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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2月23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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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们最终修改了在24日晚上前往别墅的计划。    他们不能在别墅休息太久, 不止是满屋子药雾的缘故,也因为小黄还在外面进不来。反正他们是没法出去把它掏进来了,只有自己出门提早回去。它是幼犬,虽然穿了贝莉儿的毛衣, 也不敢让它这样在外面冻着。    玛利多诺多尔和贝莉儿简单商议了下, 决定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他晚上总要有衣服睡觉, 收拾了过去蹲一晚的装备就立刻走。    楼上没有暖气, 玛利多诺多尔让贝莉儿不用跟着,正好她好有时间坐一坐。她还在生病, 太劳累了也不好。    他们先前已经为搬家做过简单的计划:先打包好不怕冻的大件行李, 明天中午拉过来放在雪坡下,晚上再人打包好, 拎包入住。——贝莉儿觉得这样很好,她之前以为要在小木屋蹲一个月,东西铺得很开, 现在仓促收拾还是得留点时间。要不一时兵荒马乱太急。玛利多诺多尔也对这个计划很满意,他们能住别墅了,这起码对他来说是个补偿。他很高兴能让她高兴,那个该死的老鼠屋子怎么能给女孩子住。    他应贝莉儿要求给了她WiFi密码——别墅这里地势更高,设备更好,信号更好,总而言之太好了,这里有信号。贝莉儿之前在小木屋找了两次信号都没能找着, 只能延迟收爹妈的问候信息,而自己望而兴叹。她开始倒是传了句话回去,但后来再没有把那个可恶的红色圈圈点没过。    好几天没联络了,这时候有机会也该给家里报个平安。    贝莉儿兴致勃勃翻相册,她向来出门只给家里发风景照和食物照,通常三四五天联络一次。虽然出国可能更担心些,不过家里其实知道她是有意识逃跑_(:з」∠)_,而且之前说过山上情况特殊会断信号,所以应该也还好。    她这么想着,眼看通讯恢复了,一时还没有胆子开微信,先征得玛利多诺多尔同意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重点是那架炫到飞起的大竖琴】。    天哪她平生第一次见到竖琴。那是一架纤长优雅的琴,静静立在壁炉边,精致的金属管闪闪发光,几乎有她人高,近看的话会发现琴身颜色和金属管不同——那是木头制的,打磨得光滑的木头,蜿蜒的木纹和流畅的弧度,天然又气质的魅力。那种华贵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人能跪在地上膜拜。    她坐过去一点就站住,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琴金光璀璨地立在那儿,又冷又艳,和它的主人一样矜贵高傲。    她一边看一边笑容满面地和玛利多诺多尔夸奖:“It's beautiful!”现在她用这句话就已经非常业务熟练了。小公举站在一边,神情很温和地请她去摸摸:“you can try it。”    他的语气带着点高兴,很高兴她喜欢。两个人都蛮自然,没有因为那个苏到炸裂的鞠躬欢迎有什么变化,其实贝莉儿是装作忘记……她不知道他怎么样,反正她自己感觉被吓到,然后略受宠若惊……然后缓过来想,还有点感动。    好像彼此恶语相向还在昨天,但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僵硬已经褪去了,她很开心,这感觉真的很棒。自己的善意终于有了回报,被对方明悉,而给出的反馈丰厚到了远远地超乎她所想。那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叹息,并从心底洋溢而出的压抑不住的微笑。其实她做的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会做的不是吗?    贝莉儿已经心满意足。纵然她不求回报——她是说那种物质的,即使她不求那样的回报也总想要对方说一声谢谢,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就是这样的吗?见别人有难便拔刀相助,对自己有恩便感激他人,所以有朝一日能被这样地回报也是真的真的非常幸福。而至于那个出乎意料的欢迎和鞠躬嘛,虽然开始她超气这个小讨厌,现在她只是哈哈哈地想他又来了。    对,贝莉儿知道外国人是这样的,心情好就互相抱抱,山下的旅馆老板娘利拉就经常抱她,用拥抱表示各种感谢,老板卢卡也经常手舞足蹈,和她用半通不通的英语交流。他们会对一切生活的细节都会很戏剧化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她想他也和她一样的开心。事实上依小公举那个尿性,他还会突如其来演技上身,估计比她更开心。    这样就很好啦!她雀跃地跟他说谢谢,摆手说:“nono。”贝莉儿觉得呀好紧张,这种东西好怕摸坏的啦。    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就是黏在琴上拔不下来,No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他看透了,笑着站在旁边等她动作。别说上手了,她哇地举着两个小爪子左看右看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跪拜,黑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琴,好像看到一个新世界。    玛利多诺多尔于是拉着她的手去摸。    先碰到的是琴身,触了一下他先皱了下眉。乍冷乍热,琴有点受潮。他握着贝莉儿的手不由得就有点松。这时候女孩儿已经扶在竖琴上了,一脸的赞叹。她的小手指不小心勾在琴弦上,发出叮咚的一声,一室的悠扬。    贝莉儿兴高采烈地举了举手机:“May I?”玛利多诺多尔点点头。他就没有煞风景,想着琴的事还是之后再说,现在也没空保养不是吗?这样的点头比了一下,示意要离开去拿衣服了,这时贝莉儿把他拉住了,“wait、wait。”    她请他把手放在琴弦上,扶着固定好姿势,稍稍拉远拍了一张。白皙修长的手之后是眼花缭乱的琴弦,琴弦之后是壁炉,变幻线状切割出童话般的苍灰石质,光线温柔地投在驼色地毯上,热风拂得角落书本的红封面很美。    她喜滋滋地看看照片,又捧着请他看,比划着告诉他:“it,my dad m?”她甚至没有问他可不可以拍一张他的脸,她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么体贴人意。玛利多诺多尔微笑着说:“yes,of course you can。”    公举走了,贝莉儿利落开微信。其实壁炉这里信号也不太好,她在客厅四处跑,好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传照片。Emmm大厅好多地方都铺着地毯,她想了想把鞋子脱下来,穿着袜子,这样就不会弄脏啦,脚陷在长毛地毯里,惬意得想哭。    哎呀小公举还担心他们要睡在大厅里没有足够的铺盖,要什么铺盖。    手机终于开始传照片了,现在中国大概晚上七八点,爹妈发现她有动静了,哗一下就是一个视频。贝莉儿不太确定别人有没有这个体验——她每次听到那个等瞪灯等通讯声音就本能的开始汗毛直立,完全不想看屏幕点击接通,仿佛要去面对魔王boss。    她接了,不过爹妈在那边卡了一下。贝莉儿把手机举高,母上的脸也卡了一下,她喂喂了一会儿还是放弃。时间宝贵,浪费不起。赶紧关了视频啪啪啪打手机,尽量把目前的情况交代了一下。    贝莉儿:【隔壁邻居是个超级有钱人和大好人!之前出来看雪在山里遇到了,交了朋友,暴风雪要来了他请我去家里待几天,这是照片。】随之传上的是以前拍的别墅照片和刚刚那张竖琴照。    打字没有注意人称,母上瞬间警惕:【男的?】    说男的就说来话长,网络很卡交代不清楚。贝莉儿不假思索:【女的。】    没毛病,她救的是个公举。    母上没有怀疑。带着竖琴的手必须是女神,大波长腿气质高雅,白富美才有这个情调。不过她还是问了有没有脸的照片,贝莉儿说没有,还不太熟不好意思要照片,外国人不喜欢被贸然拍照,之前在山下小镇蹲客人贝莉儿就给母上科普过,因此没有引起怀疑。    于是母上开始抓紧时间教导她小心,在山里要小心,看人要小心,要去玩为什么要去瑞士那么远,去瑞士就算了为什么要上山。不拉不拉一大堆话。对了还要对人家有礼貌,吃的好不好?钱够不够用?住别墅要不要钱?    不要!!假期升级套间!贝莉儿美滋滋。她照例说了【明天开始暴风雪,可能信号又要不好啦。】然后把之前攒的几十张照片,包括悬崖、小木屋、山林雪景,一股脑儿发上去。    对了顺便擦擦脸来一张即时自拍,表示十分安全高兴,然后抱着手机心满意足。    母上:【怎么脸这么红头发这么乱?多拍几张自己的,看什么风景。】    【刚去外面玩雪!】贝莉儿从来就这样,别说自拍了她朋友圈都不发。#论深宅的怕麻烦程度#    玛利多诺多尔正在房间里收着衣服。他们之前在走廊上检查暖气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没让贝莉儿进来——他料到自己房间里是什么惨况:铺了一地的急救箱物品,绷带、止痛药、胃药,还有步入式衣柜那里延伸出来一地的衣服。    房间乱得跟打过仗一样,让一个女士看到这样的地方实在太失礼了。    进门他立刻先称了一下体重……谢天谢地,病了这么多天,体脂没有变。玛利多诺多尔努力强迫自己去健身房健身只不过为了能有漂亮的身体线条,这样穿西装好看,然而一朝落难,他天天焦虑自己生病会不会影响变瘦。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没地找健身教练和营养师,所幸现在一切安好,真是普天同庆。    然后他开始把急救箱里的东西收拾起来,笨拙地盖回去。他不大会收拾这个,当然他在家里不需干活,自有仆人和钟点工为他服务。有时他书房里是有一些资料整理不让人进去,但那些是纸质,并不如急救箱这样,很多东西好像再放回去就没有原来的服帖,原样收回去后,盖子竟然盖不上。    他用力盖,还是盖不上,只好把东西拿出来,琢磨一下,调换了个顺序再次放进去,努力盖,还是没盖上。    最后他装作没看见地把虚掩的急救箱塞回柜子里。    然后是衣服,好几套他喜欢的西装那么摊在地上,还被踩好几脚,冻得硬硬的,这么多天已经皱得像个菜干,玛利多诺多尔勉强拿起来掸掸,他四体不勤,能做的只有把那几套衣服挂回衣柜里。这时从衣服堆里掉下来一个黑色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一眼。    ……他失踪的卫星电话。    可怕的罪证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又好像如此顺理成章。他默默捡起电话,不知道那一瞬间五味杂陈是什么感觉,脸上**辣的。    卫星电话当然已经没电了,他一边呆滞一边顺手换了个电池,刚开机里面就冲出来几十个未接来电,根据发现顺序从家庭医生、管家到律师和杜维因,一人几个到十几个不等。现在那天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烧糊涂了,打电话给医生,一边打一边想出门,然后他换了衣服只记得拿证件出门,电话却丢在衣服里。    ……他握着电话久久地失语。玛利多诺多尔之前有想过大概错怪了贝莉儿,然而这种懊恼的情绪没有如今看到电话真切地躺在地上来得强烈。之前一直隐隐存在的、迟来的歉疚更加真实地涌上来,他有一些不知所措。    更难受的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可补偿她的——开支票吗?帮忙吗?给她送点礼物吗?接下来的暴风雪都不能离开山上,他甚至还要靠她做饭养活。就连他现在能拿出手最好的,这栋没有暖气的别墅,那也一样地不尽如人意。只有一楼有暖气,难道他们要一人拿一个睡袋,并肩睡在大厅里吗?    这时想这个没用,玛利多诺多尔又默默地把电话放下,走进浴室里。——大约别墅还能赞扬的唯一一个优点是其他设施还能用了。除了没有暖气,其他有电有水一切正常。拧开水龙头,管子里咕咕卡了一会,房子里的冰不那么坚硬,玛利多诺多尔敲了敲,过一会儿就有汩汩的热水流出来。水汽蒸腾出来,开始在镜子上描上雾气。    他简单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刮了刮胡子。虽然看见浴缸就有跳进去泡澡的冲动,而且全身上下越发地痒起来,玛利多诺多尔努力忽视了这种冲动,冲到衣柜去翻了半天。    他想……他想起码在她面前打扮得体面一点儿,这样道歉才有诚意,请她别介意。但他又想着她还在楼下等他,因为爬进来一脸的灰和汗。    女孩儿可没有地方换衣服洗漱,他又想着这么干太过分了,结果他挑衣服就挑得更久。    他心慌意乱地从衣柜找出一套新西装,是很漂亮的休闲款灰色格子,他想这样就不那么正式了,……希望她喜欢。然后又找了一个随身包好把手机、浴袍、睡衣和剃须刀装走,……再思考一下,他停下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玛利多诺多尔原本想得很好,他对收拾行李没有什么概念,大部分时候他带一台笔记本和几件衣服、证件信用卡,随身包一个带齐出门坐上出租车就能直奔机场。他并不真正需要发愁搬家,缺衣服他可以买,想要搬家就打个电话,自有管家安排。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问题出在哪里,他以为一天时间够了,现在甚至还没入夜,他们回去吃过饭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早上就可以搬行李来别墅。    然而时间其实是太紧张了,太仓促了。他这么收拾自己的房间,仅是一个急救箱和几件衣服都千头万绪做不好,何况是那一屋子的东西呢?东方女孩儿小胳膊小腿,两人爬进别墅都很累了,他也很累,何况是她?她还在生病。    她当然不能回去就立刻收拾行李,一晚的休息时间当然不够,她的病还没好。——之前说了是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但是……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平安夜。    是了,他突然想起来,明天是平安夜。    根据天气预报真正强度的降雪将在26日来临,最早也是25日下午,他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搬家。可能雪会大一点,但只是人轻身过去,小心一点没有什么大碍。行李不是问题,只要明天晚上之前将行李带过去就好,后天早上他们可以一起过去。    这样好像更好,他高兴地想,不需精准地卡时间等着别墅里的药雾散掉,也不需急急忙忙地在天黑穿越悬崖上的浮桥。明晚是平安夜,他们可以过一个很棒的夜晚。小木屋毕竟是她的假期,玛利多诺多尔不希望破坏。    这样很好,平安夜在小木屋,圣诞节在别墅,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完美无缺,他们可以有两个很棒的节日夜晚,来了别墅就不需要节约食物,他们可以有一场无忧无虑的欢宴。假如按原计划明天去别墅的话,大约和今天一样,进了房子就瘫在地上不想动。——那还何谈过节呢?    那就太可惜了,他很愿意给她一个完美的平安夜和圣诞舞会。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关系,圣诞舞会原本应该在平安夜,迟一天也没关系。她很喜欢竖琴,那么他可以给她弹一首小夜曲。——他不用告诉她,只要说后天过去就好,他可以悄悄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她当然值得这个。    他看着镜子,里面那对绿眼睛也回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尴尬的恼。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他更恼了。    ==================    玛利多诺多尔下楼的时候贝莉儿还在用手机打字。听见他的动静她就抬头……她的眼睛在他身上顿了一下。    那是当然,玛利多诺多尔换了一套新西装,笔挺整齐精神,新的皮鞋也擦得铮亮地,刚从柜子里拿出来,还有一点鞋油的气味。    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顺滑地垂在肩膀上方,银亮得仿佛会发光,熨烫整齐的精美袖子上能看见耀眼的猫眼石袖扣,正好映衬他漂亮的眼睛,当然最醒目的是他搭在胳膊上的外套,……一件蓬松柔软的、银色的和他头发相互辉映的羽绒服,而且羽绒服还一边走在一边往下掉毛。    玛利多诺多尔有点紧张,但贝莉儿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神情,如此自然地看着他走过去然后抬手指了指他的外套示意:“this……”    羽绒服尾端甚至还有他们出发前粘上的胶带,因为过分的擦撞现在已经有一小半脱落了,另一小半悬在衣角,看上去凄惨得要死。因为之前爬在雪里爬过来的,还爬了房子,衣服外表又湿又脏,银色的显得那种脏污更显眼。    就算用平民的标准这件衣服完成它的使命后也该进垃圾堆了,更何况染在西装外套那崭新的羊毛上,逼死强迫症没毛病,且和他那身光鲜整洁的打扮形成强烈反差。贝莉儿是没强迫症,她仅是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玛利多诺多尔,不明白他换了一身这么金光四射的行头,怎么就羽绒服没换。    这个问题答案在他决定原样带外套下来时就想到了,玛利多诺多尔面无表情地撒谎:“only this one。”    他就是觉得起码不要全身上下都是新的。外套没关系的。但是她一点都没对他换衣服洗脸有什么异议,仅是如此正常、意料之内的问题,他觉得有点松一口气又有点不开心。    他默默地低头将包旁口袋里插着的卫星电话展示给她看。他紧张地盯视着她的表情,那双黑眼睛跟着他的动作注意到电话,看了眼……开始有些迷惑,然后恍然大悟。    “I、I found it……and sorry。”他赶在她开口之前有点紧张地说,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对上那双黑眼睛就什么都没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真的非常非常地丢脸,他这几天在她面前丢的脸大概是自己这辈子丢的脸的总和,他觉得脸火辣辣的,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重复说:“very very sorry。”    然后等贝莉儿眨眨眼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飞速递给她一朵蔫巴的花,再一次郑重地说:“sorry。”    贝莉儿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朵花。……其实她是真生气的,关于被冤枉了电话的事情,虽然他们默契地友好相处以后她就忘了这事。结果现在卫星电话被玛利多诺多尔找到了,手上还被塞了一朵黄玫瑰。    玫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都已经冻成冰渣了,花萼还能摸得到那种柔软,在暖气下不停地往下滴水。她没准备好,被冻得啊了一声,一手的水。他手足无措地抢过花擦了擦,那袖子她不由自主地看并替他心疼。花瓣都掉在地上了,……咬着牙装作没这回事,面红耳赤地重新朝她递过来。    她一时有点失语,想怪他,又觉得他可怜。    她咳了一声,那么一本正经地低头打手机,仿佛只是问个今天天气真好的问题:【在哪里找到的电话啊?】    他接过来打:【我房间。】    ……“my ro”这句话应该他会说的才对,偏偏要打手机。贝莉儿囧了一下,想到和他一样的事,大约是出门的时候根本就忘了拿。“sorry。”小公举低下头开始羞愧地认错,响亮的一记现实的耳光,脸都肿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重新把花接过来,看了看,花很湿,花苞沉沉地往地下的方向,还在滴水,她只能握在手里笑眯眯地说:“thank you,the flower!Beautiful!”    其实她还挺想踮起脚摸摸他的头并问“你哪里找来的花啊?”不过估计问了他就更不自在了。那双绿眼睛赶快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确定她真的不怪他了,他笑了笑。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倾过来,贝莉儿反应过来之前玛利多诺多尔握住了那朵玫瑰。他嘴里说着:“this,this。”    ……她才看见玫瑰花心中强塞进去的一只别针,精巧漂亮的水晶底座镶嵌着……原谅贝莉儿看不出来那个红色的石头是什么,她惊悚的想不会是宝石!小公举把别针熟练地穿在玫瑰梗上,再替她别在胸前,动作快得贝莉儿来不及阻止。玛利多诺多尔后退了一步看看效果,他有点惋惜,他不收集女孩的饰物。    他再抬头看着贝莉儿,她正圆瞪着眼吃惊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和头发,贴在脸上的碎发,脸红通通的。橙红色的羽绒服配着黄色的花朵,整体看上去还是很可爱【虽然和他的品味一向不符】,玛利多诺多尔认为他可以忽略这种不协调,那当然是因为情况特殊不是吗?现在这里又没有干净衣服,又没法收拾自己。仅仅只是宝石淹没在挤眼睛的橙红色中,看不出样子。    这样也很好,只是因为黄玫瑰配红宝石他才挑这个,玛利多诺多尔想,这和宝石没关系。等出去以后他可以给她买别的衣服,新的首饰也可以。    这么想着他脸上就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来,绿眼睛更加明亮了,开始非常开心地表示歉意:“telephone,sorry,my house,sorry。”    他指了指那个别针的说:    “this,gift,sorry。”    ……妈妈土豪的道歉礼物很吓人。贝莉儿捂着花一脸惊恐。    ==================    天上砸下来的礼物实在太惊喜,惊喜到吓人,玛利多诺多很高兴地看着贝莉儿,她一下子没有想到什么理由拒绝,张口结舌地呆在那里。    当然拒绝也得想好,道歉礼物性质特殊,小公举之前确实犯的错极度恶劣,泼了一盆污水在她身上还威胁要报警。现在人家如此殷切道歉,因此不可以把这种真诚的心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而且看到他的这栋别墅就知道大约宝石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奢侈物品,这甚至只是一栋度假别墅。    她站在那里还在冥思苦想,玛利多诺多尔已经低头啪啪打字,过一会儿他把屏幕放在她面前。    【我想过了,我有一个提议,明天晚上搬家还是时间太赶了,天黑了赶夜路很危险,明天休息一晚,后天来如何?】    贝莉儿暂且抛弃了礼物的事正色起来,这件事情比礼物重要,而且打字交流慢。时间紧迫,他们尽量言简意赅地讨论了一下,因为玛利多诺多尔说已经在楼上和小镇那边再一次确认了气象局的预报,明天可能雪是会大一点,但真正的暴风雪要在25号后才抵达。    他们真的可以不用那么赶,玛利多诺多尔的卫星电话信号波段更好,虽然暴风雪不一定能通讯,明天一定可以。如果气象局有什么变动管家可以随时通知他,那时候再临时启程也完全没有问题。    说来惭愧贝莉儿的第一反应是“太棒了不用发愁带什么食材了!”    ……倒真不是因为可惜,好虽然浪费在那里也有点可惜。因为那都是她在超市里精挑细选的中国食材呀,不说面皮什么的,整鸡啦、肉啦鱼啦什么,他们外国人还就真没有。    中西烹饪方式不同,买到的处理原材料和佐料都会不一样。之前玛利多诺多尔没下来时贝莉儿在想怎么收拾,她还念念不忘地想着自己买菜时设定的那些菜单,窗外下着大雪,她在小木屋里悠闲地用餐,端着红酒杯坐在桌前尽情享受。    红烧鸡翅,三杯鸡,卤排骨,清蒸鱼和豆腐鱼汤。她还买了辣椒呢!她这种不吃辣的人!容易吗!就算老鼠糟蹋了一半,四舍五入下来一顿大餐还是有得吃啊!玛利多诺多尔下来前她想着要放弃的那一仓库东西都心疼得抽抽。    现在这样的安排真是太好啦,她立刻眼睛就笑得眯起来,可以放开肚皮庆祝节日了!超棒!她兴高采烈地问:【明天是平安夜,要开一个庆祝派对是不是?】    她在和他想一样的事。从那个反应就可以看出来,那不是临时起意的,她早就计划好了,在来这里之前。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的……非常的幸福又开心。    他也有一个惊喜想要给她呢,他笑着回答说:“yes。”他看着那双黑眼睛里落进了星星。    那双星星眯成月牙,她也为能够举办庆祝宴会高兴。明天是平安夜了,是非常有意义的节日。她张开嘴想着话,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他知道她接下来说的所有话他都很乐意倾听。    贝莉儿说:“The honor?May I invite you to the……”她歪头想了想那个单词,玛利多诺多尔期待地等待。然后她终于说:    “chinese,Christmas,party?”    他非常高兴地说:“yes!”    一切都非常好,不能再好了。他们高高兴兴地收拾好自己出门,首先要把堵在门口的雪坡解决,这次已经轻车熟路,在二楼翻了翻,玛利多诺多尔把闲置的柜子门和椅子都拆下来,顺着窗口扔下丢。    然后是窗帘,贝莉儿挨个房间搜刮了床单床罩,他们一起用它们在窗帘上打上一个个用以踏脚的结,多打几个更突出,这样就是一个比较简便的绳梯了。    别墅下的雪堆里堆着一堆木头,玛利多诺多尔先跳下去,把那些木板铺开,然后他回头伸着手示意贝莉儿下来。她蹲在窗台上远远地喊:“OK?”他说:“OK!”这只有两米高。她就跳下来,花朵落进他的怀里。    玛利多诺多尔还是没有站稳,他判断失误。两个人一起坐在雪地上,扑了一头一脸的雪。他们好像还是像进来房子前那么傻,不过又高兴得多得多了。玛利多诺多尔帮她拍了拍雪,她也帮他拍了拍他的。两个一起伸着手,对视着彼此都觉得很好笑地傻笑,小黄听见了他们的动静,激动地在雪堆下来回转,拼命汪汪叫。    叫声远远传来,贝莉儿赶紧推了推他:“go!小黄!”    得赶快了。他们爬起来,一起工作把木板铺开来,贝莉儿抱着板递给玛利多诺多尔,他往前走的时候将板子垫在脚下。这些木板一片片像铺着红毯,深色美丽的木纹在雪地中一路延伸。小黄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差点把贝莉儿扑倒在地。    她顶着它的舔舔摸了摸它身上,好像有点冷,赶紧心疼地抱住它。    “小黄我们回家了呀!”她摸摸它的头说:“给你吃好吃的!”    说的是中文,玛利多诺多尔没听懂。他只是站在一边等着她爬起来,也是心情很好地微笑着的,身姿笔挺地插着羽绒服口袋,胳膊里挂着自己的包。    那头银发在雪里垂下来,正如贝莉儿第一次在雪里挖出来他那样,银色的发,背景是银色的雪,漫天落下来的雪花,衬得他一身仪容临风。那双绿眼如此明亮,低头看她的样子静谧又美丽。    贝莉儿emmm他真是个公举。    他们牵着狗走过浮桥,小黄激动地拖着玛利多诺多尔手里的绳子跑在前面,它也知道要回家了。山间风雪呼啸,广袤的石崖是深灰的,脚下湖水碧蓝,如冰雪中一汪颠倒的世界。她又一次想起拖着小公举回家的样子,他昏在那里被她拽着上身,拼命拼命拖过去。    她吓死了,也不知道是害怕在雪地里挖到一个病人还是因为这样的高度,腿抖得不行,一身的汗。她唱歌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唱得喘不过气来也要唱。现在她脚步轻快地走着,不再那么害怕了。她不知不觉悄声地哼起歌。    玛利多诺多尔走在前头,他听见了,回头看了她一眼。贝莉儿有点脸红地住了嘴。    然后他说:“莉莉。”那双眼睛在大雪里看着她真是美得摄人,贝莉儿觉得自己可能拖回来不是一个公举而是妖精。他微笑着说:“please keep it go on。”    当然她涨红了脸没有再唱了,他回过头去继续走着,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在雪中踏上悬崖这一边的道路,在路上自然地开始谈论圣诞树的事情。平安夜怎么可以没有圣诞树呢?即使是贝莉儿也知道圣诞节会有礼物放在装饰美丽的树下,供围在它周围唱圣诞歌的人们互相分享。玛利多诺多尔说别墅里有圣诞树。小木屋当然也要有一个不是吗?贝莉儿说仓库里有一个。他说看见了,在角落里。    【是塑料的。】他说:【那个不好,去砍一棵来?】    贝莉儿不懂塑料的有什么不好,但是有树的当然更棒啊!她担忧说:【你没问题吗?会不会很累?山上可以砍树吗?】    “yes。”玛利多诺多尔回答。砍自己私人领地的就可以。小木屋也是私人领地。    贝莉儿不懂:【这里是别人的私人领地啊?】    玛利多诺多尔:【没关系,我的律师可以和对方再谈谈老鼠。】    仓库的阁楼上有电锯,他们惬意地决定一会儿就去砍树,趁自己还走得动的时候,估计明天只想宅在屋子里不出门啦。然后他们继续走,穿越树林,穿越草地,仅仅只是远远看到小木屋的时候就觉得如此地温馨,发自内心地高兴。    贝莉儿奔了两步跑过去,好像一身酸痛都没有感觉了。玛利多诺多尔松了手,让小黄能转着尾巴超级开心地冲到门口,他们开了门进去,狗叫声立刻就让这个屋子热闹起来。    已经下午两点了,中午饭都没有吃,却一点都不饿。    玛利多诺多尔去换好睡衣,把东西收拾好,放在属于自己那个铺盖上,西装换下来挂在衣柜里,看一看,真是心满意足。他走出门,厨房有清脆的锅铲声,雾气腾腾,有香气冒出来,还没有吃就觉得非常开心。狗朝他扑过来,他让开并给它倒了食物和水。    小黄把脸埋在碗里唧唧地吃,贝莉儿高高兴兴地从锅里往外舀面,他走到厨房里,给她端锅。分工合作,这样她就可以更轻松了。然后她把面碗放在托盘上,他接过来,把托盘端到餐厅。贝莉儿拿了筷子和叉子,他们在桌前坐下,玛利多诺多尔没有接过叉子却指了指筷子。    贝莉儿:“诶?”她看了眼筷子,两个手指头顶得筷子灵活地交叉。他问:“may I?it's interesting。”    她从厨房里取来一双新的筷子给他,玛利多诺多尔接过来,笨拙地学着她的样子夹面。他当然夹不起来,把面都掉在了碗里。她看得哈哈大笑。小黄吃完饭了,凑过来,蹲在他们脚下,一如既往地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地乞食。黄玫瑰在桌上的水杯里插着,宝石别针取了下来放在杯前。花一点都不美丽,垂着头蔫巴地绽放着,似乎有水雾升腾上来,熏开它的花瓣。    不过贝莉儿觉得这个下午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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