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巳日的春游, 自然是不欢而归。 幸好磕破的那处有鬓发遮掩,不然要是额头破了相, 等傅璟安恢复记忆后, 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上完药,两人各自以兰草沐浴毕, 窸窸窣窣入了帐。 傅璟安平躺着, 双手叠在腹上,眸中拢了幽幽的光,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萧姝翻了个身,亲昵地往他怀里蹭了蹭,“相公, 今天那几人明显是受人指使, 想取你我性命, 看来我们是被盯上了,不如早作打算,换个地方住!” 在萧姝贴上来的刹那,傅璟安绷紧了身躯,双手也滑到腰侧, 攥紧了, 他垂下眼睑, 盯着她半张朦胧娇面, 双目中倏而涌出一缕复杂情绪。 转瞬即逝。 “随你之意。”他声音十分低沉。 萧姝抬起头, 勾住了他的脖子, 笑了一笑, 继续絮絮叨叨着:“咱们手里还剩一百多两银子,不如再找个二进的小院子,就要朝南的,屋里头亮堂,还得清净,方便你温书,要是院子里有口井就更好了,打水方便,天热了还能把瓜果浸在里头,那滋味又脆又爽...” “嗯,都好。”傅璟安心不在焉地听着,慢慢阖上了眼。 萧姝正说得兴奋,情不自禁想去亲他,眼看那两瓣嫩红落在他脸颊,他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 “我今日累了。”他淡淡地说,声音听起来有几丝疲惫。 萧姝微愣,从他胸前滚了下来,正要像平日里那样,枕靠在他手臂上,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响起,一下一下,弥散开去。 萧姝无奈地笑了笑,也闭上了眼。 次日一早,萧姝易容拾掇了一番后,柔声道:“我今天要去相看新的院子,约莫傍晚才会回来,你晌午不必等我吃饭。” 傅璟安唇角含笑,“好。家里的纸和墨快没了,下午我会去墨斋一趟。” 萧姝也笑了笑,“上回那些纸实在粗糙,你下午去买时,就甭再省着银子了。” 傅璟安点头应好,在萧姝合上院门时,他唇角那抹笑霎时消散,一种面无表情的漠然取而代之。 接下来几日,萧姝一直早出晚归,傅璟安也是如此。 萧姝备好了晚膳,仍等不到傅璟安回来,正要出门寻他,却见他披着一肩寒露,自茫茫夜色中走来。 “书局最近来了批新书,不知不觉就晚了时辰。”傅璟安笑着解释,见萧姝无甚表情,又补充了一句,“今儿我还结识了两位南直隶的举子,都是来进京赶考的。” 两人边吃着晚饭,边闲聊今岁春闱的事,吃完各自沐浴,和前几晚一样,傅璟安一上榻,就早早地歇下了。 萧姝缠了上去,自后环住他的胸膛,脸轻轻贴在他背上,声线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相公...我葵水结束了。” 没有回应。 萧姝绞着嫩白的手指,一点点滑到他腹下,无声地轻拢慢捻着,撩拨着那处。 她娇喘微微,绵软小手都快磨破了皮,却是徒劳无功,那人的身体早早被她唤醒,沉睡中的呼吸却始终均匀。 最后,她悻悻地收回手,蜷缩在角落里,累极了,昏睡了过去。 一片昏黑中,傅璟安突然睁开了眼,双颊微微抽搐着,长长地吐了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才强压下心头那股翻江倒海般的**。 他的身体渴望要了她,想要与她亲密无间,然而他的理智在抗拒,他不能这样做。 傅璟安无比煎熬,几乎一整夜都没再合眼。 天渐渐亮了,他悄悄下了榻,双手拢在袖中,在床边立了片刻,静静晲着沉睡中的女子。 随着斜斜照入屋内的日光的升高,他眼底的晦暗渐渐归于冷漠。 萧姝轻轻动了下,傅璟安收回视线,转身出去了。 这一整天,萧姝颇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日色将暮时分,院子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萧姝以为是傅璟安回来了,十分欢喜,想到新院子已经找好的事,心里越发甜滋滋,眉眼堆着笑,眼尾都笑成了月牙状。 门一开,萧姝怔住了。 院门外立着一群人,为首那人着紫袍,面白无须的脸呵呵笑着,眸光冰冷中含了丝嘲讽似的怜悯。 是宫里头最得势的内侍。 他手指一勾,身披锐甲的金吾卫立刻上前,团团围住了萧姝。 “贵妃娘娘,请!”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声腔里透着股去势之人特有的尖细怪异。 萧姝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她闭了闭目,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地踏出了这座小院。 “mmp,傅璟安恢复记忆了,438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萧姝一上马车,立刻敛了高贵冷艳的神色,几近咆哮地质问系统。 “如果我有这么万能的话,我现在该坐在管理局的办公室指挥人干活,而不会还是个底层的小虾米系统。”小仓鼠搭着小爪子,懒洋洋地哼了声。 “喔。”萧姝冷笑了下,眼皮子一垂,“再见,咱们下个世界见!” “亲爱的姝姝,忘了提醒你,这个世界的评级为超高难度,如果你能完成任务的话,得到的积分将会是前面世界的两倍哟。”小仓鼠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谄媚地呵呵笑着。 萧姝腾地坐直了身子,拍了把小仓鼠的头,唇角朝上扬了下。 “你不早说?” 她漆黑的眼底涌出光华,眸波陡然变得潋滟。 立政殿内,傅璟安一身明黄龙袍,负手而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入了殿,孟统领甩了把面上温热的血,扑通一声跪地,呈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是侍卫副统领的人头。 “陛下,臣下幸不辱使命,逆党现已伏罪。”孟统领沉声禀告。 一道沉冷近乎阴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令他不由毛骨悚然,额头沁出涔涔冷汗。 “做的很好。”傅璟安淡淡开了口。 “属下在逆党家中搜出一些还未烧尽的书信,经仔细辨认,全...全是逆党和成王多年来往的证据。” 傅璟安看了几眼,唇角扯出一丝冷笑,“这信上内容,并未涉及谋逆之事。” 孟统领察言观色,语气越发小心翼翼,“陛下所言甚是。属下顺着成王往下查,还查出一件事,只是事关先帝,属下不敢妄下论断。” “何事?”傅璟安神色不变。 “成王和萧贵妃私下来往多年,甚至萧贵妃的入宫,都是由成王一手安排。陛下遭到刺杀前夕,成王偷偷潜入冷宫,与萧贵妃独处半夜,而元宵夜萧贵妃假扮舞姬潜上画舫,想必和成王脱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孟统领明显觉察到,陛下的神色变得极冷,合了眸中噬血的暗色,整个人显得阴沉无比。 “你的意思是,成王和萧贵妃狼狈为奸,欲置朕于死地?”傅璟安一字一字问道,周身萦绕着一种骇人的森寒气息。 “属下不敢。”孟统领以头抢地,咬紧了牙关。 “退下。”傅璟安淡淡地道。 孟统领仓皇退出立政殿后,一道暗影自帘后无声无息闪出。 “去查清楚萧贵妃之事。”傅璟安命令道。 几日后,暗卫来报。 “萧贵妃在闺中时对成王颇为爱慕,然而成王并无娶她之意,反而送她入宫,成为先帝身边一枚暗棋...” “先帝名义上盛宠萧贵妃,实则以豢养娈童为乐,与萧贵妃并无夫妻之实...” "萧贵妃入宫后颇为寂寞,时而与成王幽会...” 木然的脸,木然的声音,却如惊涛骇浪般朝着傅璟安涌来。 殿内一片死寂,只余滴漏声声。近身伺候的内侍,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宽大的袖下,傅璟安攥紧了双拳,那么用力,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都被他捏碎了。 年轻的帝王眉峰桀骜扬起,眼帘却半垂着,眸中冷厉深不见底,唇线抿得发白。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了句。 “处理掉。” 就在暗卫领命准备退下时,他拂袖转身,一方雪白的帕子掉出袖口。 一低头,正好对上帕角粉色的小猪。 是数月前他在温泉边,从她手中夺来的那块。 他目光一顿,俯身拾起帕子,重新放入袖中,半晌,喑哑着说:“朕,亲自前去。” 见她最后一面。 后面半句梗在喉咙里,酸涩难言,说不出口。 冷宫外的荒枝上寒鸦声声,远处的夜色里钟鼓凄鸣。 傅璟安踏进去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星点烛火下,萧姝正对着一方生锈的铜镜发呆。 她慢慢掏出一个香囊,从里头取出残碎的糖人,借着昏暗的烛火拼接,直到糖官人和糖宜娘变得完整,她苍白的脸颊才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那笑里透着决绝的意味,眼泪随着笑簌簌滚落。 镜前的锦盒被打开,萧姝暗暗瞟了眼傅璟安的方位,取出一枚黑色药丸,凝神看了片刻,然后闭上眼,张开了嘴。 就在药丸送入嘴里的刹那,一只手自侧后方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