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第 246 章
程心赶到现场后,看郭宰脸上挂了彩,当场就没心情管阿爸阿妈了。 她检查他的伤势,一边低声责备:“他们要打就由得他们,你以为他们不会痛不会累?痛了累了就会停手。需要你蠢兮兮的去中间拦吗?不打你打谁!” 郭宰理解她替自己焦心,所以没作声反驳。心里却想,话是这样讲,但当时的情况谁能袖手旁观?换作是她,她肯定也冲上去拦,然后挨打的拳数只会比他更多。 这么一想,他更庆幸她当时不在现场。 程心见他不回话,心里更气,故意说:“我跟你讲过我是颜狗,你现在跟毁容无异,所以我决定抛弃你!” 郭宰愣愣,又闻她道:“一分钟!” 郭宰“扑”地笑了出声。 “笑?笑?笑你个头!”程心拿手指恶狠狠地怼郭宰肿了的脸。 郭宰见她手上抹了药膏,忙道:“程姨帮我涂过药了。” “多涂一次会死啊!”程心凶他。 他:“……” 一声不哼乖乖被涂。 程心将他的脸里里外外有伤没伤的都涂了一遍后,捏着他下巴左右两边扭他的脸,好端端一副皮相,眼青了,脸肿了,一字个——丑! 两个字——滑稽! 她咬住内腮,强忍着不笑。 “其实我这两拳挨得值,”郭宰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程姨好像接受我了。” 程心:“……什么啊,她无不接受你。” “别骗我了。不过现在好了。” 程心看看坐在对面的阿爸阿妈,心想,因祸得福么? 对面,阿妈帮阿爸做着同样的涂药工作。阿爸脸上的伤势比郭宰严重多了,又淤又黑,看着肿得有点像猪头。 阿妈的脸比他的更黑,看阿爸的眼神也又气又怨,外人不懂内情的,会以为她是将阿爸打成这么伤的凶徒。 “嘶——嘶————你轻点力得不得!”阿爸歪着头低叫。 帮他上药的阿妈置若罔闻,她涂满药膏的手仿佛怀有六指神功,在阿爸的伤患上一按一压,都用力得阿爸吃痛。 “你想痛死我就直讲,不需要这样虐待我!”阿爸受不了。 “你再出声,我一坨药膏堵你嘴里。”阿妈面无表情说。 阿爸住声了。 偏厅那边有另一只“猪头”,大妹一帮他处理完伤势,他就站起来说要走。 并对客厅的阿爸放言:“程伟你等着收律师信,打架伤人,少不了你!” 阿爸腾地站起来应战:“就你有律师?你也等着!” “行,看谁最后坐监!”夏飞转身大步大步往门口走。 阿妈扔下阿爸追过去,恳求:“少东,不要报警,不要报警。” 夏飞停下来回头看她:“他那样凶你,又把我打成这样,我有不报警的理由吗?他该吃些苦头受些教训!” 阿妈听不进耳,只管好声求着:“他,他也受伤了啊。他不是有心的。” 夏飞咬咬牙,“你看他不像有心?阿秀,你真的很偏心!” 阿妈:“他有错,他有错,但是能不能大事化小?我们赔医药费,多少都行。” 夏飞认清阿妈的立场了,气道:“钱我大把,不稀罕!” “那怎么样才能不报警?”程心走了过来加入论战。 “怎么样都不行。”夏飞冷然道。 “你们求他做什么!”阿爸跳起来,“他无动手吗?我无受伤吗?他要报警就报警,我不怕!” “你不要吵了!”阿妈冲他低喝。 大妹在阿爸那边哄着,“阿爸你受了伤,不要管了,等阿妈和大姐处理。” 老婆女儿都围着他转,这程伟也太好命了。夏飞看不过眼,索性不看,走。 “夏先生。”郭宰上前喊他,说:“夏先生考虑清楚再决定报不报警。刚才那架,是你先动手的。” 平平稳稳的一句话,听得原本不打算回应的夏飞停了下来。 他看向郭宰,凝眉说:“郭宰,你应该做个懂是非黑白的人。” 郭宰笑笑,“我懂。” “那最好。”夏飞没耐性再逗留,扔下三个字后真走了。 阿妈发愁,怕事情闹大对阿爸不利。 阿爸不以为然,有恃无恐地吼道:“你怕什么,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我现在就给桂江法务部打电话!” 他煞有介事地掏手机,阿妈没好气,没眼看,转身上楼了。 她气在心头,步伐踩得特别重,一下下重重地踩在阿爸头上一样。阿爸硬犟着,举着手机走出去花园,没哄阿妈的打算。 客厅剩下程心郭宰与大妹,无语的安静。 程心从省城回来开了一个多小时车,躁,累,饿,烦了。 她挥挥手号召:“不管了,走,先去补吃中午饭。” 大妹说:“我不去了。” 程心:“你不饿吗?” “饿啊,不过我想陪陪阿妈。” “……我给你打包回来。” “嗯。” 郭宰随程心出去,经过花园时与阿爸打了个手势才走。 虽然程心嘴里说不管,可郭宰看得出她心里依然在惦记父母的事,闷闷不乐的。 他拍拍她肩膀,程心瞥眼过去,见他将手机递到自己面前。 “咩?” “你看看。” 他操作着,翻出一段视频。 程心不明所以,随后发现这原来是夏飞与阿爸冲突初始时的视频录像,从两人针锋相对互怼至夏飞朝阿爸出手的短短十来秒时间。视频没有消音,里面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完美还原了当时的现场状况。 程心瞪瞪眼,把手机接过去重新翻看。 翻看三遍后她看出来了,果真是夏飞先动手的。 程心惊喜了,问郭宰:“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郭宰:“我怕拿出来会被他抢。” 程心好笑:“你行啊你,那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拍视频。” 郭宰脸露无辜:“是你叫我拍下一些片段留给你看,我才随时拿起来拍,拍了好几段,无料到会拍下这个镜头。” 他在镜头里见到夏飞动手,就来不及再拍,立即冲过去了。 程心先前心烦意躁,早忘了自己有这么吩咐过:“我有叫你偷拍吗?” “有!” 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帮阿爸阿妈解困。 程心把手机还给郭宰,笑眯眯说:“去吃饭,吃完回来再告诉他们。” “你话事。”郭宰骑上摩托车,将头盔递给她,“上来,带你兜风。” 程心:“哇哈,这摩托车原来是你的,什么时候买的?” 摩托车是300CC的跑车款,全黑色,猎豹一样,有型有格。 “关峰的。”郭宰说,“我问他借,不然赶不及。” 程心问:“只有一个头盔吗?” 郭宰点头,“给你用。” “那不行,太危险。”程心不依。 郭宰拧眉:“怕什么,快上来。” “不行,会死人的。” “我开慢点。” “你不撞人,不代表不会被人撞。” “……” 程心将他上下扫了眼,T恤加短裤,休闲清凉,青春活力。 可是…… 她说:“改天你准备两个头盔,换一身机车皮衣,戴个黑超,我就跟你‘今生无悔’。” 说完去车库取车。 郭宰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朝她背影喊:“一言为定!” 别墅内二楼主人房。 大妹敲了几次门,阿妈才出来应。 “怎了?”她心情不佳,语气也不甚好。眼里有湿意,鼻尖也泛红,似哭过。 大妹没回答,往前一步双臂轻轻圈住阿妈。 毫无预兆的,阿妈愣住了。 比阿妈高半个头的大妹很自然地搂着她,双手在她后背缓缓上下顺捋,小声说:“不要伤心了。” 大姐离开东澳城时被她撞见了,她追问发生了什么要赶回家,大姐犹豫了一瞬,把事情告诉了她。 高速上,大姐将阿爸阿妈之前闹离婚的事也提了提。 她在车上就问:“天啊,那你有无安慰阿妈?” 大姐说:“安慰什么?他们自找的。况且最后不是相安无事了么。” 她:“……” 如果阿爸阿妈闹离婚时她在场,她一定会安慰阿妈,也会安慰阿爸。 被女儿搂着的阿妈茫茫然,心头乍热乍热的,一下子更加想哭了。 她拿手按住鼻脚吸了吸,好一会才止住哭意,再细细拍拍大妹的胳膊,带她进房关上了门。 两母女坐到床边,阿妈问:“你阿爸还在打电话?” 大妹点点头。 阿妈起身走去窗边,掀开窗帘往下看,见阿爸在花园举着手机,嘴巴不停张合,人蹲着。 “阿妈,阿爸跟那个叔叔怎么打起来的?”身后次女问。 阿妈放下窗帘,背对次女无声吁口气,简单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大妹很惊讶,“你以前跟那个叔叔拍过拖?” 阿妈没出声,似乎在迟疑要不要跟女儿聊以往的事。 大妹也没追问,静静等着,等到阿妈再度开口:“拍过三四个月。” 那时候阿妈未够16岁,和姨妈组队去恩城打工,赚钱回家帮养阿姨与小舅。恩城离这里在那个年代至少要坐车六七个小时,人生地不熟,两个年轻女孩说不害怕是假的。幸好有伴,又是亲姐妹,互相扶持照顾,一路磕磕碰碰在异乡适应下来,在绣花厂找到一份工作。 没多久,外婆将姨妈召了回家相亲,说有媒人给介绍了个香港客,即大姨丈。姨妈跟阿妈说过几天就回来,阿妈也以为是。谁知姨妈这一回去就不来了,说要准备结婚。 剩下阿妈一人在恩城,原本才稍稍安定的心又惶惶然了。她努力工作,想着赶紧赚够钱就回家去,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后来厂长见她绣花功夫了得,又勤奋,便提升她做师傅,负责培训新招的女工。 夏飞是绣花厂的少东,平日无事会进厂溜达瞎逛。厂长向他介绍新晋升上来的师傅,他一眼相中了阿妈,开始有意无意的亲近她。 阿妈少女情怀,少东又年轻英俊,孤身在外的她很轻易地心弦被撩动了。 她往家里给姨妈写信,含蓄地说绣花厂的少东对她“挺照顾”,她很感激。 那封信寄出没几天,夏飞就跟她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是她的男朋友。 阿妈懵懵懂懂,感觉心里有异样的踏实与愉快,看来以后就算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也不再孤单了。 工厂里的女工无不羡慕她,围着她说飞上枝头了,以后是不是要随少东一家出国? 阿妈没想得这么长远,脑袋只有飘飘然的晕昏。 大概三四个月后,夏飞要跟她分手。理由是他父母反对。阿妈没接受过来,工厂里就有人告诉她少东去香港读书了,而且东主安排了香港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的女生和他相亲。 猝不及防地,阿妈由全厂羡慕的对象变成同情的对象。 过了好几天,阿妈才将事情想明白,接着铺天盖地地哭,眼泪一串一串地淌。 她是真的喜欢他啊。 可她根本联系不上他了。他从她日复一日的绣花日子里凭空消失了。 她除了无能为力,就剩呼天叫地不应。 阿妈心灰意冷,向厂长提出请辞。厂长惜她的才,更同情她的遭遇,一边安慰一边保证涨工钱,百般好话将她留了下来。 她往家里写信时,只提自己涨工钱了,不曾提过与少东的事。 绣花厂的生意非常好,要扩建厂房,阿爸是施工队成员。施工队有三十来人,工厂承包伙食,将他们统一安排到厂区食堂与女工们一起用餐。 阿爸吃完饭去洗饭盒,水龙头开得太猛,接水角度一不留神,把水花溅到隔壁去了,隔壁惊慌地低“啊”了声。 阿爸连忙道歉,阿妈拿手擦脸上的水迹,擦完后放下手,不满地瞪他。 那一瞪后,阿爸各种追求,也不知怎的,阿妈接受了。 与阿爸的热情相比,阿妈表现总是冷冷淡淡,还爱说刻薄的话,仿佛那样子她会安全一些。 阿爸说要和她结婚,说要存钱起屋做两个人的家,然后他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在家照顾孩子,钱都归她管,总之就不需要她到处奔波谋生。她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一个绣花女工,他一个地盘男工,挺配的。 某个夏日,夏飞从香港回来了,说是学校放假。他很快知道阿妈和阿爸的事,突然就不乐意了,死缠烂打求阿妈复合。 还答应带她随家人去芝加哥定居。 阿妈不敢信他了,也不敢把事告诉阿爸。可阿爸还是从哪里听见了,不管不顾直捣绣花厂的办公室翻出夏飞将他揍了一顿。 阿爸被解雇了,近半年的工钱全部被扣,如果不是他跑得快,分分钟被捉去坐牢。 他临走前留了封信给阿妈,意思是认为她喜欢的是夏飞不是他,他不拦她幸福。 阿妈失眠了几个夜晚,比被夏飞分手时还难熬,甚至连绣花都出错。 她那段日子瘦了许多。 最后最后,她决定辞职,离开恩城去找阿爸,给自己的理由是——他因为她打了夏飞,没了半年工钱,不论她与他什么关系,她得把钱补偿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权当阿爸阿妈的小番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