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道菜
秦向上请他们去了影院附近的一家餐厅：“这家餐厅明希特别喜欢, 那会儿我们一起拍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吃饭。尤其是有一个什么辣香螺，他每次必点，一个人就能干掉一盘。哎，那个是香螺, 个头还挺大的？” “嗯, 香辣大香螺。”顾明希答，“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龙煜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他的手，以示警告。 香螺这东西虽有一定的营养价值，但并不适合脾胃虚寒和容易腹泻的人食用。顾明希几年前和秦向上合作的时候可以经常吃, 现在要多吃一丁点儿，那破肠胃都会可劲儿造反的。 龙煜本来也超爱这家的大香螺, 但和顾明希一起来吃饭时, 他都不敢点这道菜。 但秦向上第一个就点了香辣大香螺，龙煜本想制止, 但想着万一是秦向上和曹建兵都喜欢吃呢, 他总不能因为顾明希不能多吃, 就不允许桌上出现这道菜。 顾明希倒是凑到他耳旁小声说：“看你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放心，我不会多吃的, 就吃两个。” 还挺乖。龙煜在桌子底下掐了掐他的腿：“我表示很满意。” 用这种方式表达满意，他家顾美人儿表示不满意了，瞪了他一眼, 开始跟秦向上他们聊天。 “秦哥, 你真应该站出来解释清楚的, 曾*经吸du但自己主动戒掉了，跟吸着du被抓的那些人是有区别的，你要解释清楚了，有人会觉得你是可以原谅的。你什么都不说，大家都以为你跟那些人一样，都不可饶恕……” “我……其实这么狠狠敲我一下也挺好。你不知道，我当年跟你一起拍戏的时候就在吸了，后来认识了我老婆，不想让她知道我吸*du，就戒了。戒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准备要孩子，孩子出生以后，我……我没忍住，又复吸了，再后来又觉得不能总背着老婆孩子偷偷摸摸地吸，所以终于下定决心，又戒了。从我第二次戒掉到我出事儿，也就半年的时间。说实话，如果这次不被带走，我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我这辈子绝不再吸……但现在我敢这么保证了。” 顾明希轻叹道：“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谁让我自己曾经做错事了呢，也怨不得别人。”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还处于取保候审阶段，等满一年再说，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机会，我转到幕后也可以。其实我现在也挺好的，我特喜欢做音乐，以前天天拍戏没时间，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我想做喜欢做的事情……” 顾明希却听得有些心酸，还想说点儿什么，秦向上已经转移了话题：“明希我记得你也特别喜欢唱歌啊，要不吃完饭去KTV？”还转头跟龙煜说：“他那会儿是我们剧组的麦霸，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他一起唱歌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不愿意唱，后来放开了就霸着话筒不撒手……” 龙煜有些愣神，他竟然不知道顾明希喜欢唱歌，更不知道他还是麦霸，因为他们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在一起唱过歌。 “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唱歌，你唱得怎么样啊？”他问顾明希。 秦向上帮他回答：“特好，真的，跟专业歌手可能没法比，但演员圈儿里，他绝对算得上唱功最好的那一拨。我们老说要是有个‘我不是歌手’这样的节目，他应该第一个报名。” “你有这特长还跟我藏着掖着的？”龙煜勾住顾明希，“那吃完饭多唱几首给我听。” “好啊。”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第一道菜就是他垂涎已久的大香螺。 秦向上殷勤地招呼着他们：“来来来，尝尝今天的香螺味道怎么样……”说着就剔了一块儿给顾明希。 龙煜自然不甘落后，也抓了一个最大的，剔给了顾明希，正想跟他说他的两个份额已经用完了，对面的曹建兵也剔了两个大的，一个给了龙煜，一个给了顾明希。 龙煜紧盯着顾明希，见他看了看碟子里又扭头看他，眼神水汪汪又可怜巴巴的。 龙煜一看到他这种眼神就缴械投降了，也用眼神默许了他吃这第三个。 想想又有些不甘心，为了表示自己对顾明希更不一般，他得压过那两人，再给他剔一个，还不忘跟他耳语：“看你乖，奖励你的，吃完这四个不许吃了。” “嗯。” 龙煜手机响起，他看了看屏幕，站起身来：“你们吃，我去接个电话。” 等他接完电话回来，香辣大香螺的盘子里只剩下红通通的辣椒，而秦向上和曹建兵面前摆了满满一堆壳儿。 龙煜放下心来，还好不是顾明希面前堆满了壳儿。 见他坐下，秦向上又叫来服务员：“再给我们上一盘儿香辣大香螺。”随后又跟龙煜解释：“刚才见明希喜欢，我们都剔给他吃了，都忘了给你留点儿，我们再点一份儿。” 什么什么什么？！顾明希竟然又一个人干掉了一盘？螺性大寒，又是超级辣的，他是又想躺着进医院吗？ 艹！龙煜只觉得满腔的怒气在胸口乱窜。 他最近身体是养好了很多，但刚养好了就开始胡吃海塞，那他之前的努力岂不又全白费了？ 如果不是对面还坐着那两人，龙煜真想把顾明希揪起来再按在椅子上打他屁股，就像老爹教训不成器的儿子那样打屁股。 但在外人面前还得给他留面子，对他还得表现得体贴细致，可又实在没法让自己有好脸色。 他看看桌上的菜，有一道猪肚煲鸡。猪肚性温，尤其对于脾胃虚弱、容易拉肚子的人有很好的温补效果，应该能消除掉螺肉的寒性。 他给顾明希盛了一碗汤，又加了一些猪肚进去：“这个喝了好，多喝点儿，把里面的猪肚也吃了。” 顾明希看看他的脸色，捧着碗一口气喝完了汤，并依言将碗底的猪肚全吃了。 他又给他盛了一碗：“再喝点儿。” 这次他小口小口地慢慢喝完，放下碗笑道：“喝汤都喝饱了。” “真饱了？” “嗯。” “那我们先回去，我还有点儿事……” 顾明希一惊。 秦向上更是惊诧：“怎么要走了？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去K歌吗？而且你还没开始吃呢……” “抱歉，刚接了个电话，有点儿急事。不好意思啊，改天我跟明希再请你们。” “真有事儿？那好歹也先吃点东西再走啊……” 顾明希也问：“事情特别着急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龙煜特想狠狠地瞪他两眼，吃什么吃，现在一肚子都是气，哪儿还吃得下去？ “不了。你要是想唱歌的话，就跟他们一起去KTV，回头我去接你。” “那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走。”顾明希也站了起来。 秦向上赶紧叫服务员将桌上的一道甜点打包了，递给顾明希：“这个带上，一会儿你俩还能垫垫，别饿着了。” 一出了餐厅，顾明希就有些紧张地追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龙煜没搭理他。 “是你们公司的事儿吗？” 龙煜依然不想搭理他，但一迎上他担忧的目光又于心不忍：“不是。” “那是你家里的事儿？” 龙煜脚下一顿：“是。” “谁出事儿了？你爸？你妈？还是小睿？” “他们好着呢，你别咒他们行吗？” “那到底是谁的事儿？到底怎么了？” 龙煜站定了看他半晌，那个“你”字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又咽了回去。 其实也没啥事儿，不过就是他对他又乱吃东西表示不满，非常不满。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点儿吃醋？因为顾明希曾经说过特别喜欢的演员是秦向上，而他今天又跟他言笑晏晏，先是见面会结束之后都舍不得走，还专门要了一个房间跟他交流沟通，还一口答应跟他一起去吃饭，饭桌上还对他的现状和未来一再表示关心，秦向上似乎还很了解顾明希，而他，却连他喜欢唱歌都不知道。 或许不是有点儿吃醋，是非常吃醋。 他闷头走向停车场，到了车前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顾明希坐进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回家。” “不是有急事儿要处理吗？怎么又回家了？” “回家处理。” 顾明希看看他锅底一般的脸色，不再说话了。 但他越是不说话，龙煜越觉得他不对劲。 他一直靠着椅背，看似在闭目养神，但眉间一直微蹙。 “你怎么了？” 顾明希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嗯？没什么啊。” “不舒服？” 顾明希心里还在想着秦向上的事儿，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和秦向上见面后，他心里确实不太舒服。 那是个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甚至有些崇拜的演员，当年跟他一起合作拍戏的时候，他对他也是关照有加，时不时点拨他一下就会让他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但他竟然说当年他俩合作的时候他就在吸du？这让顾明希心里真的颇不是滋味，有点当年就被偶像所欺骗了的感觉。 现在秦向上什么影视剧都不能演，除了替他感到惋惜，顾明希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持什么态度。 是该觉得他活该，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可他的的确确是在被抓的半年前就已经戒掉了。 是该替他抱不平？可他的的确确曾经是多年的yin君子，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戒掉了就将他过去的错误一笔勾销。 他兀自矛盾着，龙煜却无法淡定了。 面对他的询问他嗯了一声，龙煜就真的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想着他一口气吃那么多又辣又寒凉的香螺，就更担心他肠胃又要搞事情，又见了他沉默着紧皱双眉并咬住了下嘴唇，忍不住又问：“肚子疼？” 顾明希也是顿了顿才回：“没有啊。” 还嘴硬？ 龙煜冷笑两声：“你自己也没脸跟我承认肚子疼了？这还不是你自己作的？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只吃两个香螺的，结果呢？” 顾明希有些惊异地看了看他，想着他可能是碰到了棘手的事儿导致心情烦躁，也没跟他计较，只是轻轻笑了笑：“不是你们塞给我的嘛，你不是还说……” 龙煜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还怨我们了？别人一热情你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了是？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我以为你现在足够自觉了，结果我就接一个电话的工夫你就干掉了一大盘！你可真行啊顾明希，我都不知道该说我是太小看了你还是太高看你了！” 顾明希面色一凛，转瞬还是缓和了脸色：“我没吃那么多，当时他们一个劲儿地给我剔了放我碟子里，然后我就……” “就什么？就觉得盛情难却了是？你他妈还是不会拒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吗？” “龙煜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解释？”顾明希也火了。 “不想！有什么可解释的？”龙煜也吼了回去。 “你……”顾明希愤愤地侧了侧身子，别过头看窗外，再不理他。 龙煜冲他吼完之后也有些懊悔，但一想到这是他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造成的，又不想温言软语去安慰他，一路纠结着开回了楼下的车库。 车刚停稳，他还来不及说话，顾明希就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扔到了他腿上，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龙煜一摸到那包软塌塌的东西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更是脑子里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那是个餐厅打包用的食品袋，里面装的都是剔好的螺肉！ 顾明希下车后走得很快，却还是很快被龙煜追上。 他被一把拽进他的怀里，耳边响起他愧疚而又着急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不该没了解情况就埋怨你。可是你既然没吃这么多香螺怎么会肚子疼呢……” “谁告诉你我肚子疼了？”顾明希使劲挣脱开，一个劲儿将他的手往外推，“你不是不听我解释吗？” “我错了，我错了媳妇儿，别跟我生气了，我抱你回去……” “谁要你抱了？我又没事……” 他越这么说龙煜越觉得他是在跟他赌气，因为之前他明明白白承认了不舒服啊，于是他依然坚持要抱他回去，还一个劲儿哄：“我知道你生气，回家我甘愿受罚，你怎么罚我都行，现在别推我，乖，让我抱你回去啊……” “你放我下来……这地下车库还有人呢……” 到家后龙煜就想上手给他揉肚子，还在气头上的顾明希也绷不住笑：“我真没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肚子疼了？” “那你……胃难受吗？” “胃也好着呢。” “那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别跟我赌气……” “好，我不跟你赌气，我也没有身体不舒服，但我刚才确实很生气……” 龙煜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跟你道歉，现在再道一遍，哦，不不不，只要媳妇儿高兴，我再道多少次歉都行。” “那你说，你错在哪儿了？” “我错了，我应该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不管听到什么话，不管看到什么场面，都毫无条件地相信媳妇儿。就算我听到的和看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我也一定要好好听你的解释……” “你先等一下。我想问问你今天接的那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家里谁出事儿了？” 龙煜有些心虚地干笑两声：“我……家里没人出事……那个电话也就是普通业务电话。我就是当时接完电话一回包间，听秦向上说你把一整盘大香螺都吃完了，我就特别生气，生气你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乱吃东西，当时真的气得话都不想说，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给你甩脸色……” “所以你说有急事只是借口？还骗我说是家里人的事儿。” “也不算借口，我确实是因为你的事儿生气想走啊。你把我爸我妈我弟弟挨个猜了一遍，就是不往你自己身上想，难道你不是我家人？” 这话让顾明希心里忽然有种酥酥的甜，但他还是继续瞪他：“你就是不相信我，就是不听我解释。我不就是那次跟江昊晨换了午饭，吃得不对付了吗？后来我什么时候还乱吃过东西？一份茄子的事儿你难道要记一辈子？别人一说你就信，你怎么不悄悄问问我呢？我跟你解释的时候你怎么不听呢？” 龙煜赶紧贴在他身上使劲哄：“所以我说我大错特错了嘛，好了好了不生气啊，消消气消消气。要是一会儿你还觉得消不了气，你让我跪键盘，跪榴莲，跪仙人球什么都行，哪怕你给我一个电子秤让我跪出一个数字，我减肥增肥也得把体重调整到那个数字给你跪出来……” 顾明希虽然觉得不能这么快给他好脸色，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龙煜这才敢继续问：“我还是不明白，那打包的螺肉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老把剔好的螺肉往我盘子里放，我说我现在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秦向上不信，说他也有胃溃疡，但这点儿螺肉肯定没问题。后来我一想，你也很喜欢吃他家的大香螺，之前跟我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敢点，那我可以给你留着，等你回来我全倒你盘子里。再后来我又觉得不对，因为我也不确定这东西你能不能多吃，所以又不想全留给你了。秦向上和曹建兵当时剔的时候嫌麻烦，没戴手套，所以剔完之后他俩都去卫生间洗手了，我就想把一碟子螺肉倒垃圾筒里，想想又舍不得，我也不是那种浪费的人啊……纠结半天我还是让服务员给了我一个打包袋，都打包了，想着回去你能吃一些，好歹少浪费点儿……秦向上他们洗手的时候碰上粉丝，又是签名又是合影的，时间也不短，所以他们回来看我盘子里空了就以为我全吃完了，但我真的只吃了四个，一个都没多吃……”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龙煜温热的唇堵住了。 顾明希本能地想推开他，没有推动，手机却在此时响了。 他含含糊糊地想说“我要接电话”，龙煜却依然没有松口，只是随手抓过他的手机，一看来电人是秦向上，他就直接拒绝了。 现在可没功夫接他的电话。 可是自己的手机紧接着又响了，一看，还是秦向上。 他还打算拒接，但顾明希此时已经奋力推开了他。 他只好喘口气接通了手机。 一接通，那边就是秦向上急促又明显疲惫的声音：“龙先生，明希在你身边吗？” 龙煜刚回了一个“在”字，那边又急急地问：“你们俩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吗？我和老曹还没吃完饭呢，就开始肚子疼，我是跑了好几趟卫生间拉肚子，老曹直接就吐了好几次，而且我们发现餐厅里也有人跑厕所都是这些症状，肚子疼，上吐下泻……我们怀疑餐厅的菜有问题，大家让服务员一查，互相一打听，发现吃坏肚子的全都是点了那道香炒八珍的……我现在也记不清那道菜上菜的时候你们走没走，吃没吃那道菜……” 龙煜只觉得脑子里轰的炸开了连环炮，赶紧回忆了一遍他们走之前餐桌上都有些什么菜。 还好他要让顾明希喝猪肚煲鸡汤的时候很认真地看了一遍桌上的菜，记得当时是没有什么香炒八珍的。还不放心，他又跟顾明希也求证了一遍：“你之前在餐厅吃什么香炒八珍了吗？没有？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还没上那道菜……” “没吃呢，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服务员正好进去上那道菜……” 还好还好，龙煜高悬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倒是顾明希开始紧张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