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戚默
“有生之年,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界空在这片被静止的空间缓缓浮现, 他眼眸含着显见的温柔。 长息眉目闪动，袖袍下的指尖微微蜷缩一下, 这一刻，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一别经年，你可还好？”界空却仍然温和, 并不在意其他。 长息抿唇, “自然极好。”她说的刻意。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再无什么愿求。”他眸中含了笑意。 长息微微偏过脸, “为何要认主？” “我的缘分到了，自然就认主了。”他轻笑。 “对了, 给你看看我的化形。”他像是很振奋。 被长息拿走了能力之后，他一直只能维持兽形，但自从与洛无签订契约之后，他就拥有了化形的能力, 可这么多年来, 他一直保持兽形, 就想着让她第一个看见他的模样。 长息顿了顿, 还是侧眸看过来，神色渐渐定住, 她不自觉看的更深。 他唇畔含着温柔的笑意, 眼眸如湖泊绿水, 眼尾仍然带了一抹鳞片纹路, 长长的银色发丝逶迤，耳朵尖尖的，修长的身形套了一件与生俱来的妖衣，赤着脚站在对面，指尖修长漂亮。 “息儿，你还是这样美，越来越美。”他轻声道。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远走的模样，但是她在静海边缘停住了，然后一点点褪去兽形，化成了他此生见的第一个人。 她唯一一次回头，他成为第一个看见她模样的人，那时她眉目冷清，看着他似乎毫无感情，她说，“界空，记住我，记住我的样子，我等你来找我报仇。” 可他记住了，却想不起要找她报仇，他早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只心里想着，她真美，他真喜欢她。 他本来都绝望了，静海那样的地方，独他孤零零一个被丢下，他本想就此消失算了。 可他看见了她，他不想遗忘，不想忘记那个人，所以他强硬的坚持下来。 长息虽然弃了情感，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深情，是长久的，能敌得过时光的东西，虽然大多数时候也不过几百年罢了，而且更多的是虚假。 但在这一方面，界空终究比她厉害，他爱她，一日比一日盛，脑子里没有她的决绝，只有往日两人在静海的生活，只有她临走时回看的那一眼，便是这份情感，让他敌过了时光的侵蚀，等来了洛无。 “你如今来，是想做什么？你不惜与圣人订立契约来找我，为了什么？”她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若是想报仇，我……” “不是。”他几步来到面前，立定了看着她。 长息抬眸与他直视，并不肯避让。 他缓缓抬起指尖，似乎想碰一碰她的脸，长息眼帘垂下，抬手挡住，他却微微反握住她的手。 “我只是想见见你，这是第一次握住你的手。”他轻笑。 长息眼眸微微发红，猛地甩开他的手，神色带怒，“胡说！你这个混账，谁让你认主，蠢！” 见她真的动怒了，界空有些慌乱，他急忙伸手想要攀住她的肩，“不是，息儿，你别气，是我蠢，我不该认主，你别气……” “你放心，不是奴契，是平等魂契，洛无愿意用魂魄帮我，她并没有压迫我的意思，其实我很幸运，你不用自责。” 长息“啪”的打开了他的手，“笑话，自责？本君的确欠了你，可便是时光再来一次，本君也不会后悔当日所作所为，永远不会自责，你休要乱揣测。” 界空顺着她的话口，“我知道你不会后悔，我也不想你后悔，那时你不那样做，我也一样会为你做的。息儿，后悔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哪里舍得你这样。” 他被她拒绝，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站的乖乖的。 “胡说，一别多年，你倒是学会撒谎骗人了。”她不看他，沉声道。 “我没骗你，息儿，”他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其实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了。” 长息瞳眸微颤，她攥紧了指尖，侧头大步向洛无走去。 “息儿，不可。”界空急忙拉住她。 长息忽然就怒了，“我在帮你，你的契约，我会帮你解除的，你既然已经出来了，到时候就自由了。” “如今我不必担心自己被吞噬，其实也很好，洛无并没有伤害我，更没有奴役我。若是解除契约，我又要如何维持自己的魂魄呢？” 她心尖一抽，猛地推开他的手，“难道那比自由还重要吗？如果要维持魂魄，我会告诉你方法，你如今，何必帮着她说话？” “息儿，如同你现在？你真的自由吗，不过是又一个禁锢而已，活着哪里会有真的自由呢，我们本身，已是禁锢。” “你现在成了别人的，定了契约，你和往常，再不一样了。”她眼眸不自觉含了水意。 界空苦笑，“若是你这样想，那便随你，息儿，你又何必在意呢？界空本该就在很久远之前就消失了，不管是因着什么，洛无让我存活下来，对我是恩，我不能恩将仇报。若你要解除这份契约，不若直接对我动手，方便快捷。” 长息缓缓看过来，眼眶都红了，她看了他半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愿意死在我手里，却不愿意伤她一分？你和她定了契约，你们魂魄相牵，她对你有恩，你说她好，你一直说她好……” 界空张张嘴，终于发现不对，她怎么一直关注洛无啊。 “息儿，魂契解除，不仅对我和洛无都是伤害，你也会很麻烦，如今这样，我能再见你一面，看你一眼，知道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再无别的奢求了，契约不必解除了。”他伸手，想碰一碰她。 长息后退一步，站定了看他，“你和洛无？” 界空一愣，“息儿？” 长息神色平静下来，眼眶里那点红和晶莹缓缓褪下，“是我忘了，我当初便说过，等着你来报仇，如今又何必这幅模样，是我太可笑了。” “我从未想过什么报仇，若是我有的，你要，我自然都给你。只是你我之间，又与洛无没有关系，你不必担心我，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的。” “你想太多了，我岂会担心你。若你不想报仇，我也不会将它还给你，最基本的法则是弱肉强食，你我之间本就是天生的劲敌，我永远不会后悔。”她再次强调。 “若是不后悔，何必说那么多次？提醒自己什么？”洛无随意坐着，神色间带着戏谑的笑。 长息与界空同时看过去，她蹙眉，“看来如你所说，的确是个极厉害的，难怪能带你出来，难怪不想解约。” “息儿，不是这样，我的确不愿解约，但是……”界空没说完就被洛无打断了。 “你可有够笨的，”洛无嫌弃的挤着脸，“你这心肝儿明显吃了老陈醋了，啧啧，还一直嘴硬。” 界空怔住，“什么？” 洛无挥挥手，“算了，你这个陈年老兽，出来后都不关心外界，只想着心肝儿，吃醋说了你也不懂。” “胡言乱语。”长息冷道，“既然你不是报仇，那本君也就无话可说了。” 她转身想回去，洛无慢悠悠的开口了，“诶，跑什么呀？心慌了？” 脚尖一点便闪离，一道空间缝隙出现在脚下，“看看，恼羞成怒，可见是被我说着了。” “你说，世间就诞生了你们一对儿时空兽，还是男女组合，什么天生劲敌，明明是天生一对啊。”她笑眯眯的，跟着再次闪开，原地出现好几道时空刃。 “别呀，你再攻击我，这世界可被你搅合了啊，而且你这怒火太明显了，不就是被我说穿了心思了吗。” “你再敢胡说——”长息抿唇。 “啧，你这脾性本尊可不太喜欢，爽快点不成？这么嘴硬。”洛无胳膊肘随意撑在界空的身上。 界空下意识看向长息，但她并没看过来，“感应到了？你的契缘也在这，要不就干脆完事了多好，万界现在又不怪你，过去的事儿啊，翻篇了，你俩以后在一起好好的不就完了，如今这幅模样，谁也不好受。” 洛无想了想，还是看在界空的面子上，劝了一劝。 “万界？”她看向界空。 “是结契之后，洛无为我新取的号。”界空解释道。 “连名字都给改了，为你冠名，你果然不是……” “诶，”洛无可不背锅，“说本尊胡说，你可别胡想，本尊有自己的小心肝了，才不稀罕这头笨兽。还有啊，人之一生，有个深爱的人，总是不易的。” “姑且不说你爱不爱他，就是你对他无动于衷，也不要总是挂在嘴上指责他，你还真没那资格，去践踏旁人的真心，说这么多刺话，不过是你知道他爱你罢了。” 洛无退开，“本尊是半点不想管旁人的闲事，还是这样的狗血。耐不住这老家伙太蠢，连你吃醋都没看出来，还一个劲儿的在媳妇面前夸别人，你呢，一阵乱想，我可不喜欢被人随意揣测。” “砰”轻微的碰撞声响起，下一瞬时空结界破开，霍连城出现在洛无身边，“阿无，你没事？” 他看向长息，两人对视，都是微微一怔。 “吾为钺甿，今日有幸，见到了世间唯二的时空双兽，只是不知，长息君子意欲何为？” “这你来凑什么热闹，人小两口的事，走走走。”洛无一拉霍连城。 长息回眸看了界空一眼，“今日一别，再不相见。” 话落便已经消失，时空流动，魏雨回神就发现霍连城来了，她面色一白，不由对戚默更加恼怒。 戚默却是看了界空一眼，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