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前朝遗梦(7)
陆青川带着渔歌来了这家新开的杏花楼, 他们寻了一个好位置坐下,待店小二拿着菜单问这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时,陆青川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将菜单递给渔歌, 阔气道:“你想点什么就点,小爷我今儿银子管够!” 渔歌见陆青川如此豪气, 自己也不客气起来,鸡鸭鱼肉, 天上飞的, 海底游的, 通通点了个遍。 今天来了桌大客,店小二满脸喜意地记下菜名。 “那你昨夜去了哪?”闲来无事,陆青川又问起渔歌。 “啧啧啧, 你看你那小气的样子,昨夜我不过回去的时候和大哥唠了两句嗑,没想到这个新嫂嫂如此蛮横。” 陆青川担心起来,“她以后讲不定还会再找你麻烦, 你可得躲着她些。” 渔歌哪是胆小怕事的人,反驳道:“你应该劝她躲着我,凭什么是我躲着她?” “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几个身着异服, 长得凶神恶煞的人进了杏花楼,惹起了陆青川的注意。 那些人背着一些行李,从渔歌的桌子旁走过。像是要住店的样子,他们向掌柜的询问了一番, 交了些银子,掌柜的就亲自领他们上了楼上的客房。 渔歌注意到陆青川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些人,不禁问道:“怎么了?好奇怪,那帮人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那是胡人的服饰,最近从西域来洛城通商的商人有些多。” 不一会儿,那帮胡人中的一人从楼上的客房下来,走出杏花楼时又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陆青川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想跟上去瞧瞧。 “你以前有吃过糖葫芦吗?可好吃了,我出去给你买一串。” 还未等渔歌应完话,陆青川便急匆匆地出了杏花楼。 等菜一一上齐,渔歌见陆青川还未归来,就自己吃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隔壁桌像是坐了人,那人点起菜来:“两斤白酒,一只烧鸡,再来条鱼!” 渔歌回头一望,那声音果不其然,是那日在千寻寺骗钱的老赖和尚。 那老赖和尚如今仍是一身布衣,破烂得很,他看到了渔歌,便毫不避讳地同她打起招呼来,“哟,大妹子!好久不见。” 渔歌放下筷子,在隔壁桌坐下,指着他便质问道:“你,你叫什么来着?法号虚行?你不是千寻寺的和尚吗?这一桌的酒菜你是怎么一回事?” 和尚夹着菜,开口道:“和尚早就不当了,你莫叫我虚行了,我已回了本名,许驰褚,我比你长好几岁,你该叫我一声许大哥。” 渔歌又问:“你不当和尚还在千寻寺骗钱?” 许驰褚笑笑,说道:“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在这千寻寺一呆就是三十多年,我想还俗下山看看,可那些老和尚偏偏不让我还俗,我之好在寺里到处行骗,让他们把我赶出来了呗。” 渔歌沉思了一会儿,神情凝重地问起那天千寻寺的事,“大兄弟,你同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那日你糊弄我,在我额间比比划划地做法,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那日千寻寺,常智方丈察觉到了寺里有邪气作祟,可检查到自己,自己身上却干净的很,后来她回想起这件事,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虽说自己是凡人肉身,魔性可以藏得深,但若是高人施法一查,怎会一丝都查不出。 许驰褚继续夹着菜,像是若无其事地说道:“知道啊,你虽然表面上是人,可身子里藏着魔族的一缕魂。” 渔歌吓了一跳,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许驰褚放下筷子,喝了杯小酒,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也是个怪胎,生下来便能看到许多不该看到的东西,也能看到许多藏在凡人皮肉之后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老和尚不让我还俗的原因。”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告诉那些圣僧,你应该知道,我的存在,会让天下大乱。”渔歌故作镇定,但手心渗出了汗。 “我能看到许多不敢看到的事,包括了过去和未来,那日我在千寻寺就看到了你的未来,你是个好人,天下还得你来拯救,若你在千寻寺便栽了跟头,那才是麻烦的事。” 渔歌冷笑道:“荒谬,你又在这骗钱的,你今日身上可没带钱,你找错人了!” 许驰褚也不理会,酒足饭饱,他放下些银子,正欲离去。 “我既然救了你一次,自然还会有第二次,虽然天机不可泄露,但大妹子,你我有缘,若是以后你有困难,来找我,我会帮你一把。”说罢,许驰褚摇摇摆摆地走出了杏花楼,消失在洛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不知这老赖和尚的话究竟能不能信,渔歌心情复杂,这一桌的饭菜也没胃口吃下去了。 楼上的三两个胡人来下,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渔歌瞥了一眼,没什么奇怪的,可当胡人们路过渔歌身旁,渔歌定睛一看,他们怀中的那个熟睡的孩童,竟是喜宴那晚的小顾珩。 渔歌隐约觉得不对劲,便偷偷地跟了出去。 可刚一出杏花楼的大门,偷偷摸摸的渔歌便撞上了着急赶回来的陆青川。 “你在干嘛呢?走,我们快些回去。”陆青川抓着渔歌的手正要拉她走。 渔歌挣开他的手,小声道:“那几个胡人把小顾珩带走了!” 陆青川刚刚正是觉得这些胡人来的奇怪,跟过去才发现,城郊的一个院落,集结了大批的胡人,这形势,非同一般。 “你在这乖乖呆着,我去把顾珩救回来。” “你小心些!”渔歌嘱咐道。 陆青川又跟去了那个院落,那些胡人打开房门,将顾珩安置在屋内。开门的那瞬间,顾珩还看到了同样昏厥的顾夫人的身影。 在杏花楼内等着的渔歌早已焦急万分,她想着自己有法力,紧要关头还可以助一助陆青川。 闭起眼睛,脑海中搜寻着陆青川的足迹,渔歌慢慢寻到了那处院落。 她躲在暗处,见屋内的房门禁闭,渔歌幻做一阵风,吹入了屋内。 陆青川趁着无人,拐到院子后面,偷偷撬开了屋子的窗户,一个翻身,越了进去。 进去以后,他傻了眼,眼前正见渔歌在为顾夫人解开身上的捆绳。 “你…” 二人相见,异口同声地说道。 顾夫人听见声响醒了过来,她揉了揉脑袋,觉得昏昏沉沉的,往身旁一望,看见自己的孩子昏睡在自己身旁。 她着急地唤着顾珩,可顾珩一丝反应都没有。 “顾夫人,您放心,令公子只是睡着了,没有事的,先别说这么多,我带你们先离开这。”陆青川说道。 话音未落,门一脚便被踢开。 那几个彪形大汉听到屋里的动静,就带着兵刃冲了进来。 眼前并无退路,陆青川只好和他们动起手来,可人多势众,他赤手空拳,一下子便败了下风。 渔歌趁乱带着顾夫人和小顾珩逃出了房间,可院子里又是一帮胡人,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渔歌想用法力助大家逃出去,可无论怎么使,法力都没有任何作用。 幸好来的时候陆青川报了官,官府的人立马赶来,那些胡人见状纷纷逃窜。 其中胡人的头目不死心,奋力一夺,将顾夫人怀里的小顾珩给夺了去。 胡人头目抱着小顾珩往城外的树林里钻,小顾珩被惊醒,哭声在树林里响了起来。 “把孩子放下!我饶你一命!”陆青川轻功一越,越到了那胡人的前头,后头的渔歌和顾夫人也匆匆赶来。 胡人见没有退路,于是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小顾珩的脖子上。 小顾珩的哭声凄惨,听得渔歌都心疼起来。 顾夫人跪在地上,哭喊着:“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 小顾珩虽被困在胡人怀中,但他的双手奋力地往他母亲那儿伸,口中不停地用模模糊糊的声音喊着“娘亲。” 那胡人像是没了人性,任手中的小孩哭的如何撕心裂肺,也不动容半分。 “你!过那边去!”胡人指着陆青川,让他退到渔歌那旁。 陆青川不敢妄动,应着那人的要求往渔歌那边走去。 再这样耗下去,小顾珩也会被劫走。渔歌心生一计,就在那胡人正提防着陆青川时,她取下头上的发簪,然后用力往胡人的腿上射去。 发簪入骨,胡人疼得立马撒手扔下小顾珩,然后倒在地上抱着膝盖,膝盖的鲜血直流,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渔歌见势,立马冲上去接住了小顾珩。 见孩子平安无事,顾夫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可就在她庆幸之际,那躺在地上的胡人忽然举起匕首朝渔歌刺去。 顾夫人惊呼一声,惹来了渔歌的注意,若要逃,早已来不及了,渔歌紧紧地护着怀中的小顾珩,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渔歌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那瞬间,她以为是自己为魔,这点小伤,疼不到自己。 可缓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竟被陆青川死死地护在胸前,那把利刃,也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肩头。 陆青川一咬牙,拼尽全力挥了一拳,将那胡人打晕在地。 渔歌从小到大从未怕过什么,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魔姬,只有别人怕她的份。 可这一刻,她却担心害怕了起来。 顾家夫人和公子被劫一事引得朝中大怒,皇上下令严查此事。虽然小顾珩并无大碍,可顾夫人经此一劫,身子日益消瘦下去。 那日回陆家,陆青川隐瞒了自己的伤势,渔歌怪他,若不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怎么知道有没有伤及心肺。 陆青川并不在意,执意拽着渔歌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让她透露半分自己的伤势。 渔歌无奈,只好遣散了人,关上房门,自己替陆青川包扎起伤口来。 当渔歌撕下陆青川沾着血的衣物时,血液凝结住了衣服和伤口,陆青川不由得“嘶”了一声。 渔歌的表情也皱在了一起,自己虽是魔,但这血淋淋的场面也是渗人的很。 “要不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渔歌担心,正想起身出去。 陆青川一把拉住渔歌,说道:“别,今日我带你出门,本是不应该的,若让别人知道了你我出去受了伤,那新来的嫂嫂还不得把责任都怪在你的头上。” “怪就怪,我还怕她不成!”渔歌说。 陆青川叹了声气,拉着渔歌坐下,“你别担心,都是小伤,没事的,你先替我包扎起来。” 渔歌无奈,只好继续包扎起伤口,可自己笨手笨脚的,这伤口怎么都包不好,血一直渗出纯白的纱布。 渔歌最后没了耐心,生起自己的气来,她把纱布药水往下一扔,手环绕过陆青川的腰间,头抵着他的背,偷偷哭了起来。 感受到腰间的怀抱,又听到身后的哭声,陆青川着急道:“怎么了,我们不包了好不好,这点小伤不包也没事的,你别哭啊。” 可渔歌哭得越发大声了起来,她内疚道:“你干嘛要挡那一刀啊!我又不是挨不起,我什么都不会做,受伤的本就应该是我啊!” “你受伤了,我心疼,既然会心疼,还不如让我的皮肉疼一疼。”陆青川转过身来,抹了抹渔歌脸上的眼泪。 渔歌忍不住,抱着陆青川吻了上去,泪水掺杂在缠绵的吻里,有些涩,有些甜。 月圆皎洁,一夜之欢后,二人渐渐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