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佐藤凉太试探着说：“因为觉得蹊跷，所以……我们悄悄进行了尸检。” 晋然讶异地看向他。 “就在今天早上。” “解剖了吗？” “这倒不必。” “不用解剖的尸检，还能算尸检吗？” “只是挖出来让厉害的人再仔细瞧了瞧，前后不过一个小时。我们按原来的样子葬回去了。” “没有通知我，是怕我不同意吗？” 佐藤凉太用沉默代替了肯定。 “查出是什么结果？” “王强被人注射了P-13。”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激素药物。被注射的人，会变得狂躁不安，生不如死。就像有千万只蛆虫在每一节骨骼里钻来钻去，无数只蚂蚁啃食着肌肉。即使意志再坚定的人，脑海中也只会有一个想法：死。只有死了，才能摆脱痛苦。” 佐藤凉太感觉晋然在咬着自己的牙齿，脸部震颤着，颈部的血管暴起，“被注射之后，多久生效？” “这个根据剂量和摄入体内的方式而定。比如通过胃摄入的话自然就比静脉注射来得更慢。发作起来后，药效的强度也会根据剂量大小随着时间形成不同的曲线。” “可以头一天摄入，第二天才发作吗？” 佐藤凉太想了想，“应该可以，如果是口服，而且剂量小的话。而且随着药效反应的时间，身体的难受程度慢慢加强，有的人或许可以忍受好几个小时，直到身体反应达到巅峰值的时候才会选择死去。” 听了佐藤凉太的解说，晋然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王强的发作很快，应该是被人通过静脉注射的。” 佐藤凉太抿抿嘴，表示肯定。 “这个药，谁有？” “这已经是新世界的禁药了，早些年用来罚人的。现在……应该没人有这个东西了。” “没人有的话，王强是被谁注射了？” 佐藤凉太直视着晋然，说：“我暂时还不知道。” 晋然苦笑，一字一句道：“我可能，知道了。”说完向门口走去。 转身前的一瞬间，佐藤凉太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无奈以及仇恨。灰灰怯生生地跟着晋然走到门口，又摇着尾巴回到他的身边。 晋然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害死王强的人，就是Ney。 王强在生前最后联系的人，就是Ney，他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他没有回。 从佐藤凉太描述的P-13的症状，晋然想起还在中国的时候，自己刚刚盯上Ney这个人时，在中国姜堰市发生的一起自杀案。一个心理咨询中心的医生，他姓朴，他认为同性恋是病，在接见了一个自己曾经“医治”过的患者后，第二天跳楼自杀，当场死亡。 那时候，他还以为Ney是黄寅：一个在中国小县城里出生长大的男孩儿，少年时失去了父母双亲，担起抚养弟弟妹妹的重任。他好不容易辛苦赚钱把弟弟妹妹供养长大，却因为自己性取向的问题，被大学文化的亲弟弟亲妹妹一点点推向精神病院。 世人以为，黄寅前后住过两家精神病院，第一家叫做“陂陀院”，第二家叫做“香樟树精神病院”。 谁也没有想到，黄寅在广州东莞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他叫Ney。他们相爱了，而且爱得很深。真正的黄寅在第一家精神病院的时候，就自杀身亡了，在他深爱的Ney的面前。之后在香樟山病院接受“医治”的，不是黄寅，而是Ney。他给了黄寅的弟弟妹妹三年时间，如果他们还有一点点良心，肯到精神病院来看看辛苦赚钱供养他们上学和生活的亲哥哥，他就放过他们。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快四年了，组织上已经在催促他完成任务回去了。他还是没有等到爱人的弟弟妹妹来精神病院一次。他们好像已经忘了这个哥哥的存在，事实上，他们的亲哥哥早在几年前，就死在了陂陀院，他们也不知道。 而那个直接导致黄寅精神混乱的所谓的医生，朴医生，依旧开着他的心理咨询室，每天不断地接收病人，号称同性恋是病。让本来无数迷茫的同性恋者更加怀疑自己，他甚至连小孩儿也不放过，说小孩儿打游戏也需要被电击。 于是，在离开中国之前，Ney杀了这三个人。黄寅的弟弟和妹妹是伪造的交通意外，而那位朴医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Ney对他的恨意大于无情无义的弟弟妹妹，还是说用针管悄悄将P-13注入他的茶水之中更加方便。总之，他使用了那样残忍的方式，先让他生不如死，再让他自己选择跳楼自杀。 以前，晋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让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在第二天跳楼自杀。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如果说朴医生的罪行活该遭受这样的惩罚，那么，王强做错了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夺走他的性命。 这样想想，如果Ney只是派一个killer刺杀王强，一刀割喉，好像还算是有良心的做法。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为什么要让王强感受被千万只蛆虫啃食骨骼的痛苦，受到无数只蚂蚁啃食肌肉的折磨，经历生不如死的感觉。王强恰好遇到了宋直一，宋直一消除了他的痛苦。如果本来就是要死去的，他宁愿宋直一在当时下手快些，王强好少遭受一些痛苦。 他好想冲到Ney的面前，领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那一天自己带着王强误闯入生物实验室楼，撞见了他的什么秘密吗？那为什么不杀死自己，而是杀死王强，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为什么不在离开香樟树的那一夜，搜到自己，让自己结束对这件事情的追查。 走在寒冷的里湖大道上，晋然想着这些问题。左边是平静的里湖湖面，映出一圈的房屋灯光。那些灯光随着波纹闪烁，波纹则受控于风。 他晋然受控于谁？右边的这些别墅里住的都是谁？这些人为什么要聚在一起，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生活？他走在路上，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他是不是已经在香樟山的那一夜就死去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灵魂产生的无聊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