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5月5日,5:48
白朗和吴笑慈按照档案上的门牌号找到秦主任的家, 两个人没有犹豫, 直接撬门。 令人想不到的是刚敲了两下, 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谁啊?” 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 两人对视一眼, 具是惊喜。 “您好,请问是秦主任吗?”虽然刚才敲门很急, 但开口之后吴笑慈特地放慢了语调。 “你们是谁?”老太太打开一道门缝, 从空隙里看着他们。 “您好, 我们是报社来采访宋春生的, 想跟您了解一点情况。”她说。 秦主任打开门:“哦, 是你们啊。”她身上披了条被子,转过身去慢悠悠地往屋里走,“我听他们说了,村里来了两个年轻人,想给小宋写本书。”她边走边说, “小宋这个孩子啊,这辈子太苦了,能成现在这样真是不容易,是该留本书,好好写写她。” 吴笑慈和白朗跟在她身后, 看她从柜子上摸起眼镜给自己戴上。 “您和宋春生很熟吗?”吴笑慈问。 “还可以, 小宋前一阵子回来以后,我见过她一回。”秦主任引导两人走到客厅坐下, “再往前, 好像就是七八年前, 小宋回来考毕业考试的那一次了。” “那您对她小的时候有什么印象吗,就是她家出事之前?”吴笑慈问。 秦主任笑了笑:“姑娘,学校每年毕业新来几十个学生,当时我可能有点印象,现在过了十几年了,哪还能记得呢?”她说,“我倒是记得宋家那个二儿子,学习一直不错,可惜了啊......” 吴笑慈本来已经黯淡的双眼听到她这么说,突然又亮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老师,大部分的老师,向来都是只记得住班上最调皮的孩子和学习最好的学生的。 “那秦主任。”吴笑慈试探着开口问道,“您还记得一个叫‘赵春生’的学生吗?06年毕业的,成绩很好,还拿了很多次三好学生——” “唉。” 冷不丁的一声叹息打断了吴笑慈。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吗?”秦主任看着他们,缓缓说道,“赵春生在07年因为意外已经去世了。” “什么?” 吴笑慈眨眨眼,一脸不敢相信。 “大概是07年的暑假的时候,还是别的老师告诉我的。她去爬山,结果从山上摔下去,当场就死了。”秦主任说,“不过这孩子也真是挺惨的,有个那样的父亲。”她顿了一下,突然问,“对了,我听说前两天那个赵望根死了?” “嗯。”吴笑慈点头,“就死在宋家人的坟前。” 秦主任点头:“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主任。”白朗突然开口,“您怎么突然问到他?” 秦主任一愣:“赵春生就是他女儿啊。” “什么!” 吴笑慈张了张嘴,脑袋突然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锤砸了一样,“嗡”的一声。 “您确定吗?” 吴笑慈因为震惊,嘴巴一直合不上。 “当然啊。”秦主任肯定地点头,“这么多年虽然我忘的人比记住的人多,但这个赵春生我是肯定记得的。不光是因为她名字和小宋一样,重要的是她是赵望根的女儿。” 吴笑慈还沉浸在这个劲爆的消息中,是旁边的白朗先回过神来。 “可是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赵望根还有个女儿。” 他目光凝重。 “那是因为赵春生平时是跟着她爸在城里上学,只有考试的时候才回来。”秦主任回答道。 白朗从档案袋里掏出那张合照,指着上面的“赵春生”说:“您看看,是这个学生吗?” 秦主任盯着她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不记得长相了。” 白朗收回照片,点了点头:“谢谢您,今天打扰您了。” “没事。”秦主任笑了笑,“我年纪大了,记住的东西不多,说的这些能帮你们就好。”她叹了口气,“其实小宋这个名字我也问过她,她说是因为当年她爸和那个赵望根关系好,所以才约定女儿叫一样的名字的。小时候总是大丫大丫地叫她,长大了以后用大名,还总觉得有点不适应。上次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劝她换了这个名字,省的沾死人晦气,她说这是她爸给她起的,她自己不避讳,就不换了。” “真的很谢谢您。”白朗起身,和面前这位老校长握手,“您给我们说的这些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拍了拍吴笑慈的肩膀,女孩一个回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听到那条劲爆消息之后,后面秦主任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现在眼一闭一睁竟然已经要离开了吗? 她急忙起身,匆匆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白朗就往外走。 吴笑慈的脚步很快,快到好像有什么恶魔在后面追赶她一样。一直等到走到一处没人的角落的时候,她才停下来,靠着身侧的土墙,身子缓缓下滑。 “我的天。” 她眼神茫然,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喃喃道,“宋春生竟然是赵望根的女儿。” 说着说着,竟然还带了几句哭腔,“这算什么啊。”吴笑慈抬头望着白朗,“你说这算什么啊?” 他们以为的那个受害者,十一年一直生活在痛苦里的那位,竟然根本不是什么幸存者,甚至也不是他们之前设想的那样,是个想要博同情和关注的小人。 而是......凶手的女儿! 吴笑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大腿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 “压根就没有什么‘07年出意外死的赵春生’,因为从那晚的屠杀之后,赵春生就消失了,她变成了宋春生。”白朗双手插在口袋里,幽幽地开口。 “那宋春生......哦不,是宋大丫呢?”吴笑慈急忙问,“如果宋春生取代了她,那真正的宋大丫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晚死的宋家人不是四个,而是五个。”白朗摘下眼镜,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显然刚才一拨从未预料到的信息,让他的大脑也有些疲惫,“只是不知道宋春生替代宋大丫,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所谓善意也不过是因为害怕而明哲保身,而恶意是为了出名铤而走险。 吴笑慈靠着万溪村的土墙,这些已经在原地伫立了上百年的存在,是否能借着这渐渐升起的太阳照射下来的光芒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距离他们是不是已经触手可及。 在不断追寻着的路上,她,第一次感觉有些累了。 = = 回到胡二牙家,吴笑慈和白朗直接把自己的全部行李都打包好。 她的背包就在床上,相机的镜头有一处小裂痕,大概是那天她被打晕的时候相机倒在地上被自己身体的重量压的。 她打开自己那本巨大的笔记本,从范依依那里要来的剪报还夹在里面。 看来他们不在的这几天,没有人动过他们的东西。 也或许是宋春生已经都看过,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删除的。 吴笑慈把那张剪报单独抽了出来,然后把那个大本子留在了桌子上——上面大部分都是她曾经为了采访所做的努力,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换个思路,这个本子就留在这儿,算是个纪念。 钱甯的东西还在,可能从派出所协助完调查以后,她才会回来收拾。 赵望根的尸体还在冯老头的棺材铺里放着,临走的时候两个人过去看了一眼,但在门口就碰见了几个带着口罩手套,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往外抬担架。 “不好意思。”吴笑慈快走两步上前,问站在门口的一个人,“请问刚才那是赵望根的尸体吗?” 那人摘下口罩,略带防备地看着两人:“你们是......” 吴笑慈忙掏出自己的记者证:“您好,我们是......” “记者?” 那人立刻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吴笑慈,“你们从哪儿听到的风声?这是办案现场,我们这里不允许记者进入,也不允许拍照!” 吴笑慈被男人推得一个踉跄,见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采访的记者,我们是之前来采访宋春生的,赵望根的尸体还是我们发现的。” “是吗?”那人扫了一眼吴笑慈和白朗,点了点头,“抱歉,刚才是我没了解情况。你们就是那两个记者,我听张队提过你们,说要找你们了解情况来着。正好,你们等会儿跟我们的车一块儿下去。”说完他才想起来自报家门,“对了,我是法医,我姓杨。” 吴笑慈转身看了白朗一眼。 “我们开车来的,等会儿车跟在你们后面。”白朗说。 “也行。”姓杨的法医指挥着里面的人把尸体抬着在前面走,他们三人在后面跟着。 “杨警官。”吴笑慈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担架,“杀他的凶手你们找到了吗?” “找着了。”杨警官一边走一边说,“就是打死那老头那小子,他招了,说人是他杀的。” “什么?”吴笑慈一惊,“胡二牙招了?” “嗯。”杨警官说,“那小子说人是他骗回家的,聊了一会儿又带他到坟上,趁他不注意捅死他的。” “可赵望根不是中毒死的吗?”吴笑慈眉头一皱。 杨警官一愣:“你们怎么知道的?”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你们看过尸体?” “嗯。”吴笑慈也不掩饰,她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嘴角、口腔里都有黄沫,感觉像是中毒。” “你们观察得倒是挺仔细,不过那不是中毒。”杨警官解释道,“是他返上来的胃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