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面对夏目雅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在场所有的刀和妖怪之中, 唯有大天狗的表情保持了最初的平静。 毕竟, 夏目雅子的不靠谱, 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夏目雅子抓重点方式总出现问题的大天狗拍了拍她的脑袋, 淡淡的扫了眼被夏目雅子提及到的两把“刀”。 某种程度上, 夏目雅子“黑白双鹤”的说辞并没有错。 更何况,无论夏目雅子的重点抓得再如何不对,她的这一出声打破了静默的局面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被提及到的银发金眸的鹤丸国永以手抵唇轻咳了几声, 靠着因为受到了他的保护而只是受了轻伤的烛台切光忠, 身受重伤的银发鹤丸国永抬眸朝站在夏目雅子身边的黑发的鹤丸国永看去,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脸, 弯着眼睛的他遮住了眸底变化的神色, “哎呀, 还真是一个让我觉得意外的惊吓呢。” 与此同时, 收起翅膀的鹤丸国永歪了歪头, 回视对方的他弯了弯眼睛,“哎呀, 还真是一个让我觉得意外的惊吓呢。” 相同的话语, 不同的音质——受伤的银发鹤丸国永的声音要显得更沙哑一些, 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发现自己声音和对方重叠了的黑发鹤丸国永挑了挑眉, “哦豁!” 靠着烛台切光忠的银发鹤丸国永同样挑了挑眉, 轻歪了下头,“哦豁!” 发现声音又一次重叠以后,无论是银发的鹤丸国永, 还是黑发的鹤丸国永,均在对视一眼以后,有志一同的偏过了头,选择了沉默。 注意到两个鹤丸国永之间的情况,脸色恢复正常,从被恐高症支配的感觉逃离的夏目雅子捂住嘴,偷笑了一声。 注意到夏目雅子偷笑的黑发鹤丸国永轻瞪了她一眼,被发现的夏目雅子对着黑发鹤丸国永吐了吐舌头,随后躲到大天狗身后,借着大天狗的翅膀遮挡住了自己。 待得夏目雅子退到大天狗身后,黑发鹤丸国永有些无奈的以指节敲了敲额头,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刀剑付丧神,转而提起了自己发现的一个小细节,想要借此打破双方对峙的局面,“哎?你们好像曾经都跟过那个家伙呢,这样看来……你们本丸的审神者带你们来这里出阵,是故意的吗?” 黑发鹤丸国永努力想要活跃气氛,只可惜不太成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气氛显得比最初的静默还要糟糕起来,某些“刀”若非受了伤并且还有所顾忌,说不定在黑发的鹤丸国永说话的时候,就提刀朝其砍了过来。 发现气氛不对的夏目雅子从大天狗身后探出头来,有些疑惑的看向笑容突然变得僵硬的黑发鹤丸国永,“那个家伙,是谁?” 总觉得在说到“那个家伙”的时候,这些“刀”的情绪都不太对,感觉比得知被审神者抛弃这个事实的时候的情绪还要复杂。 持刀而立的黑发鹤丸国永收起笑容,他神色平静的抬眸看了眼不远处冒着浓烟的方向,随后转头对看过来的夏目雅子扬起了笑脸,“我说的,当然就是织田信长公。”黑发的鹤丸国永视线一一扫过对面的刀剑付丧神,眉眼始终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鹤丸国永,烛台切光忠,压切长谷部,宗三左文字,以及……药研藤四郎?” 看着不但要靠着树,同时还要用刀撑着地才能够保持站立姿态的药研藤四郎,黑发鹤丸国永轻笑了一声,“来到这里,有没有去看一眼自己被烧毁的模样?”观察着药研藤四郎的表情变化,黑发鹤丸国永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看样子,并没有,真可惜。” 连站立都成问题的药研藤四郎抓着手中的刀剑,狠狠的瞪向了黑发的鹤丸国永,“你闭嘴!闭嘴!” 面对愤怒的药研藤四郎,黑发鹤丸国永非但没有闭上嘴,反而继续出言挑衅,“哎呀,我都忘记了,虽然信长公在本能寺的时候带上了你,但是你最终却没能够陪着信长公到最后呢。”一边不紧不慢的开了口,黑发的鹤丸国永一边走到了药研藤四郎的面前。 看着越发愤怒的药研藤四郎以及其他神色各异的刀剑付丧神,黑发鹤丸国永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还是这副样子比较顺眼,原来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简直碍眼。 人生就是应该多一些惊吓才对,不然也未免太无趣了。 这样想着,暗堕的鹤丸国永看了眼从大天狗身后探出头的夏目雅子,回头看向其他刀剑付丧神的他笑眯了眼睛,遮住了眸底看着他们彼此相互扶持而产生的复杂情绪,同时也遮住了失去了同伴很多年的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意。 笑眯了眼睛,黑发的鹤丸国永通过众多刀剑付丧神的表情变化进行着分析,踩着在场刀剑付丧神痛脚的他托着下巴,“不但被审神者带到了这里出阵,在撤退的时候,审神者还断开了和你们的契约?”虽然是一句问话,但是黑发的鹤丸国永却用了陈述的语气,被众多刀剑付丧神盯着的他缓缓收起了笑脸,左手成拳的击了下右掌心,下了定论,“你们被本丸的审神者抛弃了,或者说……丢弃?” “本想要借着本能寺之变的事情好好教导你们,但是看样子出了意外呢。”视线扫过伤势不一的刀剑付丧神,黑发的鹤丸国永轻勾起了唇。 根据看到的情况,结合自己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审神者的经历,黑发的鹤丸国永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在场刀剑付丧神被丢弃的事实。 “因为……给你们治伤,需要花费太多的资源。” “所以,审神者不要你们了。” 说完,被众多刀剑付丧神紧盯着的黑发鹤丸国永捂住脸,大笑起来,仿佛在嘲讽着什么一般,然而大笑的他却没有任何笑声从捂住脸的指缝间透出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同伴,并且还有了非常有趣的主上,但是看着面前的这些刀,尤其是看到银发金眸的鹤丸国永的时候……暗堕很多年的鹤丸国永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仗着这些刀剑付丧神行动力不便而且忌惮他身后的大天狗和夏目雅子,黑发的鹤丸国永拉了一手的好仇恨。 如果这些刀剑付丧神的目光能够化作刀,那么站在夏目雅子身边的鹤丸国永说不定已经千穿百孔。 被大天狗护在身后的夏目雅子即使有大天狗的遮挡,也能够感觉到那些来自刀剑付丧神的锐利目光,看着沐浴在刀剑付丧神愤怒目光之下仍旧坦然无比的黑发鹤丸国永,不同于只是淡淡瞥了黑发鹤丸国永一眼的大天狗,莫名从对方背影察觉到了其寂寞的夏目雅子抿了抿唇,随后从大天狗身后走了出来,朝黑发的鹤丸国永走去。 注意到夏目雅子动作的大天狗眼神一顿,然而他却没有出声阻止对方,只是换了个姿势,确保发生意外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护住夏目雅子。 待得走到黑发的鹤丸国永身边站定以后,夏目雅子拉了拉对方的袖子,在对方放下捂住脸的手,转而偏头看过来的时候,夏目雅子对其扬起了灿烂的笑脸,“你说的织田信长公,我想我应该认识。” 虽然夏目雅子的笑容不像黑主优姬那样具有感染力,但是在夏目雅子扬起笑脸的时候,黑发鹤丸国永对上她那双澄澈见底不见半点阴霾的眸子,内心的黑暗却在瞬息间一一退去,就连眸底的血色都淡了不少。 脚下一动,确保靠着树的药研藤四郎发难的时候他能够护着夏目雅子全身而退以后,眼带笑意的黑发鹤丸国永伸指轻弹了下夏目雅子的额头,“学过霓虹国历史的,都知道织田信长公。” 夏目雅子捂住额头,不高兴的瞪了眼黑发的鹤丸国永,“我说的,不是这种认识。” 早在黑发的鹤丸国永说出“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的时候,夏目雅子便觉得有些熟悉,而且这种熟悉不是对教科书上的“织田信长”的熟悉,而是虽然对没怎么打过交道但算是认识的人的熟悉,仿佛她的确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一般。 在黑发的鹤丸国永因为没能够忍住自己的情绪,出言挑衅在场的刀剑付丧神的时候,通过鹤丸国永话中透出来的消息,夏目雅子终于回想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也终于确定对方说的“织田信长”就是她想的那个“织田信长”。 回想起很久以前一件事的夏目雅子再次扯了扯黑发的鹤丸国永的袖子,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她紧接着说道,“我曾经在地狱见过他,是一个和鬼灯大人拼酒,最后反而先鬼灯大人一步喝醉的美男子。” 夏目雅子弯着眼睛,缓缓的微笑起来,“虽然看起来已经人到中年,但是却仍旧能够称得上是个风雅的美男子。更重要的是,在喝醉之后,还会又唱又跳呢。”说着,夏目雅子还低声念诵起了残留在记忆中的那首歌,“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①” 随着夏目雅子的话音落下,气氛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刀剑付丧神——包括被夏目雅子扯着袖子的黑发的鹤丸国永——尽皆朝夏目雅子望了过来。 持刀而立护着同伴的压切长谷部在夏目雅子话音落下的时候,一直挺直的脊背僵了僵。 坐在地上的宗三左文字垂下了眸子,睫羽微颤。 靠着烛台切光忠的银发鹤丸国永轻歪了下头,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靠着树的药研藤四郎瞪大了眼睛,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夏目雅子,涩声开口,“你刚刚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被紧盯着的夏目雅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睛,“……哎?” 刚刚,她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作者名【苏弥烟】进入【作者专栏】然后可以点击【收藏此作者】(那个是可以戳的哦)这样就可以长期关注作者啦!苏苏坑品很好的=v= 以及,没有读者群,想要勾搭苏苏的可以微博@苏得我无法言语 ①织田信长最喜欢的歌就是能剧名篇《敦盛》中的一段歌词: 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思へばこの世は常の住み家にあらず。草叶に置く白露、水に宿る月よりなほあやし。きんこくに花を咏じ、荣花は先つて无常の风に诱はるる。南楼の月を弄ぶ辈も月に先つて有为の云にかくれり。人间五十年、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梦幻の如くなり。一度生を享け、灭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在周作人翻译的《平家物语》中,这段歌词被译为“人间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 《敦盛》是根据日本源平合战历史中的一段而创作的。平敦盛是平氏的旁支,官至从四位下春宫大夫,平清盛弟修理大夫经盛之子,和清盛去世后的平氏领袖宗盛是堂兄弟。传说他容貌娇艳,多才多艺,尤其深通音乐,擅吹横笛。若能长在朝中,也许风雅一时无二,京城百姓也要为之倾心。但可惜源氏杀来,平氏西退。行军之中,烟尘扑面,发髻难梳;对阵之间,鼙鼓雷响,雅乐无用。到了元历二年(1185)二月,爆发了著名的一之谷合战,年仅十六岁的敦盛参加了这场战役。 二月六日,两军对峙于一之谷,夜半时分,敦盛难以入眠,爬起身来。他随身携带着一支心爱的名笛,名为“小枝”,当下取出“小枝”,吹奏一曲,以平定澎湃起伏的心境。夜深月高,四野无声,优雅的笛声传得很远。不仅本方阵中,竟然连敌人也纷纷醒来,侧耳倾听,赞不绝口。 源氏猛将熊谷直实,是武藏国熊谷乡的土豪,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虽是武人,但却精通音律。此时也被敦盛的笛声深深打动了,说:“不想平氏阵中,有如此风雅之人,大战将发,坦然吹笛,而笛声清澈动人,没有丝毫浑浊紊乱的迹象。” 第二天清晨,战斗爆发。本来论起兵力,平氏略占上风,但是源氏名将九郎判官义经突然抄小路从后杀出,虽仅数十骑,但在腹背受敌的平家兵将看来,却以为敌人大军已到身后。心胆既怯,士气崩溃,平家兵将再无恋战之心,纷纷往停靠在海边的战船上逃去。源家军兵从后掩杀,斩首无数,血流成河。平家诸栋梁和公子——忠度、经正、经俊、通盛、业盛、知章,尽皆讨死,重衡被俘,押去镰仓。其他平家大将狼狈逃走。 熊谷直实追到岸边,只见一群平家武将蹈海而逃的背影。他高呼叫阵,却没有平家将敢于回头迎战。只有16岁的平敦盛,毅然返回岸边,与熊谷直实单挑。两人个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一个是初次上阵的公子,结局自不必说。熊谷直实生擒了平敦盛后,摘下他的头盔,才发现这是一个美少年,又从敦盛腰间的“小枝”认出了这就是那位吹笛子的雅士。于是,熊谷直实决定放敦盛逃走,但敦盛却说:“我是平家大将、春宫大夫敦盛,是平修理大夫之子,并非不懂事的少年人。我不上阵则罢,既然上阵,身为平家武士,岂能贪生怕死?你武艺高强,打败了我,就割了我的首级领功去。源平两家,世代为仇,何况战场之上,两阵之间,岂能对敌人存有怜悯之心?” 此时,源氏大军即将赶到。熊谷直实为免敦盛被别的源氏将领羞辱,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动手斩杀了平敦盛。杀死平敦盛后,熊谷直实突然觉得世事无常、宛如梦幻,于是潸然泪下,吹奏起“小枝”,唱起了“人间五十年”的名曲,随后黯然离开战场,落发出家,法号莲生。 自此,平敦盛和熊谷直实的故事,也成了被世人传诵的凄美故事。 以及,本章关于织田信长的种种,都是作者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请勿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