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夫人心中对这个女儿更加满意了,元春打小就聪明过人,长得又是一副好相貌,等过阵子选秀女,必定能被留下牌子来,到时候老爷有了女儿的帮助,那位置就能往上挪一挪了。 贾琏不满地扁了扁嘴,他直觉元春姐姐说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挑不出错来。 局势朝着有利于王夫人的方向扭转,眼见得大房这回又要吃哑巴亏了。 贾赦忽然说道:“侄女这话说得在理。” 所有人的下巴都惊掉了,贾母差点儿把手上的茶盏给摔了,狐疑地打量着自己不着调的大儿子,她发现,自打这大儿子从马车上摔下来醒后,她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这种感觉也只有当年那老太爷才有。 元春的笑容滞住了,这大老爷这话莫不是在讽刺她不成? 贾赦似乎很意外众人的表现一般,摊开手,“怎么?我夸侄女还有错吗?” 贾琏扁了扁嘴,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他心想,爹定然是又要退缩了,往常哪次不是这样,元春姐姐伶牙俐齿,二太太又把手脚收拾得干净,要驳倒她们不容易,这次,他们恐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流苏沉默不语地站在贾母身后,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周瑞家的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回不过是她自己吓自己罢了。 “不过,我想问侄女一句话?”贾赦拉长了尾音。 元春已经放下戒备了,笑着道:“伯父只管问就是了。” “侄女可曾读过《论语》?”贾赦问道。 元春点头,她自打五岁起,贾政就延请了名师为她开蒙,非但四书五经,就连写诗作对,她都精通。 “那侄女为何不知《论语》中泰伯篇这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贾赦故意装作惊讶地问道。 元春颦眉,“侄女怎会不知,此句是讲孔圣人认为不在那个职位上,就不要考虑那职位上的事情。” 王氏脸上浮现与有荣焉的神色。 贾赦轻笑了一声,“侄女既然知道,那为何所言所行皆是背而行之。” 元春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就如同打翻了颜料铺似的,贾赦这话是在骂她多管闲事,咬了咬嘴唇,她心中满是不甘,正要反驳。 却听贾赦接着说道:“那侄女可知道这句话的衍生义?” 贾琏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 元春待要开口,贾赦却已经回答了,“这句话的衍生义就是在其位,谋其政,也就是说既然在那个位置上,就要做该做的事情,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弟妹掌管家中中馈,家里仆妇、月例等事情莫不是她所掌管,若此事她没有责任,难不成还要怪母亲不成?” 贾赦的话如一道惊雷般在荣禧堂内炸开,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有理有据,任谁都反驳不得。 元春脸色瞬间就白了,她张了张嘴,一时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王夫人的手抖了一下,面色铁青。 周瑞家的咽了下口水,手指的指甲早已掐入掌心。 流苏等大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大老爷的话她们也听明白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好了,好了,这事王氏做得确实不对,这些丫鬟婆子都发卖掉,那小厮送去衙门里,赶明儿叫几个人牙子带些人过来,老大你自己挑就是了,银钱的话由王氏出,王氏你要吸取教训,日后万万不可纵容下人。”贾母有心息事宁人,和稀泥地说道。 但贾赦不想,也不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次王氏固然没有留下什么手脚,但是贾赦绝对不会允许她只付出这么一点儿代价就能够了事。 “是,媳妇定当谨记在心。”王夫人松了口气,只是些银两,给了就给了,横竖从哪里拿没人去追究。 “慢着。”贾赦说道。 王夫人眼皮一跳。 “你还有什么事?”贾母不耐烦地问道,流苏见状便上去揉了揉她的太阳穴。 “不是孩儿计较,只是还有一事,孩儿尚未说出。”贾赦道,贾母要偏心是她的事,但是公道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什么事?”贾母道。 “兴哥儿供出那药是周瑞家的给的。”贾赦一字字道,眼神如刀一般射向立于王夫人右侧的周瑞家的。 “什么?!”贾母训斥道:“你可别胡说,这话不能乱说。” 贾赦心知替原身不值,原身虽说不着调,但是那孝顺是实打实的,可贾母对这个儿子却跟捡来似的,出了这事,竟然说出这句话来。 “孩儿又非无知小儿,岂能不知道好歹。”贾赦淡淡道,既然贾母不慈,日后他做个门面功夫也就罢了,没必要多孝顺,平白地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明面上贾赦问罪的是周姐姐,但是荣国府谁不知道周姐姐是王夫人的心腹,是王夫人的左膀右臂。贾赦这话是在暗指王夫人在这里头做了手脚。 “老太太,奴婢冤枉啊。”周瑞家的立即跪了下来,哭得鼻涕眼泪一直流,“那兴哥儿分明是借机报复奴婢。” “你这话从何说起?”元春知道好歹,要是真能撇清周姐姐,那母亲自然就洗脱嫌疑了。 “回大姑娘的话,兴哥儿之前常常抓了蛐蛐去给二爷玩耍,奴婢见了,便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兴哥儿还顶撞奴婢,说是那蛐蛐是二爷要的,且是花了钱买的,不偷不抢,有什么玩不得,奴婢见这小子说得满口歪理,一怒之下打了他一耳光,不想,今日他却是趁此机会报复奴婢。”周瑞家的啜泣着说道。 “可有人证?”元春问道。 周瑞家的忙点头,“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去问问。” 周瑞家的说得这般信誓旦旦,可见确有此事。 贾母斜着眼睛瞥了被堵住嘴的兴哥儿一眼,“让他说话。” 旁边的仆妇上前取掉他嘴里的破布。 “我问你,她说得可是真的?”贾母问道。 兴哥儿迟疑地点了下头,但又说道:“可是小的确实没有说谎。” 老爷临来之前已经和他说了,让他照实说,否则他一家老小都发卖出去。 王夫人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对贾母说道:“老太太,事情显然已经清楚了,不过是我这奴婢一时看不惯这小厮引诱爷们玩耍惹的祸端罢了。” 周瑞家的连连点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狠着心扇了自己几巴掌,“奴婢以后知错了,定然不敢再管闲事。” 好一招颠倒黑白,贾赦勾起唇角,有其主必有其仆。 “老大,这事看来只是那小厮满口胡诌罢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断断不能轻信了这等小人,那奴婢也是一片好意,这样,我做主,拿三十两银子,算是弥补这个丫鬟。”贾母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想吃冒菜,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