晕车?蔡湛用口型问。 他特别艰难地点了点头。 方绵从后视镜里也看见了,回头看了看许淮阳:“淮阳你没事儿?” 二大爷往后视镜里看了眼:“这脸色儿都煞白了,小伙子身体不好啊?” 方绵瞪了他一眼,从车门旁边拿了瓶水:“大爷您开慢点儿!人家晕车!你先喝口水压一压?”后半句是跟许淮阳说的。 蔡湛替他把水接过来。 许淮阳闭眼摇摇头,示意没事。 几人想先把许淮阳送回家,可是送到小区门口时,门口保安室说什么都不让进车了。 “没登记过也没预约过的车牌不能进来,”保安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小面包,“哪栋的业主?业主本人可以进去。” “就送个人也不行啊?”方绵二大爷冲保安喊着。 许淮阳不想再麻烦方绵,强撑着恶心摆摆手:“没事儿,我自己进去……” 方绵有点担心地看了看许淮阳,二大爷那边跟保安剑拔弩张的,眼看快吵起来了。 “我送他。”蔡湛背上自己的包,又拿过一旁座位上许淮阳的包。 “那你一会儿回家……”方绵还是有点犹豫。 蔡湛笑笑:“没事儿,风小了我再走。离我家也不远了。” 放屁,离你家还好几里地呢。许淮阳闭着眼在心里骂着。 他没法说话,现在这劲儿一说话得张口吐出来。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蔡湛把许淮阳送回去,毕竟许淮阳现在这副晕车晕得一碰就倒的样,让他自己回去实在没人放心。 风还是挺大。许淮阳一路顶着风走进去,边走边骂自家房子怎么在小区最里面,以前觉得清净环境好,现在简直跟受刑似的,边接受着风沙的鞭挞边向终点走去…… 蔡湛一路上都没说话,在前面走着给他挡风。 好容易挨到院子门口,许淮阳本来就穿得少,这会儿手都冻得直哆嗦,伸手掏了好几次钥匙都没掏出来。 “我来,”蔡湛凑上来,“钥匙在哪儿?” “裤子右边口袋……”许淮阳气若游丝,胃里的不适感丝毫未减。 蔡湛跟他面对面站着,把手伸进他口袋里拿钥匙的时候一下子凑过来,几乎是脸挨着脸的距离。 校服贴身的薄薄一层,手伸进来,许淮阳立刻感觉到了他手上的温度,很暖,暖得他一哆嗦。 打开院子,又打开屋里门,还没等开灯,许淮阳立刻冲进洗手间一通呕吐。 蔡湛把包放下,打开鞋柜,找了双一次性拖鞋换了。然后拿着之前方绵递给他的水过去。 许淮阳正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过来拍了拍许淮阳的背,等他吐完了,又把水递给他漱口。 “谢谢。”许淮阳脸色煞白,吐得眼圈都红了,眼眶里全是憋出来的泪。 “你先洗把脸。”蔡湛摆摆手,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 吐完以后好受不少,许淮阳彻底蔫儿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满天花板的小星星在转。 蔡湛坐在沙发另一边,屋里没开灯。 难受,晕。 他不常晕车,这次吐成这样,八成跟这两天本来就受凉了、不大舒服有关。 刚才冲进洗手间吐的时候,整个人都头皮一麻,难受得差点跪在洗手间瓷砖上。 许淮阳一直觉得自己身体素质算不错的,不大生病,一年到头感冒发烧都没几次。 但说实在的,他也不敢生病。 生病的时候要一个人待在家里或者医院,有时候方绵陪着,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小感冒小发烧没什么,吃两片药就能扛过去。但好几次烧得厉害的时候躺在床上,稍微清醒一点都像回光返照。 别的时候没什么体会,这时候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才是煎熬。 有时候他会特别郁闷,父母生他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生个孩子比栽棵葱还容易,浇水施肥都不用,说离开就离开了,让他一个人过日子也能这么放心。 这算什么事儿啊。 “好点没?”蔡湛在沙发上靠了半天,掏出手机看看。七点多了,手机也快没电了。 许淮阳脸朝下趴在沙发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蔡湛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你家灯开关在哪儿?” “……绿萝后面。”许淮阳趴了一会儿,坐起来指了指。“右面那棵高的后面。” 灯开了,屋里瞬间亮起来。蔡湛看到茶几地下的药箱,把药箱拽出来翻着。 “你这都去年过期的药了。”他翻了几下,有点无奈地扔出来一盒什么含片,“居然也没毒死你。” “我乐意。”许淮阳靠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白了他一眼。 蔡湛笑着看了看他,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想让俩人现在就开始谈恋爱啊_(:з」∠)_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