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幼金出现
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例如白发幼金的高楼与秋千，黑发幼金的动物园与跷跷板, 次人格黑金的书房，以及主人格暗金的深渊冥河。因为拥有暗金给予的身体掌控权，金木研的彼岸花世界与深渊世界镶嵌, 形成奇妙的两层世界。 彼岸花是此岸，冥河是彼岸。 跨过彼岸，追寻到尽头的人可以去人间。 理论上除了彼岸花世界，另外几个精神世界互不干扰，属于人格的私人地盘。 总之。 在暗金睡着期间，冥河不可思议地涨潮了。 在岸边无人的地方出现了几道身影, 黑发幼金浑身湿漉漉的, 眼神要哭不哭地说道：【动物园被淹了……】第二个出现的黑发少年喃道：【还好我的书房在楼上。】最后出现的白发幼金一脸崩溃, 【我的地方是在摩天大厦的楼顶, 水是怎么淹上来的！】 接连三个精神世界遭到水灾, 他们的目光统统看向主人格所在的冥河。 冥河的水位线怎么有点高…… 【要、要淹了？】 黑发幼金瑟瑟发抖道。 在他们懵逼的目光下, 冥河真的是在一点点蔓延到岸边, 大有淹掉深渊的意思。 偏偏唯一能给他们答案的主人格还在睡觉。 在冥河要越过线去触及彼岸花世界时, 在河底锁链之中的黑影微微一动, 与和修研外表如出一辙的主人格半醒半睡地发出沙哑的声音，略带疑惑。 【哪里涌来的水？】 他查看了精神世界的每个角落后, 顺着有海啸的方向看去。 目光穿过精神世界的薄膜。 下一刻，暗金就看到和修研的神社毁了大半，海水接天连地, 海底尽是亡魂的尖啸和哭嚎，有一条翻滚不息的怪物巨影在海水里时隐时现。 海啸导致涨潮，大海神社的世界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不断漏水出来。 多出的海水在轰隆的水流声中涌去了其他精神世界。 这就是导致水灾的元凶。 暗金封住那个和『龙』有关的危险地带，这些混合着残念的阴冷海水才没有继续出来打扰他。成年的人格还好，两个幼金可没有办法承受太多亡魂的残念，这种东西过于阴暗，容易让脆弱的人格崩溃。 这一举动，同样导致了大海神社世界里的和修研暂时出不来。 准确来说—— 在把自己的精神世界修好之前，别想出来。 谁搞出来的事谁负责。 暗金做完后，把事情原委传达给另外三个人格，然后就要去睡个回笼觉了。可是黑发少年及时喊住了他：【主人格！别睡，还有一个问题！】 暗金：【？】 黑发少年的表情怪异：【另一个‘我’呢？】 暗金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小心把金木研与和修研关在一个地方了。 无所谓，和修研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外界，被主人格忽略已久的身体躺在床上，直到早上神代利世敲门都没有醒来。 在窗帘遮蔽的卧室里，空气温暖，湿度正好。 黑发青年的表情安详。 他保持着睡觉前双手放在腹部的姿态，而不是平时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此刻他的身体盖在被子下，呼吸接近于无，睡得像死了一样寂静唯美。 要是再摆一些花圈，就可以百分百模拟一场葬礼了。 嗯。 天妒英才。 周六的清晨，和修邸的内宅里来了几个擦冷汗的医生。 他们为昏睡不醒的研大人检查身体，结果一切生命体征正常，脑电波处于一种极度激烈的状态，仿佛在睡梦之中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家主大人，研大人应该是在做梦。” “……” 坐在床边的白发老者凉凉地瞥了医生一眼，让对方把没意义的废话咽了回去。 做梦？ 谁做梦会一直醒不过来！ 从早上九点开始，到十一点，医生在两个小时内用了各种方法也无法唤醒和修研，对方对外界不闻不觉，在某种意义上如同一个植物人。 这种真话就没人敢说出来了。 医生们只能解释了一堆医学常识，然后眼神左顾右盼，把希望寄托在家主大人身上。掌握了一堆黑科技的和修家主，没道理无法唤醒孙子。 “出去。” 和修常吉得不到答案后，就把这些多余的医生赶出了孙子的房间。 卧室外，神代利世也识相地跟医生一起出去。 留下来容易被炮灰啊。 卧室里就剩下祖孙二人，和修常吉默然地看着睡得呼吸都快没了的研，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发出一声叹息，毫不客气地掀了对方的被子。 掀了被子后才能发现的事情，映入眼帘。 和修常吉：“做……春/梦了？” 爷爷虽然想要你传宗接代，但也没有逼你禁欲到这种地步啊。 这种猜测是对“研”这个人的污蔑。 禁欲是有的。 但绝对不是想入非非导致的春/梦。 “不是。” 陡然，空气中仿佛多出微冷的晦涩气息，躺在床上的青年淡漠地开口。 他醒来后，只半阖着灰暗无光的眸子看向和修常吉。 这双眸子连半点活人的感觉都看不到。 漠然厌倦。 对于和修家，暗金称不上喜欢和讨厌，只是觉得有些碍事。对方不仅没有遵从友好的原则，还打破了他想要其他人格坚守的东西，让他做一个“人类”的愿望变成了空话。 “那两个陷入精神世界了，暂时出不来，我可以让其他人格出来。” 身体必须有人格掌控，不然就会进入假死状态。 “是你。” 和修常吉的眼神微眯。 这种寻常人会一惊一乍的事情，和修常吉在孙子身上已经习以为常了，研告诉过他多重人格的事情，其中有资格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他从未亲眼见过的主人格。 不止一次，和修常吉想过如果能从小抱走对方，是否结果就能改变。 对方正是那个最初碎了的珍宝。 身为天生独眼却压抑本能，分裂自我，在对世界失望后沉睡于精神世界，不再出来生活。 “能和我谈谈吗？”和修常吉的语气像平常那样随意。 “我拒绝。”暗金眼中厌世的灰暗情绪迅速消退，有一种不属于成年人的光彩朦胧而清亮地显现出来，演化成黑葡萄般剔透的瞳孔。 人格切换的神奇之处，宛如变了一个人。 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眼睛的黑发青年，扑入和修常吉怀里，甜甜地说道。 “爷爷！” 喊出来的不是孩童清脆的声音，但孩子气十足。 上线的人格—— 是自告奋勇的白发幼金。 和修常吉被这个“惊喜”砸中，白眉微动，向来刻薄冷漠的面容松动了几分。他错过了研的幼年阶段，未料能在今天看到幼年时期的人格出现。 “研。” 他的手按住了孙子的肩膀，没有让对方乱动。 白发幼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难道爷爷没有和修哥哥说得那么亲切？ 和修常吉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在与对方交流前要求道：“先洗澡。” 半个小时后。 在仆人的服侍下换好和服的白发幼金，在楼下的餐厅里吃着人类的甜点。他看似如人类孩子那样活泼单纯，眼神却掩饰不住对和修邸的好奇。 和修常吉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对这里很好奇吗？” 白发幼金点头。 “爷爷等下带你转一圈。”和修常吉没有拒绝散步的事情，目光扫过对方吃得香甜的甜点，倒是没有对他说什么吃『嫩菜』的事情。 白发幼金吃完了一个甜点后，仆人又送上了一份。 有着尊老爱幼思想的白发幼金拿起甜点给爷爷。 “爷爷吃吗？”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狡黠。 “……” 和修常吉的表情平静之中带着慈和，让他放下甜点，然后换上新的餐具尝了一口。 依旧是闻着香，吃到嘴里就难吃。 “别吃呀！和修哥哥和金木哥哥知道了会骂我的！”白发幼金见他真的吃，手忙脚乱地抢过盘子。和修常吉不甚在意，在他年轻时的很多应酬和社交上，他都会吃下人类的食物，何况这是孙子递给他尝尝味道的甜点。 和修常吉问道：“你说的两个哥哥，是平时的研和金木吗？” 白发幼金重新吃起甜点，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 “是啊，他们是大哥哥。” “主人格呢？” “主人格就是主人格啦，他的外表会和身体的年龄一起变化，大部分时候都在睡懒觉，我也不清楚他的情况。” “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年幼的人格？” 听见他这么轻松就透露人格内部的事情，和修常吉明白对方是真心喜欢自己。 “对，爷爷要见他吗？”他开心地供出了黑发幼金，自己和黑发幼金承接着母亲死后到姨妈家的那几年，关系自然是最好的，“我的小伙伴很害羞，不敢出来，爷爷的表情太冷啦，您要是对我笑一下，我就把他喊出来见爷爷。” 和修常吉：“……” 为研大人提供食物的和修家仆人心惊肉跳，如临大敌地撤退。 研大人的多重人格真可怕！ 餐厅里，和修常吉算是明白这是个捣蛋鬼了，连自己养大的研都不敢这么说。 出于的确很想见其他人格的想法，和修常吉勉为其难地笑了。 “笑得好僵硬啊，爷爷！” “研，你的甜点不想吃的话，就让仆人撤下去。” “不要啊！” 白发幼金护住自己的甜点，这一举动惹来和修常吉恨其不争的目光。没办法，白发幼金一口气吃了五六碟，就算是和修研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吃。 “你怎么也喜欢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 “可是好饿啊……” 白发幼金一口咬下巧克力味的点心，顶级巧克力的味道几乎要融化他的舌头，“总是吃不饱，吃了也容易饿，只有填满胃才能舒服一些。” 和修常吉说道：“你没有吃过那些该吃的东西吗？” 白发幼金只笑不说话。 他没有吃过。 一次都没有，因为妈妈死后，姨妈家是没有这类食物养他的。 和修常吉看懂了这个孩子没说出口的话，唤来仆人，拿出一张新的菜单给孙子。 “想吃吗？” 翻开的菜单上是另一类食物。 “……咕噜。” 白发幼金咽了口水，艰难忍住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爷爷。 不敢吃。 主人格可能会发现啊。 “没事，研和金木都吃过，要是有人不同意就来找我。”和修常吉正要吩咐仆人去准备一桌午餐，坐在旁边的黑发青年忽然拼命摇头，眼神湿润，把菜单递了回去。 “我不吃，吃了也没有用。” 白发幼金压制住食欲，如同在浅岗家那样苦苦地坚持人的表象。 作为独眼喰种幼年的人格，白发幼金拥有残忍的是非观同时，也具备所有金木研在物质生活上的淡薄观念和精神上的追求，“我的时光早已过去，如今是和修哥哥和金木哥哥的生活，就让我永永远远地当一个人类的孩子。” 和修常吉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对方长大后的影子，哪里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 “人类……这个词对你们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啊？也不能这么说。” 在仆人退下后，白发幼金走到和修常吉身边蹲下，脑袋趴在老者的膝盖上。 “我也很喜欢爷爷啊，人类、喰种都是我的亲人。” “我是独眼喰种。” “所以为了生存我必须学会忍耐。” 说完这一席话后，白发幼金的人格已经在下沉，要离开外界了，声音变得微弱下来，“爷爷不要怪我们，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该明白的都明白，只是无人教导的我们，实在是不敢跨入喰种的界限，爸爸妈妈的话一直在耳边……从来没有消失过。” 像妈妈那样死去。 如蝼蚁那样，幸福地生活，幸福的为他人而死去。 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观扭曲，然而这样的扭曲却能带给他们满足感。 或许他们也是在等待—— 在扭曲中破灭，或是在扭曲中钻破泥土，重见阳光。 “爷爷……我想要幸福。” 白发幼金消失。 黑发青年的眼神出现第二次变化，同样极为清澈，但是人格本质发生了变化。 在眼神躲闪一阵子后，黑发幼金小声地说道：“爷爷。” 和修常吉从对那段话中的思索中回过神。 他看着满含羞涩又期待的孙子，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到对方的头顶。 “好孩子。” 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沧桑，和修常吉见过在黑暗中坏掉的人，也见过为了心中的光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那些人终究不如研。 在时间轴的任何一端，有一个人始终对亲人眷恋无比，目光如白色的花那样美丽。 懂得爱的人，才会被爱。 冷血如和修常吉也喜欢上了被自己看懂的金木研。 这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