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第 299 章
关峰接到郭宰出院的电话通知,扔掉烟就出门。 关母从厨房追出来:“峰仔你去哪?” “回工厂。”关峰大步大步走向门口。 “郭宰不是让你休息两天吗?你先别去啊。”关母急了,不想让他走。 “他出院了!在工厂等我!”关峰没好气说。 关母愣愣,放心了些,又叮嘱:“那你记得不要冲动,不要再打人了。你就算打死他,你阿爸也不会回来。赔上你的前途,不值得!” “知了知了。”关峰甩手关上家门。 回到达扬家具,郭宰与程心已经在办公室等他。 “那个扑街发什么神经?”关峰人未坐下就开声说:“我在路上想过了,他想告我伤人是不是?那让他拿证据啊!我们办公室无闭路电视,当时在场的又全是自己人,只要我们统一口供,他哪来证据指控我?” 程心说:“他现在不是要告你伤人,而是要告达扬家具违约。” 关峰呆了几秒,问:“违个扑街什么约?” “就那纸协议啊。”郭宰头痛地说。 关峰脸色沉了下去,追问:“怎么可能,就一张废纸,他拿什么告?” “这才是头痛的地方,”郭宰扶着额头,说:“我今早去他病房,发现他变了个人似的,昨晚死气沉沉,瑟瑟缩缩,今日就精神得不行,眼神讲话也嚣张很多。他好像很有信心也很坚定,一定能告到我们。这莫名其妙的才可怕。” 关峰听得恍然。他摸出烟点着抽,抽了好几口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地问:“他是不是被我……打傻了?” “我巴不得是。”郭宰应得很快。 关峰无语了,连抽烟的动作也卡住。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会,一个比一个愁眉苦脸。稍为坦然些的程心起身走到郭宰身边,搭着他肩膀说:“想太多无用,先看看他的动静,也许等他出院时又另一个主意。他要是真的想打官司,我给你介绍律师。” “你不是过几天要去美国吗?”关峰问。 程心说:“不去了。” 去个鬼,郭宰遇上这种麻烦,她哪有心情。 抓紧时间回东澳城,程心将取消美国行程的安排通知了秘书,也吩咐她联系知名的经济案件律师,做好准备。 她不能同行去美国,大妹很失望。虽说那边有大孖接应,但初初登陆的那几天,陌生与紧张,还有不安与思乡,她都希望大姐能陪在身边。 “郭宰他们一个小工厂,一年销售额不到一千万,经不起大风大浪的。一旦搞起事情,我不在的话,怕他应付不来。”程心这样向大妹解释。 事实上郭宰也开口了,说明白想她留在身边陪着,这样他能冷静些安心些去处理麻烦。 大妹只点点头,表示理解,没有说话。 她那副默默接受的退让姿态,令程心一下子心理不平衡了。大妹所谓的出国留学,有至少一半原因是想逃避小孖,她不似那些一心一意去求学的学子,怀着雀跃与期待的心情出发,相反,越临近离开的日子,她越忐忑,越犹豫,越迷茫。 她需要一个有力的人支持她踏出第一步。 旁边的小妹说:“二姐你别不高兴,大姐不去,还有我嘛。” 这趟行程,已经毕业的小妹也会同行。不过她是纯粹去旅行和找大孖团聚的。 “郭宰好歹舍命相救过大姐一次,这次他有难,大姐不帮的话,无义气啊!”小妹又说。 去年大姐落水一事,小妹到寒假回家才被告知。她当然生气,家里发生什么大事,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又双叒被瞒了的无力感。可大姐被郭宰救了,大姐与郭宰复合了,郭宰不介怀大姐的病了等等等等,一连串好消息冲击得她忘记了生气。 她听见东澳城的员工在饭堂津津有味地八卦郭宰如何英勇地落水救美,一脸自豪。那些传言经过各种艺术加工,在众人口中已经演变成传奇。甚至有人提出:如果自己落水,又有人不顾一切地跳下去营救,那自己绝对会义无反顾地嫁给那英雄! 小妹听了后,拿手机给大洋彼岸的大孖发短信:喂,万一我落水了,你会奋不顾身救我吗? 时差的原因,小妹到傍晚才收到大孖的回复:你会游水。比我还游得快。 小妹:“…………” 她回了两条短信,第一条:那你落水了,我会去救你的! 第二条:才怪!! 听了小妹这话,大妹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了,便对程心说:“我知道的大姐,你留着帮郭宰,希望他一切顺利。” “不的,”程心却临时改了主意,“那个伍卓伟至少多躺半个月才会出院,很积极地花达扬家具的汤药费,所以还有一些时间的。这样,我陪你飞过去再马上飞回来,赶得及。” “啊?”小妹率先低叫,“时差未倒过来就赶着走?大姐你想累死自己?” “怕什么,坐头等舱,舒舒服服的哈!” 大妹不太赞成:“坐头等舱也是舟车劳顿,十几个钟头航程,太辛苦了,大姐你真不用去。我有程意陪就行了。” “是啊是啊,大姐你已经快三十了,不再是十八岁卜卜脆,别拿自己的体力拼,小心提前更年期。”小妹啦啦地讲。 程心哭笑不得,这亲妹妹算是关心还是奚落? “我就要去,我健康得很!”她不服,谁都不听。 …… 省城市中心某顶层复式公寓。 向雪曼站在酒柜前给自己斟酒,静静看着丈夫进家门,在玄关换鞋,再脱下西装扔到沙发上,边往书房走边解领带,到关门前一秒,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以前他对她再无感,在外面再乱来,偶尔还是会抱一抱她,她主动也好,他发泄也好,那些珍贵的拥抱时光对她来说还不至于绝种。 可从阳山回来之后,他搬去了书房睡。 他一个字不说,她却明明白白他有多怨恨她。 假如她父亲不是位高权重,假如不是尚有少年时那丁点情份,假如没有霍清清,霍泉的巴掌她至少要挨一个。 向雪曼自我麻醉地饮了一口酒,打开手机翻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非常吵杂,有人尖叫,有人吼叫,一堆人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个男人在角落打架。 其中一个男人,她的丈夫,生生挨了另一个男人的两拳,才扑过去还击。他朝对方踹去两脚,又狠又快,第三脚时,对方闪开了,又趁机踢他腿窝,令他无法站稳,半跪下去。对方冲上去打,他及时揪住对方衣领将其反摔到地上,摁着来揍,对方发狂般硬是挺了起来,一脚朝他胸口踹过去…… 她的丈夫明明身手不错,却无法一下子战胜对方。当中原因,除了对方不是省油的灯之外,那一定是他的心乱了,阵脚乱了。 这个视频向雪曼看过不下百遍,她也是服了自己,居然兴致不减地欣赏自己的丈夫为了其他女人与别人打架的雄姿。 认识近二十年,她以前还真没见过他打架。他怎么会打架?他向来是斯斯文文的学者,张嘴闭嘴讲的都是哲学道理,擅长以理服人,以德驯人。打架这种有辱斯文的野蛮事,他不屑于做。 这个观念,在她拿到这个视频后才被颠覆。 他不是不屑于打架,他是不屑于程心以外的人。 只要事关程心,他可以打架,也可以不顾安危地要跳河救人,着魔了,失控一样。 向雪曼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干掉,放下手机,走去书房。 她推开没有落锁的门,正好见刚冲完凉的霍泉全/裸着站在窗前擦头上身上的水。 他常年锻炼,身材比读书时还要强壮结实,他不赶走的话,向雪曼可以呆呆看上一天。只不过目光顺着他的肩膀往下移,扫到右腰处某块浅粉色小印痕时,她会主动中止这种观摩。 许多年前的某个暑假他去当义工,指导一堆小朋友学游泳,之后他身上莫名多出这么个伤痕,再之后他提出分手,认真且决绝。 那是她第一次痛。 向雪曼随意地看向别处,不再回忆过去。 她站在书房里说:“你什么时候做事变得这么迂回?” 霍泉早从窗户的玻璃倒影看到她,他没回话,将擦完水迹的毛巾扔一边,又拿了条新毛巾围着腰部,该干嘛干嘛。 “你要对付郭宰,直接打击就好了。现在曲曲折折地旁敲侧击,玩什么呢?我看着都替你累。”她早料到他会是这副冷漠的态度,继续自顾自说。 霍泉一眼都不看她,坐到书桌前拉开柜筒,拿出几份文件翻阅。 “你是想拉长折磨他的过程?让他反反复复难受辛苦一整年?抑或假装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不让程心发现然后讨厌你?呵,你还顾及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你不知道你在她心里无形象的吗?从高考那年开始,你在她心里不过就是一只……你懂的?” 向雪曼调侃轻视的口吻没有惹起霍泉任何反应。 他看似专心地翻阅文件,没有受一丝干扰。 但他翻文件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慢,一下比一下重,那是发怒的临界线。 向雪曼不想跟他吵架,吵架所激起的后果没有一个她承受得起,所以逞完一时的痛快,她见好就收,换了个话题:“清清的学校下星期有家长活动,你记得抽时间出席。” “好。”终于等来一声回应,短促且低沉。 向雪曼离开书房,望着空荡荡的豪华客厅出了好一会神。这个什么都不缺的家,其实贫乏得令人匪夷所思。 幸好,她还有女儿这个筹码。 女人天生有母性,那男人也一定天生有父性对。否则的话,早几年对女儿不问不闻的霍泉,怎么会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爸爸?看着可爱的女儿一天天成长,他不可能没有感触,没有感动。 看,他终究被骨肉感动了,他终究将女儿当一回事,放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