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陈唐唐：“……贫僧也看到过。” 孙行者轻笑道：“那定然跟我看到的不一样，我看到的是一男一女妖精打架……” 说话间，孙行者带着她降落至地面。 孙行者侧了侧身子调笑道：“打架的场面当真是翻云覆雨，好看的要命，这个师父也看过？” 陈唐唐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弟弟，你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同时回眸，只见一青衣男子自单薄的雾气中走来，长长的黑发垂至地面，随着他的行进，撩过微湿的草地。 明明是个清雅如仙人般的男子，可他的眼睛却被一块青色的长布条蒙着，似乎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阿弥陀佛。”陈唐唐念了一句佛号。 青衣男子轻轻皱眉，看向孙行者。 孙行者朝他使了个眼色。 奇怪的是，这名男子明明蒙着双眼，却还是看懂了。 “徒儿，这位是……” “啊啊，这是我曾经结拜的大哥。”孙行者立刻笑道：“师父不是饿了吗？我这就带师父去吃东西。” 青衣男子的嘴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孙行者牵着陈唐唐进入雾气弥漫的森林。 陈唐唐：“徒儿，这里是哪里？” 孙行者：“哦，这是附近一处仙山，我的结义兄弟居住在这里，刚刚师父也看到了。” 陈唐唐还是觉得有古怪的地方：“不知你那结义兄弟的姓名是……” 孙行者挠了一下耳朵，心想：就算是告诉她，她定然也不晓得。 “啊，他唤作通臂猿猴，乃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上能拿日月，下能缩千山……” 可惜是个瞎子？ 假孙行者觉察到陈唐唐神色古怪，便问：“师父，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陈唐唐；“并无。” 果然是人以类聚，猴以群分，你们猴与猴之间的交情，贫僧是不懂啦。 假孙行者却不信，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唐唐，看她是否识破了什么。 陈唐唐突然转过头，将他偷窥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假孙行者背脊一僵。 陈唐唐微微一笑，温声道：“为师只是在想……你说你那结义兄弟是独一无二的，可在为师看来，你才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既惊喜又惶恐。 惶恐？为何会惶恐？ 陈唐唐不解地歪了歪头。 她探出手指，想要好好查探一下他最近变成黑红色的双眸，可还未触及到他的眼睛，他却猛地朝后跳了一步，跳进了浓浓的云雾中去。 陈唐唐看了看手指，又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忍不住喃喃：“难道是贫僧太过孟浪了？” 可是，师父关心徒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回来，便只好一个人在浓雾中胡乱走着。 她走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周围的景物似乎都没有怎么变过，单调惨白的浓雾充斥了整个世界。 突然，她的鼻尖嗅到一抹食物的香味。 陈唐唐无意识地顺着这股香气飘来的方向前行。 像是一滴墨在清水中逸散开，一个白发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前方，食物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陈唐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股香味一定来自绝顶的美味。 男子仰头，似乎在喝酒。 陈唐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 那名男子恍若未闻，不看她也不搭理她。 陈唐唐上前几步，站在男子的身后：“请问……” 他又低头倒了一杯酒，银色的酒液如同星河倒悬，落进黝黑的酒盅里。 陈唐唐绕过他的后背，站在他的身前。 她刚想要重新打个招呼，视线却被他面前桌子上的菜肴吸引住了。 她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抬起头，却只见他白如凝脂的手指正捏着一个黑乎乎的酒盅，酒盅的边缘抵着他下唇，而他的唇珠上正沾着一滴摇摇欲坠的酒液。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面色白如新雪，或者说，除了那双黑眸和一身黑衣，他连唇色都淡极近白，就好像他全身上下只能找到黑与白这两种颜色。 他黑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辨喜怒。 陈唐唐双手合十：“抱歉，贫僧在浓雾中与徒儿失散，请问施主可曾见过贫僧的徒儿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慢条斯理地探出握着酒盅的中指，抹过唇珠上的酒液。 “灵明石猴？”他的声音低沉微沙。 “什么？”陈唐唐疑惑地盯着他。 他摇了摇头，神色凉薄道：“没见过。” “怎么会……” 陈唐唐的疑问尚未问完，他就“嗯”的一声挑起，似乎带着浓浓的不满。 “抱歉。” 他一怔，淡淡道：“为何道歉？你我又并非陌生人。” 哎？ “可是，贫僧确实未曾见过施主。” 他放下酒盅，扫了她一眼：“你以为没见过就真的没见过了吗？” 陈唐唐仔细思量了一下，随口道：“莫非贫僧与施主上辈子见过？” 他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啊，为什么跟贫僧上辈子扯上关系的人这么多？贫僧上辈子都做了什么孽啊。 该不会也欠了这位施主什么孽债？ 他重新为自己倒好一杯酒，就在陈唐唐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突然道：“你不吃吗？” “哎？”陈唐唐惊讶地看着桌子上的美味，“这莫非是为贫僧准备的菜肴？” 他冷淡颔首：“老朋友相见，自然是要奉上珍馐的。” 陈唐唐：“……” 可你摆着那副后娘脸，活像贫僧杀了你的老朋友似的。 不过，既然是请客吃饭，贫僧当然义不容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唐唐边说着，边毫不犹豫地占据他对面的位置。 “请用。” 陈唐唐立刻举起银着，享用起桌子上的素斋。 他却尝也不尝一口，只顾着闷头喝自己的酒。 陈唐唐疑惑问：“施主不用饭菜吗？” 他冷淡依旧：“为你准备的，我不用。” 陈唐唐咬着银着尖儿，神情更加迷茫了。 原来这一桌子菜全都是留给她的，她上辈子交了什么好运，竟然交到了这么一个酒肉朋……呸，知冷知热的好友。 陈唐唐正大嚼美味菜肴。 那人才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毕竟，这是你最喜欢的断头饭。” “噗——” 陈唐唐彻底吃不下了。 “啊，你不必在意。”他冷清又黑白分明的模样像极了精致的人偶，冷冰冰的漂亮，却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根本不可能不在意啊！ “不，这件事贫僧很在意，请施主一定要跟贫僧说一说，这顿饭怎么就成了贫僧的断头饭了？” “啊，我没说这是你的断头饭。”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认真地回答。 他这副模样配上他不同于常人的外表，有些可怖了。 “可是，施主刚刚说……” “我说的是你最喜欢的断头饭。”他几乎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重复着。 陈唐唐捏紧筷子：“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想了想，精致如同人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的意思是，你死了九次了，在奈何桥上给你送别时，你喜欢的菜色就是这些。” “啪”的一声，陈唐唐手中的银着掉到了桌子上。 他歪歪头，不解道：“你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这不废话嘛，要是有个人来说你死了九次，你肯定也跟贫僧反应一样大！ “人活着就会死，就是这个道理。” 陈唐唐：“你说的好有道理哎……”才怪！ 他因为陈唐唐怪怪的语气，而认真地看向她：“凡人如此脆弱，你可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不用你说贫僧也知道啊。 陈唐唐：“说来说去，施主到底是何人？” “我都跟你说了九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盯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久了，她竟觉察到他稍稍有些委屈。 他叹了口气：“这是第十遍了。” 贫僧怕是因为死了，才会不记得你的解释了？这也能怨贫僧吗？ “你可知混世四猴？” “不知。” “你可知周天十种？” “不知。” “那你可知……” 陈唐唐赶紧打断他的话：“不知不知，贫僧什么也不知道，施主快说。” 她以为他就会这么说下去了，谁料，他竟惆怅道：“你怎么这么笨，什么都不知道。” 陈唐唐：“……” 佛祖，别拦着贫僧，贫僧要打人了！ 就在她耐心告罄之前，他终于说道：“周天之内有五仙，有五虫，这便是大多数人所知的十种生灵，然而，在这之外，还有所谓的混世四猴，他们法力无边，本领高强，非五仙，亦非五虫，他们就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孙行者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忙道：“哥！通臂在找你，你快点去。” “是吗？好，我知道了。”他认认真真点了点头，转过头对陈唐唐道：“我便是赤尻马猴，知晓阴阳，能避死延生。” 合着你刚刚那么长的一番铺垫都是为了吹嘘自己？ 陈唐唐品了品，突然品出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你前九辈子都是贫僧的友人？” 他点头。 “你还能避死延生？” 他又点头。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贫僧去死？” 赤尻马猴沉默片刻。 孙行者忍不住了，上前拉着他道：“你答应过我的，千万别食言啊。” 赤尻马猴一边跟着孙行者走，一边回头对陈唐唐道：“对不起，我能起死回生天下所有人，唯独你，不行。” 他这句话刚说完，便被孙行者一把拖进了浓雾中，消失无踪了。 陈唐唐重新拿起银着，低头不语。 孙行者挠了挠耳朵：“哎，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嘴里惯来说不出什么好话。” 见陈唐唐只是吃东西，却不说话，他越发焦急了。 “喂，你该不会是生气了？亦或是伤心了？唉，你们凡人可真麻烦。” 他坐在陈唐唐身边，盯着她平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你倒是说说话呀。” 陈唐唐沉默地吃着饭菜，只有脸颊微微鼓起。 他支着自己的下巴，出神地盯着她吃饭的模样，却越看越觉得可爱。 怪不得那只石猴非要认这么个师父呢，原来也是有好处的，光是看着她吃饭的模样，就觉得舒坦。 嗯，他决定了！ 既然他都变成了那石猴，又抢了他师父，那就顺道将真经也一并取了！ 他就不信了，他灵明石猴能办到的事情，凭什么他六耳猕猴办不到！更何况他还拉着两位哥哥一齐下水。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假孙行者，真六耳猕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父可吃好了？” 陈唐唐微微点头：“麻烦徒儿了。” 现在，她可以断定这个孙行者并非她的徒弟了。 不过，他既然敢扮成孙行者的模样，显然也有不小的本事，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真徒弟是不是被他们掳走了？ 贫僧且行且看好了。 对陈唐唐心思一无所知的六耳猕猴拍案而起：“吃饱喝足，咱们就去取经，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陈唐唐：“……好。” 这个假孙行者可真够大胆的啊，竟然要跟她一同去取经，他难道就不怕被佛祖认出来吗？ 陈唐唐只觉得这里的水很深，却还是觉得可以试着淌淌看。 嗯，先走一步看一步。 孙行者又领着陈唐唐穿过一片迷雾。 在仙山脚下，陈唐唐看到了八戒、沙悟净和白龙马。 等等，这不对！ 只见八戒眼睛上蒙了一块白布，神情也不如以往温柔，沙悟净更是可怕，他竟然僵着一张脸，像个人偶似的一动不动杵在一旁。 还有这敖烈……白龙马，别以为贫僧认不出来啊，这特么真是一匹马！ 你们这是搭了个草台班子，要贫僧领着去取经？！ 真、真会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唐僧全是假冒伪劣产品的取经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