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硕鼠（十三）
祈越一阵身轻。 冥冥中，有什么束缚着他的东西，骤然消失。 他闭眼，细细感受。 他和万圣公主的因果不见了。 当年，如果万圣公主自断一臂，她和敖玉的婚事自然会被玉帝取消。敖玉贵为西海太子，玉帝不可能让他娶一个残疾之人。 但万圣公主没能断掉这条臂，她选择了其他方法。 因此，她和敖玉的仇怨，必须以一条手臂的断去而了结。至于碧波潭被毁，则是更进一步的惩戒。 世间一切，自有天道法则…… 祈越长吁口气，拍拍胸膛，从杨戬身后冒出来。 万圣公主消失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这是个秘密水道，除了万圣公主，谁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水兵溃散奔逃，场上只剩下一个崇九，被围在中间。 哮天犬眼露凶光，冲他“汪汪”地叫着。 “你好，狗狗。”崇九半蹲，弯起嘴角，轻快地眨两下眼，向哮天犬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温和的笑容。 哮天犬伏低了身子，随时准备扑过去。 眼见连狗都对自己不善，崇九讪笑了两下：“那个，我和诸位无冤无仇……” “废话真多。”猪八戒拎着钉耙上前，打算揍一顿再说。 崇九笑容一僵，猛地朝万圣公主离开的水道蹿去。 “休走！”猪八戒叫着追过去。 哮天犬早就迫不及待，它朝崇九飞扑，却不料崇九突然拔起身形，径直往上空飞去。 猪八戒身形笨重，这一下没刹住，直直地往前冲去，正好和全力一扑的哮天犬撞在一起。 八戒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捂着脑袋破口大骂。 哮天犬没扑倒猎物，正自气恼，站起来磨牙霍霍，突然间又趴地上，小声叫了起来。 杨戬忙跑过去：“哮哮，怎么了？被那野猪撞伤了？” 哮天犬可怜巴巴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看，叫你别乱吃外面的东西，喝了这么多不干净的潭水。”杨戬抱起哮天犬，冲祈越叫道，“小三儿，我先走了，带它去看药师王佛。” 说完，一道遁光跑远。 祈越本来还想听一下八卦，和杨戬聊聊沉香劈山救母的事儿，结果对方转眼就走了。 于是，他带着遗憾，和八戒沙僧慢悠悠地飞上去。 他们没追崇九，岸上有孙悟空守着呢。 …… 祈越快飞到岸上，就见崇九朝自己飞来。 祈越眼疾身快，变成龙形，一尾巴抽在崇九身上。 崇九像个破碎的球，被拍飞在岸边的石滩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然后，就听见孙悟空大喝一声“妖怪，看打”。 金箍棒在空中挥一个圈，带着低沉的风声，直往崇九劈去。 崇九口吐鲜血，躺在坑中，奄奄一息地看着头顶的金光落下。 祈越灵光一闪，大声叫道：“大师兄，别杀那九头妖怪！” 孙悟空手一顿，棒子在半空中停下来。 “让他给师父当坐骑！”祈越叫道。 孙悟空一愣，瞬间就明白了祈越的意思。他在对付青牛精时，欠了祈越一个人情，看来，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孙悟空收起棒子，变出一根绳，套崇九脖子上。然后，他把绳子一端扔给祈越：“那你好好玩。”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翻个筋斗，不知去哪浪了。 “走走走。”猪八戒见没事了，和沙僧说，“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可把我给饿死了。” 众人都走光了，祈越兴高采烈地望向崇九。 崇九撑着身子站起来，刚要说话，就连连咳出几口鲜血，染得紫衫上一团团血红。 “行了，别装可怜了。”祈越摆摆手，“知道你演技好。” “落在您手上，是小人的荣幸。”崇九朝祈越笑，“给您做牛做马，任杀任剐。” “阿弥陀佛。”祈越说，“我们取经人慈悲为怀，从不杀俘虏。” “多谢您宽宏大量。”崇九忙说。 “但是呢。”祈越话锋一转，“做牛做马就需要你了。” 崇九的笑容马上凝固。 “还有，正常点，讲人话。”祈越说。 “你就直说。”崇九收起那副嬉皮笑脸，“要怎么才能放了我？” “马上放。但在此之前呢，我想邀请你一起去西天取经。不过，我师父少一个坐骑。”祈越说着，拿眼神一个劲儿瞅崇九。 崇九装瞎子。 祈越是个很有身份和地位的神仙，就算做的是威逼良家妇男的事儿，也要先给自己找出一套道理来。 于是，他开始睁眼说瞎话：“这可是一件大功德，我算定你我有缘，才愿和你有福同享。我见你整天呆水底，多闷啊。我领你旅旅游，散散心，公款消费。我们还能一起仗剑江湖，四处行侠仗义……” 扯了半天，祈越说：“而且，你不是被万圣公主戴了个箍嘛？我去找人，有极大可能帮你解开。” 见崇九还是不为所动，祈越不耐烦了。他拿出银枪，明晃晃的枪尖直指崇九：“你同不同意？” 崇九：…… “不同意可以说，我是个很民主的人。”祈越说着，枪尖离崇九的胸膛更近。 崇九只得哽咽道：“同意。” “自愿同意？”祈越又问。 “自，自愿。”崇九说。 祈越假装思索片刻：“既然你一心向佛，要跟着去取经，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崇九含泪点头。 祈越收回银枪：“人要有契约观念，来，上天作证，我们来立约。” 立约不同于普通的誓言，它的效力更高，也就更加讲究仪式。 祈越手一挥，面前筑起一座坛， 坛边立了十二根柱子。 两人一齐走上去。 他们先拜天地，再互相鞠个躬，对拜一下。 然后，念了约书，也就是誓词，具体内容呢，就是关于崇九的卖身契。 对于崇九来说，这个条约很是丧权辱国。但形势比人强，不低头不行。 最后，互换信物，作为凭证。 祈越掏掏兜，他身上除了衣物，银枪，就只有从崇九屋里抠的两颗珠子。他无奈，只得忍痛拔了一片银光闪闪的龙鳞。 作为交换，崇九给了祈越一个吊坠，上面系一颗蛇牙。这是他见凡人戴狗牙吊坠，觉得稀奇，自己也拔牙弄了一个。反正他头多，牙多，不心疼。 约成时，天边出现一道彩虹，这就是立约的记号。 冥冥中降下一道无形的绳索。 违背约的，自会受天道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