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新年番外六（完）
厅堂的门无风自开, 卖药郎抱着晴明踏了进去, 然后门再一次自动关上了。 “是晴明吗？”在门滑开的那一刹那, 坐在厅堂木桌前的大妖怪们目光瞬间锁定住了卖药郎，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往下滑, 看到了被卖药郎捧在手心中通体洁白眼眸苍蓝的兔子。 “晴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鬼使黑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坐着的那把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往后倒去, 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鬼使白也没有叱责鬼使黑的无礼, 因为他此刻也是如此，并且已经快步走向了晴明。 “晴明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中咒了吗？”鬼使白面色布满了焦急，他想要伸出手去触摸晴明，却被卖药郎避了开来。 “哎呀，真是抱歉了这位鬼使大人，晴明可是拜托我了, 要好好的保护他啊。”卖药郎轻轻地这么说道。 “所以, 这就是晴明你迟迟不出来见余的原因？”荒川之主也走了过来，他手中摇晃着折扇, 一脸若有所思, 看不见怒意。 “晴明变成这样了你们还能这么冷静？”酒吞童子眉头紧锁：“不过晴明你在自己的庭院还能被下咒变成兔子，你的式神也太没用了？果然还是和本大爷——”一起回去大江山。 酒吞童子这句话还没说完, 就被茨木童子打断了：“晴明，你对谁给你下这种诅咒的家伙有什么头绪吗？需不需要吾和吾的挚友帮忙？别的不敢说，武力的话吾可是很有自信的。” “多谢关心, 大概头绪已经有了，对我下咒的那个人大概已经遭受到了反噬，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晴明朝茨木童子笑了笑，长长的耳朵也动了动，看上去十分可爱。 “……”自己话被打断的酒吞童子额角跳出青筋，然而晴明都已经回了茨木童子的问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开口反而会让在场的其他打妖怪们找到话柄。 “唔……”荒若有所思，忽然道：“莫非是那个道满？” “不愧是荒，的确是那位道满大人。”晴明微怔之后，干脆地承认下来了。 “道满？谁啊？”茨木童子听到了不熟悉的名字，一脸不解地开口问道。 “是警服忽然出现的一名阴阳师，一直想要和晴明大人分出个高低。”原本一直待在厅堂中招待他们的童男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过真没想到那位道满大人居然会这么对待晴明大人……” “有解开的方法吗？”荒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没有的话我来给你解开，和我回去。” 荒这么一说可就激起了其他妖怪们的不满，荒川之主直接皱起了眉头，原本轻摇着的折扇停了下来。 鬼使白和鬼使黑早已挡在了卖药郎的身前，而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则围着荒，那忽然凝聚起来的浓烈妖气带着杀意锁定住荒。 “解开方法的话，我想并不需要呢。我的客人，这位卖药郎，已经找到了。”晴明耳朵动了动，出声劝解道。 “真的吗？晴明大人！？”鬼使白闻言猛地地回头凝视着晴明，鲜红的瞳眸中充斥着欣喜。 “那真是太好了啊晴明！看来也不用那么麻烦地再往高天原跑一趟了呢！”鬼使黑也爽朗地笑了起来，刚才脸上一直浮现出的戒备神情也烟消云散了。 “哦……”卖药郎的眼睛往下看，“居然被发现了啊……不愧是晴明大人。” 正如晴明所说，卖药郎其实早就发现了该如何解开这个咒。 那位道满大人所下的这个咒就如同恶作剧一样，只是比恶作剧难缠百倍。那位道满大人大概也没有怀着多恶毒的想法，充其量只是想让晴明难堪。而且根据晴明方才所说，他已经受到了晴明术法的反噬，现在大概也在某处变成了什么动物。 看晴明那副模样，卖药郎估摸着晴明对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只是这个咒解开的方式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对晴明来说尤胜。 “那么，为何这位卖药郎，还迟迟不给你解咒呢？”荒川之主冷着那张脸，他的双眼锐利地注视着这位脸上涂了奇怪花纹的卖药郎，发出了这般尖锐的疑问。 “这是因为……”卖药郎像是慢了一拍似的，慢吞吞地一字一顿道：“这咒的确很难解开啊。” “知道如何解咒，却难以解咒的意思吗？”荒川之主扬了扬眉，“既然如此，晴明要保持这个模样到什么时候？” “阴阳师解咒的方式我不了解，但若是按照我的方式来的话，需要形、真、理这三样，才能够解开这个咒。”卖药郎抱着晴明，不紧不慢地从鬼使黑和鬼使白的背后走出，来到红木桌前坐了下来。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晴明的背脊，接着道：“形即这咒的具体形式，真即这咒的真实，理则是那位道满大人为何这么做的理由。有了这三样，我才能为晴明解咒。” “那还真麻烦。”酒吞童子嘟哝了一声：“要是晴明自己解咒的话，马上就可以恢复原样了。” “晴明大人就是没有办法自己解咒，所以才麻烦卖药郎先生的。”童男接口道，他的目光担忧地看着被卖药郎抱在怀里的晴明，不安地皱紧了眉头。 “既然如此，晴明，你还是和我去一趟高天原。高天原有一汪温泉，可以解除任何诅咒。”荒这么说着，一边朝着卖药郎掌中的晴明伸出手。 “我并没有，说我无法解啊？”卖药郎身体一晃，下一刻就坐到了红木桌的另一边，他微微挑眉，这么慢悠悠地说道。 “卖药郎先生，莫非您对形、真、理已经有了头绪吗？”童男眼睛一亮，面露喜色，他大大松了口气，原本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正是如此。”卖药郎微微颔首。 “那你就别叽叽歪歪的赶快给晴明解咒啊！”酒吞童子暴烈地说道。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是很享受抱着这个模样的晴明，所以才迟迟不肯解咒的？”荒川之主不愧是荒川之主，说出的话语锐利至极一针见血。 “……”卖药郎眼睛在听到荒川之主这句话后身上再度凝聚起浓烈杀意的他者，嘴角嗪着的笑容不慌不忙：“怎么会。” “啧，狡猾的家伙。”荒川之主终于没能忍住，低低哼了一声。 “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让这位卖药郎为晴明大人解咒？”鬼使白见气氛不妙，他当机立断将话题拉回来。 “这位卖药郎先生，还麻烦你为晴明大人解咒了。毕竟晴明大人对这座庭院，对京都，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鬼是被言辞恳切，那张俊秀的面容上满是真诚和希冀。 “是的，这位卖药郎小哥，麻烦你了！”鬼使黑也认真地点点头，应和道。 “……”卖药郎看了看这对迅速反应过来压下尊严请求自己的鬼使，心下有了计较：看样子比起那几位心高气傲的大妖怪和神明，还是这边这两位鬼使比较难缠啊。 “这是自然，既然我被晴明拜托了，当然会为他解决这个麻烦的。” “——那就快做啊？”酒吞童子冰冷的紫色眼睛锁定住了卖药郎，如果卖药郎再梢不如他意，大概真的会被撕碎成尸块。 “形已具，真已明，理已知，速速复原——”卖药郎口中轻声吟唱着这句咒语，淡金色的光辉笼罩着他的周身，将卖药郎自己和晴明一同包裹了进去。 童男和荒、酒吞童子、茨木童子、鬼使黑、鬼使白以及荒川之主按捺下心中涌出的繁杂思绪等待着，那金色的光芒持续了有一阵子，才渐渐淡了下去。 “晴明大人！”童男眼尖地看到晴明已然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欣喜地高喊了一声，扑扇着翅膀直接从红木桌上方飞了过去。 童男的笑容在看到晴明大人是以何种姿势坐在卖药郎怀中时，就已经完全僵硬住了。 晴明仅仅穿着一层单薄的里衣，衣襟口凌乱地散开。 他那头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背后，手搭在了卖药郎的双肩上，那双修长而纤细的双腿则因为担忧自己摔倒而轻轻地夹着卖药郎的腰，卖药郎的手则扶在了晴明的背后。晴明的胸膛紧紧贴着卖药郎的，他们面对着面，鼻尖贴着鼻尖，距离近道交换着彼此的呼吸，通过贴着的肌肤部分，晴明能够感受到来自卖药郎那方传来的心跳声，沉稳而宁静。晴明没有想到复员后的自己竟会是以这种姿势，那双苍蓝色的剔透眼眸里也透着些微的愕然。 “你这个杂碎——离晴明远点！”晴明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猛烈的杀意、妖气以及瘴气，他来不及细想直接喝道：“守！” 淡蓝色的结界应声而出，笼罩在了他和卖药郎的周身，也挡下了那迅猛袭来的攻击。 “晴明，快离开那个家伙！”酒吞童子束在脑后的红发飘扬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卖药郎，那副模样似乎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晴明，快点离开他。”荒的声音也像是结了冰一样寒冷，围绕着他的星象仪和陀螺旋转得飞快，似乎下一刻就会召唤来群星坠落敲击在此处。 “晴明，恭喜你复原。以及，吾也觉得你现在还是赶快离开那个家伙比较好。”茨木童子也跟着这么说道，他的掌心里凝聚了凶猛的紫炎鬼火，黑金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的杀意。 “晴明大人，您现在复原了，还是赶快通知您的式神们，他们一定也很担心了。”鬼使白面上虽然笑着，但是那紧握在手中的招魂幡围绕燃烧着的黑红色滚滚魂火，昭显着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鬼使黑更不用说了，他早就已经拿出了那把死亡镰刀，寒芒直指卖药郎。 荒川之主的声音冷冽：“晴明，你此刻模样有些不妥，快快离那个家伙远点。” 晴明抿了抿唇，他们说的也对，毕竟晴明此刻只穿着里衣，而且还是以这种姿势坐在卖药郎的怀里，的确太过失礼了。 晴明轻轻推了推卖药郎的胸口，轻声道：“我还是先起来。” 卖药郎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到目前为止，他收到的报酬已经足够了。 “请便。”他从善如流地往退了些许，方便晴明从他的怀里站起来。 见到晴明离开了卖药郎，浑身弥漫着煞气的众人并未将杀意消弭，他们反而上前了一步，目露冷光。 晴明虽然站起了身，却并未走开，围绕着自己和卖药郎的结界依然伫立着。 “不管怎么说，卖药郎帮助我恢复了人形，诸位还是不要太过了。”晴明上前一步，挡在了卖药郎的身前。 “更何况明日就是佳节了，打打杀杀可不美。”晴明朝杀气腾腾的他们微微一笑，披散在肩的银发顺着他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漾出了一篇温柔的淡光。 “……既然晴明你不计较，那就算了。”尽管不甘心，但是谁也不想让晴明生气，更舍不得自己逞一时之痛快让晴明对自己起了嫌隙。 “多谢大家理解。”晴明微笑，眼角下恍如涂了胭脂一样的绯红更加鲜艳，他接着对向自己发来了邀请函的大妖怪们道：“既然难得这么齐，不然干脆大家一起在庭院里过节如何？恰好姑获鸟和犬神他们也准备了足够的份量。” 大妖怪们沉吟了一会，知晓此刻估计也无法再邀请晴明去到自己的地盘，既然如此那边留下来，怎么说也不能让其他的情敌得逞！ “那就叨唠了，晴明大人。”鬼使白率先说道。 “麻烦啦，晴明！”鬼使黑也跟着说道。 “那今晚就一起好好地喝酒，晴明？”酒吞童子问道。 “晴明，你可以来试试吾酿的美酒！”茨木童子邀功一样地说道。 “余带了你喜欢的香鱼，等会让你的式神们好好烹饪。”荒川之主轻摇折扇淡淡道。 “刚好，今晚是一个晴夜，一起观星，晴明。”荒眸光微闪，也开口道。 “我会考虑的，还请诸位移步先去洗风尘？”面对为数众多的邀请，晴明面不改色地回道。 “童男，喊姑获鸟和犬神进来，一起为这些贵客们带路。” “是的，晴明大人。”童男点点头，依命令行事。 他们在临走前还不忘用眼神威胁了下卖药郎。 “那么晴明……”卖药郎手指敲击着下巴，等到那些气息可怕的妖怪们走后，才不紧不慢地对依然留在这间厅堂内的晴明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又该问什么呢？”晴明回头看着卖药郎，嘴角微微一扬反问道。 “说的也是，要是真的说出来了……你的庭院大概又会掀起轩然大波。”卖药郎低低笑了几声，肩膀耸动着。 “——要是他们知道，正是他们对你的爱意和敬仰，导致你在结界重重的庭院内还能被下咒得逞，会怎么想呢……” 还真是期待，那些自命不凡的妖怪们知晓这一点时的表情啊。 卖药郎兴趣盎然地这么想着，手撑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形，是对你浓烈的爱。真，为妖怪们的，占有欲。理，是他们对你的，求而不得。哎呀哎呀，晴明，被这么爱着，也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呢。” “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了。”晴明仿佛没有听到卖药郎前面说的那几句话，他朝卖药郎伸出手，微微一笑：“走，一起去准备过节了。” “避而不答，吗……呵呵，罢了。”卖药郎轻轻一笑，没再追究下去。 “不过还是小心些，晴明。你一直回避也不是办法。对于妖怪来说，**才是组成他们的最大成分。”卖药郎目光落在晴明身上，带着真心实意的担忧：“你会被‘吃掉’的，晴明。” “……我会注意的，多谢了。”晴明顿了一会，才轻叹了一声回道。 晴明又何尝不知，但是，他要怎么承接下那复数的爱意？安倍晴明再怎么伟大厉害，也只有一人啊。 “不如干脆，选择我怎么样？”不知何时来到了晴明身边的卖药郎握住了晴明方才伸出的手，然后贴近了晴明。 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晴明：“直接干脆地选择我，让他们死心，不是更好？”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卖药郎。”晴明回望过去，虽然嘴角是弯着的，但是那双苍蓝色的双眼中并无笑意。 “式神们还在等着我们一起过去呢，走。”晴明说罢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踏出了厅堂。 “玩笑……吗。”卖药郎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字眼，他的目光跟随着晴明的背影，唇角轻轻划出了一道莫名的弧度。 “呵。那就，请你，拭目以待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 所以幕后黑手就是道满大人啦！但其实他没有恶意的，他就是个助攻愉悦犯，恶作剧晴明顺便看晴明后院起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