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梦中隐秘

    在家里的门禁时间到来之前，金木研回到了和修邸, 脸上也没那么冷漠。他问了一句看守地牢的仆人旧多二福的情况, 得知对方还活蹦乱跳的就不管了。    每周给一顿肉, 算是保证对方不会饿死也不会饱。    他往内宅走去，当初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也散去了, 不用担心半夜回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等在那里的和修常吉。和修常吉承诺了他闲暇时间的自由, 前提是每天回家休息，如果不能回来就必须打电话通知一下家里人。    不必为钱财担心, 不必为身份担忧, 除了不能打工和跑去当独眼蜈蚣外, 这样的生活可以说是每个喰种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个家, 满是血腥又包容了他。    金木研仰头看着内宅的楼上, 喃道：“这绝对是糖衣炮弹。”    明知道是手段又怎样——    和修常吉把阳谋摆在明面上, 堂堂正正地用亲情软化他，兼之有和修研当中间人牵线搭桥, 他想要拒绝这份让他害怕的亲情都办不到。    每一天的相处是真的？假的？还是玩笑般的过家家？    他分不清了。    和修常吉总是唤他“研”，既是称呼金木研, 也是称呼和修研，对方将他们一视同仁地对待，仿佛想要挽回洗脑的错误。可是金木研知道，和修常吉希望他如和修研那样依恋和修家, 这样就不用担心继承人心向外面的问题了。    金木研把视线收回，倘若一辈子都这样，是真是假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反正,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路过二楼时，金木研听到了叔叔的书房里有女人的声音。    非礼勿听。    不过叔叔和『产子者』相处的还不错？    想到和修家的情况，金木研都不由动了一点心思，要是叔叔能够有后代，和修常吉也不必逼着他去结婚生子了。    如何把和月山学长的关系公开，是他目前为止最头痛的问题。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是什么？    耍流氓吗？    怀着对未来的设想，金木研回到自己的房间，神代利世一看到他就掩住鼻子，不开心地说道：“你肯定又跑去见美食家了，身上居然沾着香水的味道。”    金木研耸肩说道：“这么久还没适应吗？”    神代利世心道：这是无论过多久都无法适应的事情！    “作为姐姐，包容一点。”金木研走到她身边，低头笑了一声，随后回到卧室。神代利世被他“姐姐”的说法惊住，眼珠子转了转，迟疑地看向卧室那边。    姐姐……吗？    无法成为伴侣，退而求其次当姐姐似乎也不错？    她拿起杂志盖住脸，内心哀嚎，想她有生之年竟然有当姐姐的一天！    卧室一片漆黑。    金木研没有开灯，关上门，脱下西装去洗澡。    在隔绝了利世小姐带来的噪音后，环境变得安静下来，他在给浴缸放水，同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精神世界查探和修研是否醒了。    和修研遭遇了那种事情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想要完全克服壁虎的影响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继续前往梦里“通关”，完成蜕变，直到彻底不怕疼痛；二是继续修养下去，在精神世界压下对疼痛的恐惧后，重新拾起自信心。    以和修研的骄傲，无疑会选择破而后立，但是金木研一提什么时候回去，对方整个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色，苍白一片，虚弱得能够被风吹走。    金木研回忆起这两天缩起来的和修研，忍俊不禁。    平时有这么安分就好了。    再次步入大海神社的世界，金木研直接出现在神社内，距离和修研只有一步之遥。感应到金木研的到来，在太阳下晒得懒成一只猫的黑发青年睁开眼，在暖洋洋的地板上看着他，目光迷蒙，还透着没睡醒的慵懒感觉。    【金木……】    【你接着休息，想进入梦里随时都可以，先把你的记忆给我。】    明后两天是周末，金木研不愿拖下去，想要在这两天解决掉记忆的空缺问题。和修研是昨天凌晨出的事情，连带着金木研在周四的那场梦都没有做完，匆匆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悬疑电视剧看到关键部分就断电了。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降龙仪』的意义，那个计划带给他极度不好的感觉。    【你梦到哪里了？】    和修研的头部还有些昏沉，身体时常出现幻痛。    这种症状持续折磨着他。    【梦到你快从柏林洪堡大学毕业了。】金木研知道他的情况不好，手指按了按对方的太阳穴，【你不是在有马先生手下训练过吗？怎么怕疼到这种地步。】    和修研的身体软趴趴地靠了过去，小声道：【就算是贵将也不敢对我下重手。】    金木研挑眉：【贵公子的待遇不错呢。】    有马贵将训练他就没顾忌了。    【金木，疼。】和修研被他揉了太阳穴后舒服许多，大脑放空，几乎是依偎在金木研的肩头，他要是依恋起来简直比月山习还要黏人三分。    金木研说道：【把我上次没做完的梦和后面两个月的记忆给我。】    和修研无精打采地抬起手指，从额头抽离出了一团飘絮般的记忆给他。    【没有仔细算时间……你将就着看。】    【……】    看来真的是被壁虎虐傻了。    金木研摸着他的额头，没有发烫，精神世界里的和修研却出乎预料的疲倦。    这种反应不像是单纯受刑后的样子，更像是生病了。    精神意识不会生病，人格却容易“病”了，金木研突然记起和修研诞生的原因——和修家清洗了他们的记忆后，他们的人格归一，从无到有地孕育了一个新人格。    在只有一个人格的情况下，和修研获得了对身体的完全掌控权，不管是金木研吞噬得来的力量还是主人格先天拥有的力量都成为了对方新生的基石。他们的苏醒也相当于分割了和修研的力量，导致之前一直没有问题的和修研最终病倒了。    好在和修研已经不是脆弱的新生人格，基石被抽取，不至于让他人格崩溃。    但是，亏损肯定很大。    金木研抿了抿唇，对和修研从未提及过自己的情况感到内疚。    【靠近我会舒服一些吗？】    【嗯。】    【我不在的时候，让主人格或者其他人格来陪你，你的身体里有我们的力量，靠近我们能稳定你的精神。】    【主人格……他才不会陪我呢，他讨厌我。】    因为金木研为人格融合提供的“量”最多，和修研对他的亲近感最强，每次靠近对方脖颈以下的部位，他就会有一种血脉融合，还未出生时睡在母亲羊水里的感觉。    很温暖，包裹住他的精神。    【那你就去冥河底部找他，他不会躲的。】    【脏。】    【……唉。】    金木研一个弹指，敲了敲和修研的脑袋，被对方迷蒙的眼神怨念地看着。    【我们这些人格怎么会孕育出你这样的性格。】    不愿吃『嫩菜』的他们，失忆后居然天天吃『嫩菜』，还吃得津津有味。虽说有和修家引导方面的问题，但是本质上还是和修研不打算克制喰种的本能。    一个出生后就放飞自我的人格。    金木研稍作停顿，环抱住对方，一人歪躺，一人跪坐，相拥而眠。    【睡，我去看记忆，明天早上不会有人喊我们起床。】    【不走吗？】    【等你睡着了再走。】    人生如梦，前前后后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明白。    唯有尽力而已。    在他们闭上眼入睡后，汪洋碧蓝的大海变得漆黑如墨汁，天空阴沉，在阳光下神圣的红色鸟居在波涛汹涌的浪花拍打下，染上不祥的色彩，好似污秽攀上神灵高贵的衣角。    在乌云堆积的天空，有一条恍若撕破了天空的巨龙仿佛要降临在这个世界。    黑色的鳞片让天空变成了黑色。    无与伦比的庞大，超乎想象的恐怖。    祂的龙首穿透乌云，俯视下方的神社，双角如鹿，龙须好似万千黑丝垂下。    硕大的龙瞳猩红滴血。    疯狂。    狰狞。    那是吞噬万物也无法满足的邪恶欲/望。    狂风作响，掀起巨浪，『龙』毁天灭地的气息不断扩散，一点点接近神社所在的地方。大海神社在末日般的景象下屹立于此，没有倒塌，镇压着海底试图反噬主人的亡魂。    在暴风雨的袭击下，鸟居艳红的木质横梁出现裂痕。    “咔嚓——”    最初只是一道细缝，开始扩大，遍布这一基鸟居。    然而鸟居何其之多，以“基”为数量单位，在这里至少有上万基！    足以号称千本鸟居！    在金木研怀里沉睡的和修研动了动鼻尖，眼帘沉重得无法张开。他闻到了海水与尸骨的味道，这代表那些不安分的东西趁着他虚弱，又跑出来骚扰他了。    这里是他的世界，以前没事的时候闹两下没什么，今天怎么可以打扰他和金木的休息。    翻了个身，和修研咕哝了一声后就继续睡了。    【聒噪。】    盘旋而下的巨龙陡然崩裂。    龙影消失。    阴沉如鬼海的世界再次出现太阳，阳光普照万物，温柔地盖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没有什么巨龙和末日的景象。    一切重新掩埋下去。    风和日丽，气温宜人，大海神社宛如一片度假胜地。    然而——    毁坏了的那一基鸟居仍然在那里。    在陪和修研睡了两个小时后，金木研的眼皮微动，身体消散在和修研身边。他陷入更深层次的梦境之中，那是他预先设定好要去看的记忆。    梦里的他从柏林洪堡大学毕业，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能够接触他的人屈指可数。    这就是现实。    他没有权势的时候，别人不屑于靠近他，他有权势的时候，别人不敢靠近他。不论是金木研还是和修研都是被动型的性格，没有人主动，他们就不会踏出自己的圈子。    好在即使是异国他乡，月山习也不远万里跑过来找他。    不认识就重新认识。    没有感情就重新缔结联系。    没有什么是美食家的执着打动不了的，冷漠如和修研也松动了态度，把月山习当作一个朋友对待，允许对方接近自己而不被和修家知道。    金木研即使在梦里都露出了笑容，并没有月山习想象中的吃醋。    被爱着的自己是幸福的。    纵然不是自己，也为和修研解开了寂寞。    在国外读书的这段经历里，最让金木研愉快的是和修研对战独眼之枭……居然打赢了。和修研不知道自己无意间为月山习报了仇，他却知道，即使独眼之枭有放水的嫌疑，可是战斗结果摆在那里，对方被腰斩的半具身体真的非常解气。    毕业当天，金木研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书，实际上是和修研在等月山习。    他看的是《莎士比亚名句》，里面有很多耳熟能详的经典句子。    看书的过程是轻松的，金木研没有忽略身体传来的一丝丝期待和烦躁，因为月山习再不来，他们就无法在学校里见到他了，而其他地方并不方便二人见面。    他的眼角瞥见仆人接了电话后走来的身影。    时间不多了。    座椅上，金木研的手不受控制的快速翻阅书籍，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他的指尖先是停留在“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上，而后又翻了几页，指尖下意识地放在“生命中令人悲伤的一件事是你遇到了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但却最终发现你们有缘无份，因此你不得不放手”。    对于和修研来说，月山习一定是闯入他生命中的烦恼。    金木研自言自语道：“这句话可不适合他，他知道了会得意的。”    仿佛与他所想的一样，和修研犹豫片刻后放弃了。正当他去看其他适合当留言的句子时，和修家的仆人走来，恭敬地说道：“研大人，家主大人在GFG本部等您。”    最后。    和修研把一页书角折上。    【世间的很多事物，追求时候的兴致总要比享用时候的兴致浓烈。】    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却是不亚于拒绝的话。    金木研不得不为月山学长默哀，追了两年还没追到人，以月山学长的性格看到了书籍内折角的话肯定要泪流满面。    换个角度来想，是他太好追了，还是和修研太难追了？    金木研觉得应该是上辈子的好感加成，才导致月山学长能这么容易走入他心中。    轻松的校园生活到此为止。    金木研在见到梦里来到德国的和修常吉后，那份入梦前迟迟未能解开的悬念压在心头，呼吸沉重，即将了解到对方接下来的安排。    数日后。    美丽的海岸线在云层下显露出来。    四面环海的岛屿细长而蜿蜒，就像是一条潜伏在地中海的黑蛇。    金木研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飞机外的景色，丰富着自己缺乏的阅历。    他忽然明白了和修研的精神世界由来，神社是参考了贵船神社，海是这里的海！    就是这里！    这片海域一定给和修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东是和修家的起源之地，地中海靠近中东地带，而地中海范围内隐藏的龙吉星岛是和修家数年未曾动用过的祖地，一定藏有和修家内部的秘密研究。    金木研被和修常吉带到了地中海的龙吉星岛上，开始为期半年的准备工作。    目的是——化龙！    原来『降龙仪』不是降服龙的仪式，而是使龙顺利降生的仪式。    『龙』是什么？    这个疑问随着知道的事情更多，在金木研的心头埋下了一个不详的阴影。他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听说过有喰种能够变成『龙』，这不是基因突变吗？    不论怎么说，和修家的祖先是『龙』，这就代表有成功的案例。    在龙吉星岛，侍奉他的人是相原培荣。    金木研看着相原培荣年轻稚气的脸庞，又感受到他体内蕴含的RC细胞，深深地体会到了和修家的喰种与外界喰种的级别差距。    有的人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金木·前人类·研一脸感叹。    金木研的想法若是被传出去，只会有一堆人想要打死他，因为没有哪个喰种能比独眼喰种还赢在起跑线了，亏他还敢觉得其他喰种很厉害。    岛上的生活相对而言很无聊，每天不是听着那些大名鼎鼎的专家讨论『龙』的构造，就是自己翻阅有关『龙』的书籍进行脑内模拟，再不济就是吃完饭去监狱里找喰种练手。金木研放弃去猜测计划是否成功了，在他眼前还有另一个麻烦：和修研吃的东西太多了。    和修家仿佛要掏空S级赫包的库存，提供的共喰食物之多，令金木研震惊。    和修研来者不拒。    即便如此，连和修研都有好几次吃噎住了。    金木研从大量的食物中捕捉到一个让人骇然的线索：想要化龙，就必须有足够的食物，而岛上不仅关押了喰种，还关押了很多人类罪犯。    这座岛上的“人”有多少？    五万人。    梦突然破碎，金木研从和修研给的数个月记忆里醒来。    他二话不说地抓住和修研，把他从沉睡里晃醒，焦急地想要知道事情到底有多糟糕，“把后面的记忆……不，把『降龙仪』的记忆全部给我！”    和修研一脸懵逼。    等下，他没打算让金木知道『降龙仪』计划的真实内容啊。    难不成……拿错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