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今年期末没有高一期末的轻松, 他们必须在学校补课半个月。 打烟花表演结束后,学校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教室后黑板报以夸张的大字写着:高三,我们来了! 这股仿佛浴血杀道天明的感觉,让人觉得沉重又刺激, 动容到几欲落泪。 某日放学时, 陈静被两个假尼姑拦住,往她面前递个册子, 用白纸遮挡一半, 说,让她做好事, 签个善名。 她傻不愣登地签了。 对方这才慢悠悠将仿佛无意盖在上面的白纸挪开——后面还有一栏“善款数额”。 对方双手合十:“女施主慈悲善良, 捐些善款,佛祖一定会保佑你。” 说完, 还指指上面名字,一脸虔诚。 “女施主已经在功德簿留下名字了,佛祖看着呢。” 陈静硬着头皮掏了十块钱。 对方一把抢过去, 递给她一个蜡制菩萨,说她一定会梦想成真。 于是在榜单放出来之前,陈静每天都拜一拜菩萨。 补课第七日,榜单终于新鲜出炉。 陈静第一次没有冲在人群第一个,她既期待又害怕,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等她看到自己名字之后,先是靠了下墙,残留着腿软的害怕与激动, 紧接着一路疯跑到教室,一把抱住桑苑,摇晃着她,几乎尖叫! “苑苑,我第十!我刚刚第十!” 她瞪着后面黑板上的“高三”二字,大口喘息。 她是最前线的战士,而现在,她第一场战斗胜利了! 陈静脸都红起来了。 “我要继续读书,我要上浙大。我靠我自己,我不靠任何人……” 她抱着桑苑,语无伦次。 桑苑做完物理后的脑袋被她晃得更晕,她拍拍她,有气无力:“你一定能成功。” 陈静松开手,冲她嘻嘻一笑:“苑苑,我现在特激动。我也想抱抱纪亦,但还是算了,你帮我抱他。” 桑苑神色一紧,眼角微挑,立刻伸手要拍她。 陈静满不在乎地哈哈着:“再多打我两下,下学期你想打也打不了我了。” 她露出一排牙齿,笑得满不在乎,有些刻意经营出来的无意感。 桑苑停下手,探究似的看着她。 陈静挠了下下巴。 她不想把事情搞得轰轰烈烈,仿佛生离死别,因而她轻描淡写地说:“老杨问我去不去特殊班,我答应了。” 桑苑笑笑:“那我下学期去特殊班打你。” 陈静不想桑苑惦记,但她真的不惦记时,她又满是委屈。 “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啊,我可是要离开你了,你快挽留我啊,你好歹象征性地哭两声啊!” 桑苑白她一眼——以前这些动作,她绷面子根本不会做,但现在她坦率随性了不少。 “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哭什么。” 她一抿嘴,如同对待小朋友:“我早知道你要去特殊班了,之前老杨训话的时候我看见名册了。” 陈静扁着嘴:“切,我还想吓吓你的。” 特殊班是针对入口好,出口尚未达到学校预期的学生特别成立的。 每年高三学校都会新增两个特殊班,给有需要的同学进行针对性复习。 桑苑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我还看见,你和瑶瑶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你们以前是同学?” 陈静愣住。 桑苑声音很温和:“如果对方没做什么针对你的事情的话,你不会讨厌一个人。更别说因为谁的声音就讨厌谁。” 她试探着:“我只是猜测,你和瑶瑶以前是不是闹过什么不愉快?” 陈静沉默一会儿,回到桌边坐下。 她笑起来:“是的呀。” 她无所谓地坦白:“我初中特喜欢一个学长,他每次说‘嗯’的时候,眼睛都会往下看着眨一下。我特喜欢他这个动作。” 她瞟一眼何瑶瑶空着的座位。 “何瑶瑶认识他,说帮我追他。结果……那个学长给她表白了。” 她说着,一摊手。 桑苑怔怔的。 陈静又说:“就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你肯定觉得很幼稚。” 她故作深沉地叹息:“其实她没做错什么,但我就是觉得膈应,也很讨厌。你别操心这个,我不准备和她和好。” 已经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有人愿意去修复裂痕,有人不愿意。 陈静就是不愿意的那种。 她抬着眉毛:“对了,我以前希望你和陆之遥在一起,想打击何瑶瑶是一部分原因。不过,也是真的觉得你俩挺配。谁知道你就和纪亦暗度陈仓了……现在我还是觉得你和纪亦最配。” 又来了。 如果大学有那么一堂课的话,她建议陈静去学作媒。 桑苑叹了口气:“你既然要走了,那我就祝你一路好走。” 陈静郁闷。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这根本就不是祝福……” 桑苑笑着转过身。 *** 最后一天,全班一起唱着《最初的梦想》结束了他们的高二。 今天之后,包括陈静在内的五位同学不再属于七班。 *** 这个暑假纪亦没法和桑苑见面。 因为桑苑按照之前和桑母的约定,去了广东玩。 李甘过来找纪亦打球的时候,见那混蛋像是转性了似的,难得没有拼命刷题帮桑苑总结,反而在默写古诗。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我靠! 这股深闺怨妇的感觉! 李甘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张大嘴看了他半天。 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我居然有点理解你心情。” 两个难兄难弟互相拥抱一下,给对方慰藉。 李甘拿出手机,死死皱着眉:“暑假到现在,我只和她发了三条短信。” 纪亦点点头,感同身受:“我和桑桑今天也只发了三条短信。” “……” 一个总数量三条。 一个今天数量三条。 李甘又在心里骂一声,抱着球要走:“我们散了。我发现我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纪亦笑着搭他肩膀:“还是你比较惨,哥们儿我就舍命陪君子,陪陪你。” 桑苑则是更加直白地感受到了母亲一家的生活。 他们总是晚上十二点睡觉,七点起床。 家里电视只要开着,放的一定是卡通动画。 桑母喜欢喊两姐妹小名,郑斌则更喜欢直接喊姐姐、妹妹。 俊俊每天凌晨都会哭。 据桑母说,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和郑斌每次都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地去哄孩子,既担心小女儿,又怕吵到大女儿。 只是桑苑睡眠一直不深。 就算他们尽可能轻手轻脚了,但她还是会被吵醒。 夫妇俩如今合伙开了个小公司,收入不错。 郑斌每天去公司忙活,桑母就在家陪两个女儿。 工作日走不远,所以桑苑和母亲在一起更偏向于买菜逛街等日常生活。 她第一次知道这里标注“特辣”的火锅也不够辣。 这里海鲜便宜新鲜又肥美。 这里水果特别甜,含糖量极高。 这里青菜贵得离谱,超市里几乎论棵卖。 然后等周末,郑斌就开车带着三位女士去周边旅游点。 *** 桑苑在外伶仃眺望香港岛的时候,收到了短信。 问她:今天怎么样? 来自纪亦。 海边风特别大,夹杂着海洋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散开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她将拂上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垂下头回复。 “俊俊昨晚哭了一个小时,所以,我现在一个人在海风里打盹。不过没什么要紧,明天可以睡懒觉。” 那边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震动起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傻白甜”三个字。 纪亦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些微的喘息,和沙滩上的阳光一样热情。 “桑桑,你现在在海边吗?” 桑苑给出肯定的答案:“嗯,现在在伶仃岛,我这个地方正好能看见香港。你在做什么?” “陪李甘打球呢,中场休息。” 他在那边笑:“你想去香港玩吗?” “不想。”桑苑摇摇头,“我想去敦煌看沙漠。” 她几乎立刻猜到了纪亦下一句可能会说的话,赶紧先发制人打断他:“公平交换情报,你呢?” “我啊……”纪亦坦白,“我唯一没看过的就是雪了。我想去看在地面积起厚厚一层的雪。” 桑苑想了想:“我也没看过,我也想看。” 她慢悠悠说:“我想去的地方挺多,特别想去欧洲玩,但不是法国、英国类似的热门国家。” 纪亦了然,兴奋起来:“是不是想去希腊、挪威、瑞典这些地方?”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想去。” 他为他俩心灵相通高兴得不得了。 感受着八月毒辣无风的热浪,又问:“你那边海风很大吗?” “嗯。” 桑苑双腿从椅子上垂下来,悬在半空前后晃动。 她说:“你听听看。” 言语间,将手机拿远一点,对着大海的方向。 风被海浪掀过来,呼啸而至。 “听到了吗?” 纪亦干巴巴的:“没听到。” 她弯着眼睛一笑,对手机“呼”地吹了口气,又问:“现在呢。” “听到了。”纪亦笑起来,声音轻快,“这海风真可爱。像你一样可爱。” 那边男生们催促着他上场了。 纪亦挂断电话前匆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决定好了吗?” “19号。” “那不是开课前最后一天了?”他急切着,又叹口气,转而明朗一笑,“我到时候来接你!” 他们收了线。 桑苑这才发现打电话的时候有条新的短信发了过来。 和纪亦刚才的问题大同小异。 “过得怎么样?“ ——是陆之遥发的。 她回:“挺好的,谢谢关心。” 他没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