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车迟（二）
祈越拿着小金盆, 盆里空空如也。 他把盆翻来覆去：“你们看，里边啥都没有。” 这一眼就能望清嘛，围观群众们纷纷点头。 小道士还好奇地拿过盆来, 这里敲敲，那里看看, 然后递回给祈越。 祈越拿了块布, 盖在盆上，低声念了几句谁也不懂的咒，蓦地伸出手指，朝盆急指，大声喊了句“哈利路亚”。 他故作高深地扫一眼围观群众, 对着小道士挑了下眉，再轻轻掀开蒙在盆上的布。 盆里多了几张黄符, 上面画了一个十字架, 还用英文写了“God will bless you”。 围观群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谢谢大家, 谢谢大家。”祈越说着, 把小金盆朝周围一递。 他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有几个围观的女人忍不住，便往他盆里投了几个铜板。 小道士的眼睛此刻瞪的圆圆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只有崇九明白，祈越盖布的时候，手快地扔了几根草进盆里, 然后把草变成了纸。 祈越拿起这几张纸, 拉着小道士, 巴拉巴拉地扯了一大堆：“这个赎罪券，除了能赎罪，还能消除一切不利磁场，将你身边的邪气全部转化为正能量，给你爱的守护，让你家庭和谐，财运亨通……” 围观群众们将信将疑，但还是有人掏钱。一个女人买了之后，还缠着祈越：“这个要怎么贴，贴哪里，你能不能去我家帮我贴一下？” 小道士被忽悠地晕晕乎乎，掏出钱来买了三张。 祈越暗自鄙视，这个小屁孩，信仰一点也不坚定！ 祈越收完钱，摆脱了问东问西的女人，和崇九进了城。 景教在隋朝时就经波斯传入了西域，唐初时传入了大唐，因此，有景教教士去大秦取经，虽然稀奇，但也挑不出毛病。而车迟国虽然排斥佛教，把和尚抓去当苦力，但那是因为和尚和道士们在国王面前争权夺利，对于景教这种没有利益冲突的宗教，道士们自然是不管。 “我们去找个客栈住几天。”祈越说，“要找个好的，我可不住那些破烂小店。” 崇九问：“那个券，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啊。”祈越一脸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表情，“放在家里能防虫蚁，助睡眠，每天看几遍，还能预防老年痴呆……” “不是。”崇九打断了他，“我是说它真的能赎罪吗？” “可能。”祈越说，“如果末日审判的时候，上帝有闲心看一眼这东西，而且认可的话。” “你觉得上帝会认可吗？” “谁知道呢？”祈越嬉皮笑脸地说，“说不定他觉得我画的好看，一高兴就认可了呢。” 路上，一队衣衫褴褛的光头，拖着大车，从他们身边而过。两个道士挥着鞭子走在光头们旁边，看见谁动作慢了，就大声呵斥。 “这应该就是被当做苦力的和尚。”崇九小声说。 …… 西尓敦客栈是车迟国最华丽的客栈，在西域也鼎鼎有名。 雕栏玉砌，看着就很上档次，往来进出的，无一不是大官大贾。 王麻是客栈的小二，在这种客栈干活，最重要的，就是眼力。 这不，现在进来的这两位公子，一看这气质和打扮，就绝对是人中龙凤。看看当先进来穿白衣这位，他那衣服，咱车迟最好的丝绸，最好的裁缝都弄不出，再看看那衣服上绣的金边，还有衣带上那玉佩…… 王麻吼出他一辈子最热情最谄媚的声音：“两位大爷快里边请，住店还是打尖！” 白衣青年说：“住店。” “好嘞，两间上房！两位楼上请。” “不用。”白衣青年说，“一间就够了。” 王麻一愣：“一间？” “恩。”白衣青年点点头，“床够大吗？能不能睡下两个人？” 原来是一对儿啊！王麻立刻反应过来：“够，够！又大又结实的黄花梨木，两位绝对压不坏！这就跟我上楼。” 两人跟在他后面，王麻听见白衣青年低声和那紫衣青年说：“还是一间房划算，两件住不起。” 王麻腿一抖，险些摔在楼梯上，大爷，你逗谁呢？就你衣带上那玉佩，解下来就能买多少间这客栈了！ …… 祈越看了一下房，然后表示满意。 很干净，一尘不染，床也很大，睡两个人没有问题。 他睡了几天地铺，还是在沙子上的地铺，早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了。此刻二话不说，先上去躺一会儿才是。 “小九，来一起睡嘛！”他还冲崇九说。 他这一躺，就一直躺到吃下午饭的时候。 吃完饭，洗个澡，然后又上床接着躺。 照他的话说，这客栈太贵，不多睡一会儿，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第二天醒来后，他和崇九去城外的寺庙。 昨天见过的那个小道士，正站在城门口监督检查进城的人。 祈越走去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 小道士一惊，回过头来，看见是祈越时，好看的眉宇间满是愤怒。 “干嘛？大骗子。”小道士气鼓鼓地瞪着眼前这人。他昨天回去后，好好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欺骗了。 “没骗你，那个券真的特别灵！”祈越信誓旦旦地说，“假如你每天看一遍，看够三万遍，那你绝对能长命百岁。” “真的？”小道士有点不信。 “当然。”祈越说，“我可以对着上帝发誓。” “好，那我勉强信你一回。”小道士说。 “对了。”祈越问，“这附近的佛寺在哪？” “佛寺？”小道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了解一下啊。”祈越比划了个十字，“我想盖一个教堂，就是景教寺，想去看看佛寺，学学那些和尚怎么盖。” “哦。”小道士说，“你可不能再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祈越说。 小道士撇撇嘴，挥挥拂尘：“你往这边走十里，有个智渊寺。我给你个牌子，你拿着去，守寺的道长自然会放行。” “谢啦。”祈越拿过牌子，拍拍他的肩，领着崇九走了。 …… 黎黎客栈。 猪八戒嘴里叼着一枝玫瑰，站在桌旁，痴迷地望着正在吃饭的人。 那人皮肤如白瓷，眼珠如黑曜，头发如有淡淡光泽的丝绸，完美的不可思议。就算是吃饭，都有着梦幻般的迷离气息。 尽管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等那人吃完饭，擦擦嘴巴，猪八戒“咚”地一声，单膝跪下。 其他人都惊呆了，齐齐看了过来。 猪八戒在众人的目光下，胆子愈大，他拿出嘴里的玫瑰，双手捧上。 轩王子看着眼前一大股口水味儿的玩意儿，纵是他纵横三界，此刻也不禁眉头一皱，连忙起身退后。 八戒对着他，深情款款地念道：“我的轩啊！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年老还是病患，我都将对你不离不弃，不依不饶……” 轩王子冷笑一声，终于开口了：“那假如我……” 猪八戒抢答：“不管你如何，我都爱！” 轩王子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完：“假如我是孔宣呢？” “爱！”猪八戒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他陡然觉得气氛不对。 他连忙回头一望，见身后的孙悟空和沙僧一脸惊恐，师父有点迷茫，而其他人，都钦佩地看着自己。 等等，孔宣？ 原来我家轩王子名字叫孔宣啊！真是好名字！ 但是，孔宣，怎么有点耳熟？ 莫非？ 猪八戒的脸突然一僵，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拳头，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阿弥陀佛，我们走。”普居士朝唐僧说，“后面的场景，可能会有些血腥。” “唉。”唐僧叹一口气走开。他虽然不知道孔宣是谁，但也知道徒弟踢到了铁板。这样也好，就该让这二徒弟多受些教训。 猪八戒一身肥肉都抖了起来：“孔，孔宣？哪，哪个孔宣？” “就是那个孔宣啊。”轩王子的脸突然一变。 他的五官更加俊美了，披着的长发和身上的衣服都变得五彩斑斓。这些鲜艳而混乱的颜色，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俗气。 但他却不再像之前那么装模作样，而是随意地敲起了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斜睨着猪八戒，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 如果说，刚才这人是个高贵的王子，那么此刻，他就是一个血海里出来的阿修罗王子。 “咚”地一声，猪八戒另一条腿也给他跪了。 孔宣是谁啊？那可是纵横三界，圣人以下近乎无敌，连佛祖都敢一口吞了的人物，自己哪敢去招惹这个祖宗？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恐怕是第一个敢对这位这么说话的人，猪八戒就寒意上涌。 站在沙僧身边瑟瑟发抖的小钰越来越抖了。抖着抖着，突然变成了一只兔子，一下子蹦进了沙僧怀中。 猪八戒带着哭腔：“孔宣爷爷，孔雀大明王菩萨，佛母大人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孔宣完全没有了轩王子的那种优雅，一开口就骂：“妈的，你之前不是说，不管如何，都会爱老子吗？” “不爱了，不爱了。”猪八戒“啪”扇了自己一大嘴巴，“佛母大人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孩，求求你放过我！” 孔宣更怒：“那你他妈有小孩还来勾搭老子！” 猪八戒：…… “怎么？孔宣，人家天蓬爱你，你也不高兴？”一个声音煽风点火。 猪八戒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见拄着棍子，一副事不关己的孙悟空，和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沉迷于撸兔子的沙僧。 那只兔子，猪八戒还很眼熟，是嫦娥妹妹家的小玉兔。沙僧旁，站着观音和她徒弟木吒。 而刚才出声的，则是贵气逼人的赵公明。他身边坐着黎山老母和文殊菩萨，这两人手里还各捧了一块瓜，边吃边看着他。而黎山老母的双臂上，还缠着一条白蛇一条青蛇。 两条蛇扬起了头，嘶嘶地吐着信子，看起来很是兴奋。 “财神，老母，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木吒……”猪八戒胆战心惊地一个个问好。 你们谁能来救救我！ “赵公明！”孔宣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啊？等老子先收拾了这瘟猪，再来收拾你！” 赵公明才不怕他：“有种你来啊！” 孔宣气得爆炸，他惹不起赵公明，但此刻，却有现成的出气筒。他朝猪八戒冷笑一声：“你这瘟猪，还在想什么啊？” 猪八戒望着孔宣，此刻那绝美的容颜，却比罗刹还要可怕。就算再好看，这也是孔宣啊！ 猪八戒一脸悲痛地说：“佛母大人！看在你儿子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分上，请别打脸！” 孔宣微微点了下头。 猪八戒大喜，这只凶鸟怎么这么好说了？他正疑惑，却见一道五彩光芒，劈头盖脸地朝自己猪头上砸来。 他刚想捂住脸，就听孔宣冷冷地说：“老子今天就打你脸！不把你打成个猪头，老子孔字倒过来写！” “呜呜，我本来就是猪头啊！” “你他妈还狡辩！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