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节
开了恩,将翊坤宫赏给了她。 择了个吉日,皇上与太后,带着皇后、全贵妃、祥贵妃、静妃、彤嫔、蔓贵人、郭贵人、雅贵人一道回了紫禁城。 只是英嫔与荣贵妃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回京路上,风眠、雨落陪青郁坐在马车上。 青郁自从英嫔过世,便日渐消瘦,总感到精力不济。 此番车马远行,起初还算无事,渐渐地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青郁向雨落说道:“让跟着的太监去问一问,今次护送圣驾的是哪位大人。” 雨落答道:“是,娘娘。” 说完微微将帘子掀起一个角,对在车马旁一路小跑儿听旨的小太监说道:“去打听一下,护卫圣驾的是哪位大人?” 小太监答应着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马车外小太监禀道:“回雨落姐姐的话,启禀娘娘,今次护送圣驾从圆明园回紫禁城的是皇上的领侍卫内大臣温大人。” 青郁道:“你去报一下,有劳温大人来回本宫几句话。” 小太监领了命,又一溜烟儿地没了影儿。 少顷,青郁从车帘翻卷的空隙里隐隐看到,温宪骑了个高头大马,由远及近。 温宪走近后调转马头,与静妃的车舆平行而行,说道:“微臣给静妃娘娘请安。车马疾行,请恕微臣不便下马给娘娘请安。” 车舆的帘子都掩着,青郁用手指轻轻撩开车舆侧面的帏扇,露出一个细长的缝隙,她见到温宪身姿挺拔,立于马上更显得英武不凡。 青郁开口道:“温大人有礼了。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如此赶路颇有些吃不消,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京中?”.. 温宪道:“回娘娘的话,还需一个时辰。若娘娘身体不适,不如由微臣去禀报皇上,稍事休息,再行赶路。” 青郁放慢语速,缓缓地道:“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还是早早回京为好,本宫尚能忍耐。” 温宪道:“是,娘娘。那么微臣先行告退。” 历来臣下告退总要等为尊者的回话,不能自行告退,可温宪说完这句话,却不见青郁回话。 少顷,青郁道:“温大人。” 温宪答道:“臣在,请静妃娘娘吩咐。” 青郁道:“有劳温大人了,温大人请回。” 温宪道:“谢娘娘,微臣告辞。” 说罢便扬鞭奋蹄,往前跑去。 路上,温宪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青郁刚才的举动怪怪的。 明明可以直接回复请回,为何会有那么奇怪的一个停顿? 温宪百思不得其解,几欲调转马头回去,却因他们身旁人多口杂而作罢。 温宪想,难道是郁儿想提醒我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温宪将青郁方才与他所讲之话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 回想到青郁刚刚对他说“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还是早早回京为好,本宫尚能忍耐。”之时,温宪突然发现,这诗句不大对。 “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此句出自宋代王安石的名作《将母》。 原诗是“将母邗沟上,留家白紵阴。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 说的是母亲在月圆之夜听到杜鹃的声音,就想起离乡在外的儿子,虽然南北相隔,但是仍然深深牵挂。 而青郁在此时引用此诗似乎与她前后所说之事都毫无关系啊! 突然温宪想到,也许这句看似奇怪的诗句才是青郁真正想让他注意到的,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那个奇怪的停顿。 而青郁是想提醒他什么呢? 温宪反复念着那两句诗,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经入了夜。 温宪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偶然抬起头,只见一轮圆月高悬于天际。 正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温宪突然笑出了声。 旁边的亲兵问道:“温大人,怎么了?” 温宪连忙换上一副严肃面孔,说道:“没什么,快点赶路。” 原来温宪见到月亮,突然想到王安石的那首《将母》,又名《十五》。 青郁是在跟他说,这月十五之夜请他前去相见。 温宪的笑意隐隐地荡漾在他眉梢眼角。 从来都是他冒冒失失地去永和宫找青郁,青郁却从来没有主动让他去过。 温宪心里已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温宪想:“虽然我因事务繁杂久久未去,可知她总还是思念我的。” 温宪默默算了算,十五之期,不就在明天吗? 温宪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马上便到了明日夜里。 是夜,皇上的銮驾终于回到了皇城。 彤嫔带着宫女太监第一回进了翊坤宫。 只见翊坤宫壮丽宏伟,果然与别处不同。 彤嫔身边的陪嫁宫女浼浼说道:“常听人说翊坤宫最是气派,今日才算是见了!” 彤嫔道:“听闻康熙年间,最得宠的宜妃娘娘便是住在此处,她曾为康熙爷生下三位皇子。如果本宫也有这等福气就好了。” 浼浼说道:“小主如今高居嫔位,日后还要为妃,为贵妃呢,还怕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么?” 彤嫔叹了口气道:“可惜据说宜妃娘娘虽然得宠,下场却不好,她的儿子在康熙爷晚年九子夺嫡之中败下阵来,被雍正爷削爵,害得她也晚景凄凉。如此说来,倒不如生个公主,像两位贵妃娘娘和静妃娘娘那样。” 浼浼道:“娘娘,公主有什么用?又不能继承大统,再者说了,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公主了,就算您再多生一个,皇上也不会多喜爱,要是生下一个皇子,说不定以后可以当得太后呢!” 彤嫔冷笑一声,说道:“你的心气儿倒高!” 浼浼连忙跪下,说道:“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 第九十八回 翊坤宫新主入位 万岁爷旧情难解 彤嫔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原本本宫也对自己寄予厚望,可是如今看来,能保住性命已然不易,登高跌重,还不如默默无闻落得自在。浼浼,此番本宫复位不易,你们言行上必得比从前小心谨慎,本宫再不能出差错了,本宫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携芳殿去了。” 浼浼说道:“娘娘,奴婢知道了。” 这时外头太监通报,郭贵人和宝常在前来拜见主位娘娘。 彤嫔道:“去请二位小主在正殿稍息片刻,本宫这就来。” 小太监答应着下去了。 浼浼道:“她们二人倒伶俐。” 彤嫔道:“本宫方才说什么来着?小心谨慎!自己宫里的人都相处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什么呢?” 浼浼道:“是,娘娘,奴婢又失言了。” 说罢连忙帮彤嫔整理仪容。 片刻之后,彤嫔驾临翊坤宫正殿。 郭贵人和宝常在早就在正殿等候。 彤嫔道:“有劳二位久候了。” 郭贵人和宝常在见了彤嫔,赶快行了个大礼。 彤嫔在主位上坐好,笑道:“快快请起,我们一个宫里的姐妹不用这样客套。” 郭贵人道:“谢娘娘,臣妾与宝常在真是好福气,居然得娘娘来居了主位,现在宫里就娘娘最得皇上宠爱,娘娘来了,岂不是把皇上也带来了么?” 宝常在也说道:“正是呢!臣妾真是好久都没见到皇上了。” 彤嫔笑道:“二位真是太看得起本宫了。本宫何德何能,只不过刚刚复位,从前在携芳殿也是见不到皇上的。” 郭贵人听得她提起携芳殿,心中一惊,说道:“娘娘恕罪,我们二人位份低微,从前不曾为娘娘效力,害得娘娘吃了许多的苦,今后我们二人定与娘娘同心同德,同进同退。” 宝常在也说道:“郭贵人说得正是臣妾心中所想,请娘娘成全我们一番心意。” 彤嫔道:“二位言重了,本宫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本宫的意思是圣心难测,本宫也不知是否能帮到你们,但既然我们同在一个宫里,那么有本宫一日,也不会忘了二位拳拳之心。” 宝常在道:“多谢彤嫔娘娘成全。” 彤嫔道:“我们三人同日入宫,年纪相仿,从今以后便以姐妹相称,不必客气。” 郭贵人和宝常在道:“臣妾不敢。” 彤嫔道:“那便是要与我生疏了。” 郭贵人道:“那妹妹便多谢姐姐的好意了。” 宝常在也附和道:“多谢姐姐厚爱。” 彤嫔对浼浼说道:“将我为二位妹妹准备的礼拿上来。” 浼浼答应着下去了。 少顷,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对碧玺雕松鼠葡萄佩。 彤嫔道:“本宫新得了一对这个物件儿,质料乃是上乘,寓意也吉祥。便送与二位妹妹做个纪念。” 浼浼端着托盘,走下台阶。 郭贵人和宝常在接过碧玺雕松鼠葡萄佩,欢喜不已,连忙谢恩。 这时,翊坤宫内众人远远地便听见高成的声音:“万岁爷驾临翊坤宫!” 彤嫔连忙起身,带着郭贵人和宝常在外出迎驾。 皇上今日回銮,心情大好,一路笑着走近彤嫔,顺手扶起了她,说道:“都平身。” 彤嫔扶着皇上进了正殿,请皇上上座。.. 皇上坐了下来,看一屋子的美人儿,倚红偎翠,真是美不胜收。 皇上向彤嫔道:“你今日刚刚回宫,又住进新地方,朕不放心便来看看。如今看来,诸事已然妥当,与宫里人也相处和睦,朕这便放心了。” 彤嫔笑道:“皇上怎么还是老眼光看人?臣妾自从那日犯了错,早已在携芳殿痛定思痛,改过从善。从前臣妾初入宫时浅薄张扬,不能容人,这才枉费了皇上一番栽培,今后必是不会再犯了。” 皇上笑道:“你倒乖觉!那朕便拭目以待了。” 皇上斜眼瞥见宝常在,说道:“宝常在倒是许久未见了。你没去圆明园,留在宫中,一切可还好吗?” 宝常在自从看到皇上来了翊坤宫便欣喜若狂,此时听见皇上与自己说话,更是难掩喜悦的神色,说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在宫中一切都好,只是许久未见皇上,怕皇上忘了臣妾了。” 皇上道:“朕国事繁忙,原本就无法做到雨露均沾,的确是委屈你们了。所幸的是你是有福气的,占着翊坤宫这个风水宝地,以后朕少不得要常来。你就不用再不怕朕把你忘了。” 宝常在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上对彤嫔道:“朕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皇后自从失了心腹陪嫁知秋,病就总是不见好,朕十次去有九次她都在病着。朕国事繁忙,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皇后,但皇后毕竟是朕的妻子,朕不能眼见她如此却无动于衷。鸾音,皇后一向喜欢你,不如你有空便去陪她说说话?以稍解她心中的烦闷。” 彤嫔道:“皇上思虑周全,臣妾领旨。” 郭贵人道:“皇上,臣妾平日里闲来无事,因此向皇上自请去陪伴皇后娘娘。” 皇上道:“好,那你若得空也去看看罢。” 宝常在也不甘示弱地说:“皇上,臣妾也愿意去。” 皇上道:“皇后自受了刺激,性情有变,愈发害怕吵闹,喜欢清净。你们抽空一个个的去,千万不要一齐去,吵到了皇后,累得她又犯了病。” 彤嫔、郭贵人、宝常在道:“是,臣妾遵旨。” 彤嫔道:“皇上,既然已经来了,便留在翊坤宫歇息。” 皇上心中甚是想留下,可眼见郭贵人和宝常在因为许久未曾承宠都眼神殷切地望着自己,一时又心软,又不知该怎么办,于是说道:“鸾音,朕甚是想留下陪你,可是养心殿还有没看完的折子。祖宗的基业都在朕的肩上,朕不得不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敢怠慢啊!” 彤嫔会意,说道:“皇上说的是,那不如由臣妾送皇上回养心殿,替皇上捧砚磨墨。” 皇上心中大喜,深感彤嫔不但是容貌出众,心智也越来越聪慧了,竟有几分静妃的影子。 静妃,静妃,许久都未见过静妃了。 皇上想到此处,心中一痛。 彤嫔见皇上神色变换无端,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皇上回过神来,说道:“也好,那便有劳你伺候那些笔墨工夫了。” 彤嫔笑道:“臣妾心甘情愿。” 皇上见郭贵人与宝常在难掩失落,便道:“朕明日午后再来与几位爱妃一同用膳。” 郭贵人和宝常在这才重展笑颜,连连谢恩。 皇上于是起身,携彤嫔往养心殿去了。 郭贵人和宝常在跪在殿外,目送着皇上和彤嫔走远了。 宝常在说道:“果真是见到皇上了!” 郭贵人道:“见到皇上有什么稀奇,总要留住皇上才行。” 宝常在道:“我可没郭贵人那么高的心气儿,只要皇上常来,别忘了我这个人,我就心满意足了。难不成郭贵人要跟彤嫔娘娘相争?” 郭贵人道:“我可没这么说过,再说,争也争不过呀!” 宝常在道:“正是呢,咱们啊,就安安分分的。” 月华如水,衬着入夜的宫苑分外明亮。 可惜这宫里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无法让所有人都如愿。 第九十九回 浮埃晦深昼 奇响激半空 第二日,彤嫔并没带郭贵人和宝常在同行,只身一人,往储秀宫去。 自从知秋身死,后宫众人已是很久没有见过皇后了。 不知为何,彤嫔心中总是隐隐地感到不安。 不知是因为自己背着皇后投靠了静妃,还是因为皇后久久没有露面之故。 此时的储秀宫中,皇后正独自坐在密室。 皇后早就将晓春的牌位放在了储秀宫的密室,先前都是知秋每日打理上香祝祷。 此番回宫,想不到第一件事就是将知秋的牌位也放置在密室。 至此每日都要在密室默默地停留很久很久。 皇后对着知秋和晓春的牌位说道:“本宫没有姊妹,从小便由你们两个陪着。你们陪着本宫进了府,进了宫,你们两个却一个接一个地丢了性命。本宫虽然贵为大清的皇后,却连你们的性命都无法保住。你们一心为了本宫,心疼本宫,护着本宫。本宫却什么都不能给你们,甚至不能公开地祭奠你们。曾经本宫害得你们姐妹阴阳相隔,现在好了,你们重新在地下团聚了。” 皇后动情地轻轻触碰着知秋与晓春的牌位,这些天,她的眼泪早已流尽,她已是没有眼泪可流的了。 过了一会儿,皇后又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晓春,嫡福晋那个贱人害了你,本宫和知秋就送她下去给你赔罪,皇上追封她为皇后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