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小小修
郭父的酒店房间里,他手撑着膝盖坐在床上,随意指指对面的两张椅子。 程心与郭宰过去相继坐下,一声不哼等着他发话。 郭父微垂着脸,眼盯着地面沉默了半晌,方说第一句话:“我记得好姐的大孙女年纪比宰仔大。” 某年他回乡下探望郭母,在康顺里街口遇见程心的阿嫲单手抱着她与街坊玩天九。 那时候郭宰尚未出生。 “我比他大三岁。”程心如实说。 “三岁,亦即是你现在28了?”郭父抬眼望她,见她点点头。 郭父双手抱到胸前,微仰下巴,半眯着视线问:“那你有无计划过结婚生子?” 程心未出声,郭宰就抢答:“结什么婚,我大学都未毕业。” 郭父看他:“你未毕业也25了,哪条法律规定大学生不准结婚?” 郭宰:“那哪条法律规定25了就一定要结婚?” 郭父默了默,中肯地点点头:“你讲得对,那就先不结婚,但孩子总可以先生。” 他看向程心说:“你不用上学,随时随地都可以生。” “讲什么笑,未结婚怎可能生孩子。”郭宰又把话头抢过去。 郭父风轻云淡的:“有什么不可能?不要避孕就行了。” 说完他留意到儿子的脸色变了变,他稍作细想,直视儿子问:“怎了?你们一直都有避孕的。” 郭宰移开眼:“那当然了。” 郭父看了眼儿子,再拿眼去审度程心。程心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不过目光尚算平静,没有可疑的闪烁不定。 郭父托托眼镜,叹道:“那就好,那至少证明了无怀孕是避孕所致的。我跟你们讲啊,现在环境污染很严重,空气啊水啊全都有毒,很多人莫名其妙就不孕不育。有些人呢等女方大了肚子了才肯娶回家,就怕对方有病生不出孩子……” “你讲这些有什么意思?”郭宰打断他。 “我的意思是能生就赶紧生。现在到处都有风声,传言香港要限制你们去生孩子……” 郭宰早就听过郭父这番话了,抢道:“你讲过了,我也讲过我们不需要去香港生孩子。” 儿子一而再再而三驳嘴,还两度打断他的话,郭父恼了,嗓门变大:“那我有无讲过你做人不要那么自私?你认为不需要,她呢,她需要不需要?!” 郭父手指指向程心。 “程心也不需要!”郭宰说。 “不需要你个头,你根本不知道生活在香港的好……” “我知道!”郭宰黑着脸说,“我知道一点都不好。” 郭父愣了愣,跟着黑脸:“你什么意思?你在香港那几年,我是虐待你了还是不给你饭吃?” 郭宰没出声,双唇抿成一条线,看着父亲的眼神沉黑犀利,脸容绷紧。 如此不满写透在脸上,郭父不是瞎的,岂会看不懂。他茫然半瞬,回忆过去,接着“呵呵”两声,自嘲:“我明白了,你现在有毛有翼,读大学做生意,会飞了!就开始算账我这个阿爸?!” 郭宰下颌紧了紧,还是不出声。 见儿子不回应,像是默认,郭父气笑:“好啊好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讲生叉烧好过生儿生女!”他发狠地甩了甩手,瞪着儿子凶声凶气说:“你摆这副脸色给我看,分明就是怨我!枉我当年顶住这么大压力也要把你带在身边!枉我给你住的给你穿的给你吃的!枉我想方设法帮你留在香港!到头来,原来我做的这些在你心里面连一个屁都不值!” 话说得很用力,用力到喉咙生痛,郭父不得不停下来歇。 郭宰咬牙盯着旁处,双拳握得紧实,身体微抖,仍是不出声。 郭父因此更加气愤:“你自己问心!我这个阿爸待你如何!跟你阿妈比起来,不知要好多少倍!你不要记错,当年扔下你不管的不是我!而你呢?好的不学坏的学,不但学你阿妈一声不哼就偷走,扔下我这个阿爸!现在还来怨我!好像我杀了你全家一样!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话到尾处,郭父霍地站了起来冲到郭宰面前。 程心怕俩父子起冲突,立即挡到郭宰面前,劝郭父:“叔叔有话好好讲,千万不要激动。” “我俩父子吵架关你屁事!滚开!”郭父朝程心怒喝。 郭宰登时跳了起来,将程心拉至自己身后,冲着父亲大喝:“你不要闹我老婆!有种回去闹你自己老婆!” “衰仔你这样同阿爸讲话?!” “你们别吵都别吵!” “关你屁事!收声!” “你收声才对!不准闹我老婆!” “你个衰仔我叼你老母……” “你当然叼我老母的!你不叼我老母哪有我!”郭宰一句话狠狠顶回去。 郭父当场瞪直了眼,脸容气得胀红扭曲,喉咙生生哽住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抖着手怒指儿子。 “郭宰你不要再讲了。”程心拉着郭宰,“我们走,改天再谈。” 她用力拉郭宰往门口走,郭宰雷打不动,依然发狠地盯着郭父。 郭父缓过劲来,火气却更盛了。他弯腰脱鞋,然后一只皮鞋朝儿子砸过去,并骂道:“衰仔!滚!不孝子!不肖子!滚!” 郭宰歪歪脖子就躲过去了,见郭父弯腰准备脱另一只,他转身反手拉着程心离开。 房间门刚关上一半,一只鞋撞上门板发出“嘭”一声,并伴有骂声:“衰仔!” 郭宰头也不回,牛一样拉着程心往前走,不分方向。 他步伐又急又大,又冲又蛮,程心被他扣紧手腕,不得不在后面小跑着追。 “你走慢点。”她劝着。 没反应。 “走慢点!”再劝。 仍没反应。 “你弄痛我了!”她怒了,喝了声,他才回过神,停了下来。 他双手捧着程心的手腕慌忙地搓揉,上面有一片被他抓出来的红印。 “对不住对不住,还痛吗?”他六神无主地哄着。 “肯定痛啊。”程心敛起前一刻的凶恶态度,说出口的抱怨轻轻的,语气软软的,轻软得郭宰莫名地从胸口深处吁出一口恶气。 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走。”程心牵着他手调头。 电梯在身后呢,刚才他横冲直撞都走过了。 俩人驾车离开酒店,郭宰说:“我不想回家。” 程心没有多问,只说:“好。” 这个小地方没有面朝大海,也没有背靠深山,倒是有许多河道纵横交错,贯通全城。旧时水利条件不好,每逢端午时节总会河水高涨而淹掉半边城镇。后来政府沿着河道修建了一座座堤坝,起了及时的作用。再后来水利条件强了些,发大水淹大水的情况减少了,堤坝的职能就从防洪演变成市民休闲放松的去处。 不过眼下深夜十一点,莫讲话市民,就连路灯也不见个影了。 程心的车停在某支路灯杆下,亮着车头灯,往远方照亮了一段蜿蜒的了无人烟的深夜堤坝。 她坐在车内,安静的视线停留在车外的郭宰身上。郭宰站在车头前无声地抽烟,车头灯将他的身影照在地上,仿佛跟堤坝一样长。 他已经抽了三根,正在点第四根。 车头灯忽然一明一灭地晃了晃,他扭头看过来,见车内的程心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将第四根烟捏灭,回到副驾位上。 程心拿手抚他的侧脸,浅笑:“再抽就不靓仔了,看看,脸都灰了。” 郭宰扯了扯唇,笑不出来。 “想回家了吗?” 郭宰摇头。 程心的手沿着他的脸颊滑至他颈后,轻柔地帮他做起按摩。 俩人都不说话了,能隐隐约约听见车外有蛙叫。四周除去车头灯那一照域,无不漆黑,夜空也浓黑得像不存在一样,再怎么睁大眼睛往上看,也看不见什么。 过了会,郭宰哑声问:“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过分?” 程心缓缓地说:“那你心里有无舒服一些?” 郭宰眼里已经不多的光渐渐黯灭下去:“……无。” 程心点点头,手扶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身上带。 郭宰侧着身体向她倒,脑袋枕到她的肩膀上。程心的手一下下顺捋他耳边硬朗的发,动作很细,无声地慰抚着他。 又静了一会,闻郭宰说:“他讲得自己很伟大,其实就是想我服侍他和兰姐下半世。” “阿妈不上他们的当才一走了之。” “还讲什么顶住压力带我,呸,我才不信。” “如果他跟兰姐有儿女,这个世界上就根本不会有我。”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程心一直顺捋他的耳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郭宰原本瘫放在一旁的手伸到她那边,搂着她的腰问:“我们的孩子不需要去香港生,是不是?” 同样的问题两年前他已经问过,为什么还要再问? 郭宰听不见回答,又问了一次,程心才微弱地应了声“嗯”。 同样的问题他曾经问过,当时她的回答乐观明确,不似眼下这般消极,无力。郭宰心里的弦扯了扯,抬起头看她。 车厢内幽幽暗暗,但距离近,籍住外面车头灯逆向的光,他仍能将她看个清楚。 程心低头看着方向盘出神,侧脸的剪影立体柔和,眼里的眸光细碎模糊。 “怎了?”郭宰轻声问。 程心笑了笑,“有点困了。” “是吗?” “嗯。” 郭宰却不说回家,拿手指轻捏程心的下巴,将她的正脸拨向自己,吻过去。 程心微微往后闪缩,他追上去,吮住她的唇。 他身上有浓烈的烟草味,尼古丁像麻药般一点点侵占她的意识,渐渐措手不及。 他扣动她的座椅控制,将驾驶位往后退了一截,再爬了过去。 他的手探进时,程心及时握住,惊慌地躲开他的吻说:“不行……今日例假。” 郭宰:“……” 他重新吻上她,捉住她的手去握自己。 程心握到一柱铸铁,坚硬滚烫。他边吻边喘,额头冒汗。 “我帮你。”程心哑哑道。 她起身与他换了个位置。郭宰坐着,手颤颤地扶着程心的后脑,指尖陷入她柔软细长的秀发里。 他半眯着眼靠在椅背,T恤领歪至一边,露出半截锁骨。 半刻钟过去,他从喉间发出沉沉的解脱的叹息,湿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