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第 282 章
程心决定了,拿手机拨打电召的士的号码,早走早清静。 这个小憩亭不宜久留。 电话将要接通时,她的手机却冷不防地被抽走,她吃了惊,手追上去捉,可捉不到。 她的手机落入霍泉的手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无声无息鬼一样。 霍泉高她不少,加上他存心作乱,她不论怎样够都够不着他的手,而且那样看上去像跟他“打情骂俏”的蠢货,程心便收回所有动作,只动嘴皮:“还给我!” 他抢走的若是钱,她会直接留给他买药吃。 霍泉不说话,兴致勃勃地研究起她的手机。她之前明明用苹果的,怎么现在换成诺基亚的全键盘款式?唔,他很久没碰过键盘手机了呢,按起来挺好玩的。 他拿着她的手机按来按去,还特意翻进短信箱与相册薄,可惜里面一条短信与一张照片都没有。他又打开手机里的“来电通”软件,里面黑名单有他的号码,他按提示操作,将号码放了出来。 程心看着他一连串厚颜无耻的举动,若非这里是医院门口,若非她明白打不过他,又穿了裙子,她铁定会将他摁地上狠狠揍一顿。 霍泉玩够了,才施施然看向那个几乎想用眼神杀死他的姑娘,他笑了笑,露出的牙齿整齐洁白,说着:“叫我一声泉哥哥,我就还给你。” 程心当即讥笑,忍不住怼他:“泉哥哥?你贵庚?叫你泉伯就差不多。手机我不要了。” 她转身走出小憩亭,真他妈浪费时间看他表演。 霍泉跟在她身后,将手机放到她脸前,笑眯眯说:“乖,你已经叫了。” 程心:“…………” 他的脸皮真是厚过万里长城。 她一手夺过手机塞进包里,大步大步往前面不远处的的士站走。 “你去哪?我送你。”霍泉的步伐跨度不输她,追她轻轻松松的。 程心小跑起来,眼见前面有辆空的士慢慢驶近,她扬起手招呼。 “过来!”霍泉却在这时候一把扯住她手臂,硬生生将她拽着走了十多米,找到一条小巷暗角将她拖了进去才停下来。 程心被他的胆大妄为惊到了,当街当巷他居然敢这样强抢?!当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逼进了一条小巷,而霍泉守在巷子口,脸色沉青,不见了先前的和颜悦色。 程心跳起来骂他:“你是不是有病?!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总这样禁锢我强逼我!你是当我玩物还是当你自己是强盗?!” “我习惯了。”霍泉不轻不重地回了句,又说:“况且我不这样,你会好好听我讲话?” “你越这样我越不想听!”程心朝他大叫。 陷入死循环。 霍泉咬着后牙槽看她,不说话了。程心后退了两步,不畏不惧地反怒视他,一副战斗的状态。 霍泉看她半晌,忽尔哼笑出声,说:“那好好讲话。我再问你一遍,我和你不生孩子,只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不好!!”程心想都不想就回答,声音又响又决绝。 “为什么?”霍泉眯起眼笑,嘲讽地揭穿:“你不是不能生么?” 程心大脑“轰”一声,炸成空白碎片。 她晃神了,连同眼前的霍泉影像也变得摇摆不定。 他为什么知道? 他凭什么知道?! 霍泉看着她的神情由愠恼变成苍白,心里莫名不乐意了。 他走上前扶着她双肩,放低语气说:“你就是活该。我转弯抹角讲,你不听,非逼得我将真相讲出口才满意。” 程心茫茫地仰起脸看他,他在说什么鬼话?他在放什么臭屁?! 她脑里乱糟糟,身体失去了力气,躯体宛如空壳。就连霍泉将她搂到怀里,也忘记了反抗,无力反抗。 霍泉的手在她后背上来回轻抚,下巴抵着她头顶,低声说:“不能生就不能生,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们不生就是了,只过二人世界最好。” 程心张张嘴,发现连声音也哑了。 难得她不挣扎,难得她软成一团云般乖乖地靠在他怀里,霍泉有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比当年高考拿了全市第一,比当年考海关拿了总分第一,比之前所有成就辉煌加起来都要心满意足。 将近20年了,踏破铁鞋。 他不自觉地收紧双臂,低头在她耳边说:“就过二人世界,有你一个足够了,其他什么人都只不过是附属品,阻手阻脚,不要也罢。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 程心登时流出了眼泪,崩堤一样涌至,浸湿了脸,浸湿了霍泉的衣襟。 霍泉笑了笑:“松了口气是不是?像我这种绝世好男人,手快有手慢无,你最好快点预定。” 他歪头看她,她脸上全是泪,眼睛也都被泪水淹没了,眼眶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安安静静又大滴大滴地流泪,心疼死他。 他抬起手指将她脸上的泪刮走,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动作极之温柔地吻上她的眼。她没有反抗,霍泉心底激动得差点连吻都不懂了。他小心翼翼吻她的鼻端。她的眼泪湿了他的唇,咸咸的,涩涩的,独一无二。 再往下想要吻她的唇,一吻定情,从此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要吻上时,一直没有反应的程心别开了脸。霍泉顿了顿,不管,凑着脸过去追吻。 他快要成功了。 程心来了力气,固执地转身避开,又拨开他的手,僵硬地退出他的怀抱。 “怎了?”霍泉又焦又急,心里非常不踏实,可又死死地警告自己,千万别再将她吓跑。 程心背过身,拿手捂着脸调整情绪,好一会,她止住了泪,回头看他,极之平静地说:“我对丁克无兴趣。” 霍泉没有接话,一时之间弄不清她是认真还是试探。 “对二婚男也无兴趣。”她说。 霍泉:“我从未把她当……” “另外,”她打断他:“清清不是你的缺点。” 霍泉的心蓦地坠落至深渊之底。 “相反,如果你这样当父亲,会是她人生的缺点。” “不要当这样的父亲。” “父亲的爱对儿女很重要。” …… 东澳城酒店,郭宰在房间里废了三天三夜,颗粒不进,大门不出。 小孖查酒店后台系统知道他今日仍没走,于是又去敲他的房门。 “郭宰,快死出来!” 没回应,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小孖吓唬他:“你再不开门,我找经理要后备钥匙!我在这里算是有名堂的了,大家都认识我,我想破门易过借火!” 还是没回应。 后来小孖想出一个大招。 “大姐?!你怎么来了?!” “哦哦,是!郭宰那衰仔几日无出过房门口,我都怀疑他在里面饿死了!” “是啊,酒店出现命案百分百影响生意,什么你有后备钥匙?!” “那不行不行,万一他无穿衣服,你冲进去多尴尬?啊?他什么样你早就看过了?啊?!还看吐过?!不至于他身材虽然无我好但马马虎虎过得去……” 在他倾情地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演得正当高/潮时,房间门口猛地被打开了,出来一个满脸胡茬头发凌乱的男人,嘴里梦游般叫着:“程心?” “程你个死人头!几天不吃饭就跟白痴一样,这都上当。”小孖越过他走进房间。 一进去,立即捏紧鼻子,“我叼!你喝了多少酒?几日无冲凉?又馊又臭!” 他拿脚踢开一地的啤酒罐,又骂:“我叼!地毯上全是烟孔?!不罚一万都要罚几千了!” 郭宰犹如雕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别说给反应了。 小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拉着他进浴室,打开花洒兜口兜脸拿水喷他,然后念咒:“醒醒,醒醒,醒醒……” 郭宰起初仍能纹丝不动,后来小孖照着他口鼻淋水,他呛了,跌跌撞撞地扶着洗手台频频咳嗽。 咳了好半分钟,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郭宰随手拿起什么往小孖扔过去,“叼你!” 他几天没吃饭,扔东西也没劲,小孖歪歪身就躲过去了。 “我叼你就真,男人老狗学人玩失恋。”小孖放好花洒,说:“爽爽快快冲个凉剃下胡须,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包你不会失望。” 郭宰有隐隐的猜测与期盼,应了。 半小时后。 郭宰面无表情地站在人山人海之中,头顶挂着硕大的招牌——“东澳城电影院”。 他斜眼小孖。 小孖无辜道:“咩啊?带你来看电影缓解失恋的痛苦,你应该多谢我!” 他从裤兜翻出两张电影票,递给他一张说:“这电影超火爆,我好难才买到票,你不喜欢看也给我进去坐够90分钟再出来。” 边说边推着他进去影院。 反正在哪里都是废,回去酒店也有好一段路,郭宰到底没有抗拒,从了。 他们坐在倒数第二排,进场时观众已经入席得七七八八,没两分钟,全场熄灯亮画。 是一部动画片,英文动画片,怪不得那么多小孩子观众。 郭宰往椅背靠,枕下后脑闭上眼,打算睡觉。 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冲了凉后人清爽许多,疲惫感也赫然而现。 大银幕传来一段段英文对白,声音很孩子,充满童真,内容也挺幽默,现场有观众都笑出声了。 电影里一段掌声后没有了人声,改为播放一段悠扬的音乐,轻快优美,不愧为给孩子看的动画片。 旁边有人低声说:“我最喜欢看这一段,我看了五次!” “我也是!感动死了!” 旁边的人可能有点激动,说话时不知怎的推倒了放在扶手上的爆米花,洒到郭宰身上。 差点睡着的郭宰被吵醒,旁边的人连忙道歉收拾。他没说话,默默拍走身上的爆米花。 期间眼睛无意扫了眼大银幕,见一男一女正在装修婴儿房,他心里颤了颤,不禁往下看。 镜头换至医院诊室,女人捂着脸哭,诊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婴儿壁画。背景音乐原本轻快的节奏也变得哀伤缓慢,充满无奈。即使没有对白,但连小孩子都明白女人在经历一件难过的事。 下一幕,女人坐在花园里悲伤得无声无息,男人过去跟她说话,鼓励她,背景音乐渐渐恢复轻快。观众都知道,一切要好了。 旁边的人又说话: “生不了孩子,Ellie比Carl还要伤心呢。” “对啊,好在Carl不介意,不然这电影就没法演了……” “Carl很爱Ellie的,纯粹的爱。” “也就只有动画里才有了……” 郭宰定定地盯着银幕,忘记了身上还挂有爆米花。他沉黑的瞳仁里流转着一帧帧精美明亮的动画,瘦削青白的脸孔被渲染得五光十色。 后来他与其他观众一样,安安静静将影片从头看到尾,到幽默处,哈哈笑,到伤感处,默然流泪,到感动处,又笑又泪。 90分钟眨眼过去,电影结束,他的心又实又沉,满载得需要好好整理。 小孖拍拍他肩膀:“走了,去吃晚饭。” 郭宰摇摇头:“我要再看一遍。” 结果那天,他将这部动画余下的两场上映都看了,一共三场,不曾离开过放映室。 晚上十点多,他独自游走在路灯通明的行人道上,身边有两两三三的情侣穿过,无不在回味那动画的剧情。 郭宰沉静地想着什么,想了许久许久,人不知不觉走到东澳城员工宿舍楼下,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话筒那端通知他:“你所拨打的号码未能接通……” 他改拨另一个号码,那号码的主人大概犹豫了,在将近自动挂线前才勉强接起。 “喂?” “程愿,你大姐在宿舍吗?” “……” “我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