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姝挽住傅致远的手臂,小鸟依人依偎着他,听他介绍完后,热情地扬着手,“原来是虎子的姐姐啊,对不住对不住,外面太黑没看清楚,别光站着,快进来坐坐!” 然后她抬起头,嗔了傅致远一眼,笑着道:“都怪我家致远,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请你进来。” 傅致远一低头,正好撞进萧姝那双水润润的杏眼,他不由呼吸一滞,更加没心情应付曾晓萍了,只支吾了句,“已经谈完了。” 萧姝亲昵地捅了下傅致远的手臂,嗔怪道:“说你木,你还真是木,哪儿有人到门口,不请进来坐坐的呀。” 她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曾晓萍,“小曾同志还没吃晚饭,快进来尝尝我摊的玉米饼子,致远刚才一个劲儿夸好吃呢。” “不...不用了。”曾晓萍拼命咬着唇,咬出了一嘴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嗓音里的颤栗。 傅致远耳根一红,扯了扯萧姝的袖子。 萧姝抬高娇躯,往傅致远怀里送了送,娇笑着说:“没关系的,让小曾同志也尝尝,下次我再给你做。” 傅致远别扭地撇开脸,轻轻唔了声,算是答应了。 曾晓萍没眼再看面前这俩人黏黏糊糊,她瞪大双眼将泪水逼回去,转身落荒而逃,狼狈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黑夜中。 萧姝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眼底涌出浓重的冷意。 俩人回了屋,吃完饭上床睡觉。 “我明天去扯些棉花和布,趁着还没下雪,给你做件袄子。”萧姝将脸贴在他胸口,轻轻地说。 黑暗中没有回应,萧姝只好闭上了眼,她的呼吸浅浅的,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刷过,傅致远听得微微心悸。 他忽然睁开了眼,借着透到屋内的昏黑月光,静静打量着睡梦中的她,她如刚刚出生的婴儿,温驯地蜷在他怀里,娇憨极了。 他看得有些失神,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蛋,手指颤抖着,还没碰到她的脸,又飞快缩回被子里。 第二天傅致远回来的早,屋里却没人,冷火秋烟的。 他的心猛然发沉,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他的喉咙,心房那块儿也被堵得死死的,他难受得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连她的藤箱都不见了,萧姝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么? 他压下莫名的酸涩,抬眼望向屋外,天地间漆黑一片,静得令人发慌。 几百米外,萧姝看了看远处那星点灯火,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乌云蔽月,冷风呼呼吹过,刮得树枝簌簌作响,仿佛鬼怪在作乱,连路边那片连绵的坟包,都无端阴森了几分。 坟头半人高的荒草开始左摇右摆,凄厉的哭声从坟墓中飘出。 萧姝脚步一顿,盯了那片坟包几眼后,猫着腰摸到坟地里,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细细倾听。 她听出了变声期男孩的腔调。 萧姝唇角浮现一丝狡黠的笑,她撸了把小仓鼠的毛,轻飘飘地问:“438,商城里有没有吓人的道具?” “骷髅,吸血鬼,充气娃娃,姝姝你想要什么?”小仓鼠笑嘻嘻地问。 “给我来个骷髅头。” 萧姝布置完,重新拎起藤箱,转身走了。 外头没有动静了,几个男孩失望地从坟后钻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颗骷髅头咕噜噜从坟包上滚落,径直滚到了虎子脚边,白森森的牙咬住他的脚踝,吓得他立刻丢了魂儿。 “妈呀!!!” 虎子拼命丢开那颗骷髅头,屁滚尿流地从坟堆里爬出,哭得比死了妈还惨。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裆下一片冰凉,腥臊味传入风中。 虎子全身止不住地抖,完全顾不上在同伴面前的高大形象了。 他昨晚听曾晓萍哭诉完,就找了几个同伙,大晚上的躲在坟堆里,准备狠狠吓一通萧姝。 没想到没吓到那女人,反而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虎子懵了一整晚才回过神,仍没有死心,正计划着再去教训萧姝,却被曾晓萍拉住了。 “这贱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别瞎折腾,我已经有主意对付她,保管让她丢了这条小命。”曾晓萍咬牙切齿地说。 她看着炕边那本蒙了灰的书,目光倏然变得狠戾。 傅家这头。 “致远。”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甜暖的意味。 傅致远强压下那股子忐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萧姝捋了下额角的乱发,笑容平静,“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见他面露疑惑,她解释道:“快到家门口这段不都是坟包么?大概是有人想吓唬我,躲在墓地里装神弄鬼。” 傅致远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沙哑着问:“有没有被吓到?” 萧姝正要说没有,眼珠子转了转,摇着小脑袋,嘟起嘴撒娇:“是啊,我都被吓坏了呢,要你抱抱我亲亲我,我才不怕。” 傅致远脸色一沉,扭头就想走,偏偏萧姝不让他走,指尖在他手心转圈圈,“你怎么这样子?我刚才都吓坏了。” 她瞪大了那双美丽的杏眼,眼尾隐隐发红,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傅致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似在极力忍耐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伸手,缓缓环住了她的腰。 萧姝反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溢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几天后,尘土飞扬的大操场上挤满了人,最前头的地上跪着个剃阴阳头的女人,周围闹哄哄的。 萧姝挤在人群里,正要退开些,有个人火急火燎地叫住她,“萧姝同志,出事了!出事了!” 这人萧姝见过,在镇上小学烧锅炉,面皮生得白净,人热情嘴巴又甜,平时很讨大家喜欢。 萧姝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丝毫不显,走到了边上,柔柔弱弱地问他怎么了。 这人一拍大腿,扯起嗓子说:“傅老师的课本里被查出反.动书籍,现在他人已经被扣起来押走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萧姝抿紧唇角,没吭声,那人语重心长地劝她:“没想到傅老师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走眼了。待会见到武.装部的同志,你别害怕,听组织的,说真话就行,必要时和傅老师划清关系。” 语气越发义正言辞,同时目光警惕地盯着她。 来者不善,不知对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萧姝掩下眸底的冷意,退了几步避开这人,语气淡淡,“你带我过去看看。” 两人刚离开,虎子从人群深处冒出来,得意地摸了摸下巴,手臂一挥,纠集了一帮小混混回学校。 “傅老师,傅老师,你老婆跟人搞破鞋。”虎子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不顾校长和其他老师在,大大咧咧地嚷着。 “对对对,你老婆跟学校烧锅炉的跑了,我们亲眼看到的。”其他小混混应和着,脸上的笑恶毒又下流。 数道灼热的目光投过来,同情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尽数落在傅致远脸上,恨不得将他的脸烧出几个洞。 傅致远深吸一口气,背挺得笔直,声音听不出喜怒,“人在哪里?” “就在河滩那边,两个人正亲热着呢,你老婆还说要和你划清关系。”虎子又添了一把火。 一滴热汗倏然从傅致远额头滚落。 校长眼见这阵势不对,忙拍了拍傅致远的肩,宽慰道:“小傅,你先别急,先去了解情况再说。” 一行人乌压压出了学校,直奔河滩而去。 隔得老远,就见那干涸的河床边,稀拉拉的几簇沙枣树正晃荡着,枯黄的叶子乱舞。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树下晃得越发激烈,低低的呜咽声正从灌木林里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