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靖命格毒辣,在帝都真不算什么秘密,便是昭德帝,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当年林太后都把人接进宫养着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再加上林太后积威深重,昭德帝真不能因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就把襁褓中的林靖给撵出宫去。忒不人道,非明君所为。 而且,随着林靖渐渐长大,宫中一切太平,昭德帝也就把林靖命格毒辣的事儿给忘了。当然,如皇后、荣妃等,死都不想把皇子往慈恩宫带,就怕被林靖克着。 结果,还都活的挺好。 所以,昭德帝早不将林靖命格毒辣当回事了,如今谢皇后如此反常多次将四皇子带到林靖面前,还有什么做伴读的屁话,昭德帝不是呆子,没在慈恩宫发火,昭德帝是顾忌太子的脸面。 就这样,昭德帝忍到当天晚上来跟林太后商量,“皇后身子不大好,朕有心叫她好生休养身体。” 林太后立刻道,“张嘉,我库里还有两根五百年的参,给皇后送去补补身子。跟皇后说,我知道她身子不好,让她好生养着,不用过来谢恩了。她身子好了,我才放心。” 若谢皇后有林太后一半的精明,昭德帝也愿意给她些体面。昭德帝心下感叹,嘴上不得不道,“母后慈悲,朕与皇后不能令母后欢颜,如今还要母后为我们操心。” 林太后微叹,“咱们母子,不必这样。倒是皇后身子不适,太子那里,皇帝要多用心。” 昭德帝应了,又道,“皇后要养身子,便不能理后宫事。朕想将七皇子暂且送到贤妃宫中养育。” 贤妃孔氏,山东孔家嫡系嫡女,正因为她这种出身,尽管宠爱平平,仍旧一入宫便得四妃之位。林太后点了点头,“皇帝安排的极妥。” 昭德帝叹道,“只是这后宫之事,朕恐怕要麻烦母后了。” 林太后一笑,道,“我已是这把年纪,何况久不理事,精力也有限。后宫之事,颇多繁琐,皇后身子小恙,皇帝择有德妃嫔代掌后宫事既可。”望昭德帝一眼,林太后微笑,“皇帝,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的,平衡之道。” “前朝如此,后宫亦如此。” 昭德帝能亲自来请林太后掌后宫事,也是考虑许久,只是他未料到林太后竟一口回绝,又听林太后隐隐点喻于他。此时,殿中只有两三个小内侍垂手而立,昭德帝深知林太后的驭下手段,尽管心下觉着为难,依旧说了,“母后,朕担心,她们的心越来越大了。”似谢皇后,立太子之后竟敢生出谋害四皇子之心。就是荣妃,自己嫡嫡亲的表妹,昭德帝经林太后千秋节畅音园一事,也生出防范之心。 林太后温声道,“人心之足,寻常之事,皇帝万乘之尊,万人之上,既然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就无须烦恼了。” “皇帝,后宫、朝廷都在看着你,如果有人生出不恰当的妄想,你就要警告他们,让他们知晓什么是分寸。”林太后道,“告诉他们分寸,他们才能不逾矩。不逾矩,才能安享富贵平安,不令皇帝为难。” 或许是林太后的建议起了作用,第二日,荣贵妃因言语不妥受到昭德帝训斥,直接去贵妃衔,降至妃位,令其闭门反省。 接着,昭德帝以皇后身子不适为由,令德妃、贤妃同掌宫务。 昭德帝雷霆手段,后宫诸人无不战战兢兢、万千小心。 而宫外,谢国公府与荣公府皆陷入焦虑之中。 尤其荣公府,完全是靠家里闺女肚皮争气,一下子是暴发起来的,家中富贵全凭帝王喜怒。上次林太后千秋节畅音园之事,昭德帝虽然大怒,到底只是暂且冷了荣家,并无其他处罚。如今突然之间,宫中贵妃便降了位份,荣公府里愁云惨雾,荣菘淮更是愁眉不展,真恨不能立刻递牌子进宫,御前打听一二。 可惜的是,荣菘淮除了皇帝的亲舅舅这一显赫身份外,其他方面实在乏列可陈,荣家刚暴发不久,御前消息之类,荣菘淮的手还伸不了那样长。 思来想去,荣菘淮让自己夫人收拾两样补品,去了拐着弯儿的姻亲宜德长公主府。 宜德长公主虽然与昭德帝非同母所出,但,由于先帝子女缘薄,拢共也就只这一子一女,故此,姐弟之间的关系还算亲厚。尤其宜德长公主的母家表弟娶了荣家女儿之后,荣公府与宜德长公主府来往还算热络。 荣夫人到访,宜德长公主称病未见。 这下子,荣家是真的慌了。 谢国公府尚好,老牌世家,经的风雨也多了,更何况自闺女成了皇后,时不时的便要担惊受怕一回,心里素质算是煅炼出来了。 事关亲闺女,谢国公夫人已是急的了不得。谢国公尚还稳得住,“只要太子殿下安好,不必担心。” “说皇后娘娘病了,我递牌子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却被驳了回来……”谢国公夫人眼圈儿微红,“这可不是要急死我吗?” 谢国公道,“皇后不妥当,不是一回两回了。让她受个教训,也好。” “国公爷好狠的心哪。”谢国公夫人抱怨,“好歹打听个缘由出来,咱们也好放心呢。” “你莫急,等明天我去妹妹那边商量商量。”谢国公十分沉得住气。 谢国公夫人稍稍放心,又道,“去便今日去,妹妹家又不是外处,亲闺女的事,莫不是还要拖沓不成?” 谢国公只好当天去了,其实,老头儿心里也急,他倒是不担心谢皇后,有太子在,只要不是什么谋反大事,谢皇后一国之母,总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得知晓究竟那蠢闺女又怎样惹了祸,自家小心反醒,莫要触怒昭德帝逆鳞方好呢。 谢国公夫人已是急不可待的收拾了些吃食补品,叫谢国公带了去。谢太妃是亲妹妹,若弄些补品玩器,贵重够贵重,就显得太见外了。谢国公夫人多年当家主母,这些分寸还是有的。 谢太妃依旧住在以往襄阳王府在帝都的宅子里,如今这座宅子已由昭德帝赏赐予谢太妃居住,一应供奉皆来自内务府。其他襄阳王府在襄阳的资产,昭德帝已着户部尚书亲自带人前去清算,俱收归朝廷。 昭德帝对谢太妃颇为优容,谢太妃有自己多年的体己、嫁妆,日子过的悠然富贵,再顺心不过。 一见谢国公满面愁容,谢太妃笑,“哥哥即使有事拖我,直接吩咐就是,倒不必装模作样。” 谢国公笑,“你这张嘴。”又问,“这些日子可好?” “一切都好。”谢太妃命侍女上了茶点,方问,“如今还有令兄长为难之事?” 谢国公叹,“我着实后悔当初未听你言,贪慕国丈荣耀,送了大姐儿进宫。”这话,谢国公也只有对着妹妹才说的出口,道,“她实在担不起一国之后的位子。” 谢太妃听是谢皇后的事,道,“陛下已经册立太子,皇后纵使偶有过错,看着太子殿下的面子,陛下定会宽厚处置的。可是,皇后娘娘有何不妥当?”谢太妃安享尊荣,并不知宫中之事。 谢国公便将皇后养病,荣妃降位,德、贤二妃代掌宫务的事与妹妹说了。 谢太妃想了想,道,“阿兄莫担心,陛下既然降了荣妃之位,就是警告荣家。如今宫中再无贵妃,皇后娘娘位份最高,太子殿下安危无虞,算不得什么危机。”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国公叹,“只是不知皇后究竟哪里失察,惹得陛下不悦。”说着,谢国公又是一叹,“原本下个月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这是册立太子以来,皇后娘娘的第一个千秋节,如今怕要不了了之了。” 谢太妃亦是无奈,“若阿兄不放心,我正好有事进宫陛见,如果方便,我代为打听一二。” 谢国公忙道,“看太后娘娘与陛下的态度,若是两宫不悦,妹妹切勿冒险。” 谢太妃笑,其实如果按她的意思,太子已经册封了,谢皇后却是屡出昏招,为家族惹祸。若真舍得,直接让皇后殡天,掐断这祸根,再将太子交予慈恩宫林太后跟前抚育,才算大善。 只是……望向兄长眉间忧色,谢太妃转而说起自己新得的好茶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未修~~先发~~ ☆、36晋江原创发表 谢太妃实在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 襄阳王府沉沉浮浮,完全不影响这个女人在林太后与昭德帝面前的地位。 谢太妃向昭德帝递了密折,第二日,昭德帝在御书房召见谢太妃。 谢太妃的神色有些莫名的感叹,道,“臣妇存了私心,一直思量着要不要将清单奉上。后来,臣妇思量再三,想着臣妇多年坎坷,皆是托陛下之恩,臣妇方有今日。臣妇万不能辜负陛下厚待。” 昭德帝温声道,“太妃之心,朕明白。” 谢太妃叹口气,“得遇明君,臣妇方有晚年安度的福气。” 昭德帝又安慰了谢太妃几句,谢太妃笑,“陛下若无吩咐,臣妇再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谢太妃是昭德帝最愿意见到的姓谢的人,知道谢太妃与林太后关系不错,昭德帝笑,“前几天母后还说太妃几日不曾进宫,少了说话的人。”同样姓谢,姑侄至亲,谢太妃这样懂得拿捏分寸、表白忠心的女人,昭德帝只恨不能给谢皇后换个脑袋才好。 谢太妃是个聪明人,在宫里转了一圈儿回家,便将事情的原由猜了个j□j不离十,回府便跟兄长说了。 对于谢皇后意图用毒辣的命格克死四皇子之事,谢国公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幸而谢太妃早命人备了老参,直接往兄长嘴里一塞。有参片吊着,谢国公立刻还魂。 谢太妃叹,“阿兄还是备些礼,往林家走一趟。” 谢国公精神萎靡,“什么时候我死了,才能安生呢。” 谢太妃道,“那也得看什么情况,若死后立刻投胎重作人,安生不难。若是变成孤魂野鬼,也不容易安生。” 谢国公立刻抚额j□j,“干脆气死我。” 谢太妃完全不理会谢国公了,问丫环得知楚妙言回来了,便道,“去看看妙言,若没什么事,叫她出来吃饭。” 楚妙言很快就到了,给谢国公见了礼,笑道,“我看母亲从宫里带了新鲜的鲥鱼回来,让厨下清蒸了添菜。” 谢太妃笑,“现在吃这个正是时候。” 楚妙言笑,“今天我去城外狩猎,见郊外的桃花要开了。我想着,这几日天气晴好,不如我陪母亲到效外庄园住上些时日,赏一赏春光。” 谢太妃大悦,“这便令他们把庄园收拾出来,咱们过几日便去。”又问谢国公,“兄长要不要一同去散心?” 听着人家母女两个欢快的讨论春游的事,谢国公已经给自己闺女愁的一个头两个大了,摆摆手,道,“罢了,我哪里有这个福气。” 谢太妃笑,“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任着个个操心,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我劝阿兄自己放开些。” 谢国公唉声叹气的回了家,楚妙言送了送谢国公,晚饭时方道,“我看舅舅疲惫的很。” 谢太妃素来心宽,道,“阿兄就是这操心的脾气,不必理他。”人生永远是这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是谢太妃素有决断之人,也是坎坷大半辈子,方有如今的清净富贵。失去了这么多,才得到现下的尊荣,谢太妃再不肯轻易操心。转与楚妙言说起庄园春景之事,“待桃花正好,咱们摘了,酿几十坛桃花酒,来年便可喝了。” 楚妙言笑,“还能做桃花酥、桃花糕,溪里捞些桃花鱼,就是一桌菜了。” 谢太妃更加愉悦。 林靖舒静韵与楚妙言谢太妃是在郊外相遇的,谢太妃楚妙言母女趁着春光正好,打算在农庄小住些许时日。林靖是好容易养结实了身子,闹着出来,初时林翊不同意,林靖就在家里造反,给林翊脸色看。后来,屁股上挨了两巴掌,林靖都威武不能屈。于是,舒静韵带他出来踏春,正好自家郊外有庄子,也准备住上几日。 林靖骑着匹温驯无比的小马驹,见人家桃花林里的桃花开的漂亮,问青云,“这是谁家的桃花林?” 青云对自家庄子周围的人家多少知道些,笑,“这原是谢国公府的田产,后来,便归了谢太妃。”人家的嫁妆。大户人家,女儿出嫁,田产庄园店铺古董房产现金,应有尽有,一辈子吃喝不愁的。 林靖听着不是外人家的,便道,“先生,你看这桃花开的多好,咱们去瞧瞧。”谢太妃跟林太后关系不差,相熟的人家,去遛达遛达也无妨。 舒静韵嗅着花香,笑眯眯的点头。然后,就遇到了在桃花林里野炊的母女二人。 其实说母女二人不太准确,应该说主子是这母女二人,周遭奴仆一堆。 谢太妃精于享受,即便是来野炊也要j□j周全,万不肯委屈到自己与楚妙言。即便野炊也带着厨子丫头侍卫仆从以及喝惯的茶水、用惯的茶具、手炉、点心、厨具等等。 先时,林靖见过楚妙言一回,今日楚妙言依旧是一身青衣男装,她本就身量高桃,端的是英姿飒爽。林靖很端正的打招呼,“楚姐姐。” “林弟弟。”早有下人过来通禀,说林家四公子想来赏桃花景,两家本有交情,何况先时林翊于她有援手之恩。故此,楚妙言亲自来迎一迎林靖。 林靖连忙介绍,“这是我的先生,舒先生。” 舒静韵与楚妙言互相见过,如此,一行人再去拜见谢太妃。 谢太妃正在看着丫头们从溪水中捞鱼,见楚妙言带着一青年一孩童前来,回首一笑,“不必行礼了,麻烦的很。你们今天有口福,我做了许多好吃的。” 谢太妃周身未有什么繁琐奢华的装饰,发间只随意别了一支凤头簪。林靖过去站在谢太妃身边,伸长脖子往溪水里瞧。 溪水并不深,两头用细网堵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赤脚挽着裤腿在溪水里捉鱼,那小厮机灵无比,一时便抓了大半桶的样子。多是寸把长小鱼,不大,放在水桶里鲜活无比。 林靖瞧的羡慕个半死,恨不能自己跳溪水里去抓两条试试。按捺住跳溪的冲动,林靖问,“太妃娘娘,我们中午吃这些小鱼么?” “嗯嗯。”谢太妃心情很不错,笑着点头。 林靖说,“就在这儿做么?没看到灶眼啊?” “这儿风景不是最好,带你去好地方吃。”谢太妃这个年纪,女人的天性,很喜欢孩子,见林靖一身翠色锦袍,衣袖领口绣着金色的迎春花枝,精致漂亮。连包包头上的锦带都是同一色系花色,可爱的很。遂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林家小四。” 林靖点了点头,“我大名叫林靖。”又指着舒静韵道,“我家先生,舒先生。” 谢太妃见舒静韵目光沉静、不卑不亢,心下便有几分满意,知此人必腹有才学,非草包之辈。再看林靖,年纪小小,个子小小,却是由里而外透出一股子灵动之气,不禁生出喜爱之心,笑,“今儿个碰的巧,带你们看看我桃花林的好景致。” 林靖天生便会跟女人相处,说,“太妃娘娘,你这桃花林中若再建一所桃花庵,可不就是唐寅诗中一样了么?” 谢太妃笑,“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楚妙言跟着说,“当初母亲就是读唐寅的《桃花诗》,觉着景致甚好,方命人在这山坡上种满了桃花。林弟弟有所不知,桃花庵在帝都也小有名气呢。”这年头,有钱人家建座家庙啥的十分寻常,谢太妃当年建此桃花景,想着若无人居住,未免可惜。于是,又在桃花林中建一庵堂,自有尼姑居住。 谢太妃问,“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唐伯虎了,会背《桃花诗》么?” 在异性面前,林靖恨不能孔雀开屏一回。尽管谢太妃有些年纪了,不过,林靖雄性天性在此,立刻抬头挺胸巴啦巴啦背起诗来。 谢太妃听林靖言语清楚,背的一字不差,再想一想林靖如今不过七岁,便有这等才学,谢太妃心中的喜欢又加厚三分,竟携着林靖的手,问起一些浅显的功课来。 世家子弟,启蒙的东西都差不多,林靖大半都能答出来。谢太妃笑赞,“很不错。你这个年纪,正当念书的好时光。世家子弟,不必科举,亦不必将光阴浪费在四书五经。平日里多读些杂书,日后各地游历,心胸眼界便都有了。” 林靖乖巧的应了,心说,这位谢太妃跟谢皇后完全不同啊。听人家谢太妃一开口,就知道品阶档次是一等一的。同是谢家女,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呢。 林靖跟谢太妃一问一答的,就到了桃花庵堂所在。 整片桃花林都在山坡之上,桃花庵座落桃花林中,周边的桃花经年有人打理,故此,开的十分绚烂。且庵堂周边溪水环绕,辟出一片菜地,仲春时节,已有小小的秧苗破土而出。 不过,如今桃花庵大门紧闭。 林靖奇怪的瞧桃花庵一眼,问,“太妃娘娘,这庵堂里没有师太么?”便是没有尼姑,如今主人家来了,也该打扫干净,给主人做歇脚之用。而且,外头菜地平整,绝不像没人打理的。 谢太妃唇角微露笑意,“里面住着最虚伪师太,嫌我们吃鱼杀生,故此紧闭庵门,怕熏了她的菩萨。” 林靖哧哧直乐,听谢太妃吩咐道,“妙言,我看菜园里的小白菜长的差不多了,拔些来中午用虾仁炒来吃,最是鲜美。” 楚妙言笑应了。 庵堂下有一处泉眼,形成一处小小湖泊,湖畔也种满桃花,如今三月,湖水映桃花,正当胜景。 湖畔已有人收拾妥当,挡风的围子,桌椅床榻,应有尽有。 林靖问,“这湖里不也有鱼么?” 谢太妃笑,“溪中的小鱼用来烧汤,湖里是大鱼,清蒸、红烧、炖煮,都好吃。” 一时,侍女捧来一盅蛋羹。 蛋羹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一小盅,谢太妃笑,“吃吃看。” 林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尴尬地,“太妃娘娘,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特意给他做蛋羹,完全是小宝宝的待遇好不好?林靖不乐。 谢太妃给林靖逗笑,说他,“你现在就一把年纪,我岂不要成仙了。” 蛋羹里放了桃花瓣与虾仁,再调以香油、拌以高汤,味道鲜美至极,林靖赞了又赞,直道好吃。谢太妃笑,“你年纪小,禁不得饿,要一会儿才能吃饭,先垫补些。” 林靖的注意力很快被楚妙言吸引了过去,楚妙言站在湖畔青石之上,一身青衫,手里拿着鱼叉,手臂高高扬起、迅疾落下,必有斩获。而且看楚妙言捕上来的鱼,大小都在两斤左右。 林靖佩服至极,说,“楚姐姐真像话本子里的侠女。” 谢太妃直笑。 楚妙言完全不似大家闺秀那般娇贵,她令侍女将鱼开腹刮鳞,两面抹上盐巴香料,里面塞上茵菇葱姜,搁入盆中腌制。另一边已有仆从起灶升火,打来泉水,将溪中抓的小鱼放入大锅中熬汤。再有侍女细心收拾着各种林靖不认得的野菜。 林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对楚妙言的仰慕,无他,在楚妙言抓出腌好的鱼在火上烤鱼时,林靖一口一个“楚姐姐”,围在楚妙言身边,别提多谄媚了。 要说林靖,烤鱼也吃过,但,那种厨下烤好后端上来的感觉,跟这种守着楚妙言看着红彤彤的火苗现烤的感觉怎么一样呢。林靖馋的直吞口水,楚妙言抿着嘴笑,手腕一转,便将鱼翻了个个儿,伸手撕了外面的一块儿鱼肉给林靖,“尝尝咸不?” 林靖也不嫌烫,巴唧巴唧吃了,其实尝出什么滋味儿,便点头,“好吃。” “楚姐姐,你可真能干。”这年头,大家闺秀皆是弱质纤纤,少有如楚妙言这般文武双全。 楚妙言展颜一笑,“给你吃鱼就是能干了。” “不是。我一见楚姐姐便知你能干。”林靖嘴甜语蜜。 楚妙言又撕了块鱼肉给林靖吃。林靖又问,“楚姐姐,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真厉害啊。”楚静言每次撕鱼肉给他吃时,迅速非常,手幻化为一道流影,等林靖再看时,鱼肉已经撕回来了,而楚妙言手上没有半点烫伤。 林靖正在佩服楚妙言的武功,舒静韵不知啥时出现在一畔,问,“姑娘练的是无影箭?” 楚妙言瞥舒静韵一眼,没说话。 林靖好奇无比,问,“先生,无影箭是什么?” 舒静韵默然一笑,也不说话了,搞得林靖郁闷非常。 谢太妃的野炊品种非常丰富,荠菜馅儿的小蒸饺,野菜饼,桃花蒸蛋羹、小白菜炒虾仁,还有各种鱼,以及鲜美无比的鱼汤。 林靖中午吃了个滚圆的肚皮,走路都困难,于是,跟谢太妃一并坐了软轿,去了谢太妃的居所午睡。谢太妃怕林靖撑着,还给林靖轻轻的揉着小肚子。 林靖挺有些不好意思,心下深觉谢太妃是个大好人。 与此同时,谢国公对老妻道,“林家小四的生辰快到了,备份重礼,算赔个不是。想来林家也能明白的。” 谢国公夫人叹口气,对闺女的举动也十分无语:这种命格毒辣之事都能信,林小四出宫回家这许多时间,林家人不都活的好好儿的。她家闺女竟然妄图用林靖克死四皇子,真是……林小四又不是属鹤顶红的…… ☆、37晋江原创发表 林靖迅速的与谢太妃、楚妙言相熟起来,两家庄子本就离的不远,林靖跟着人家野炊了一回,还有模有样的回请了谢太妃与楚妙言,说是还礼。 接着,林靖听说楚妙言要酿桃花酒,连忙约了要去看着酿酒,开开眼界,还从舒静韵那里央磨来了两个桃花酒的方子送给楚妙言,外加各种甜言蜜语的谄媚收买。 而且,可以看得出,楚妙言也是非常喜欢林靖。她带着林靖去外头打猎,在野外烤兔子吃,偷偷的到桃花庵去看最虚伪师太。 林靖看了满肚子新鲜景儿,大晚上的还兴致勃勃的跟舒静韵絮叨,“楚姐姐带我躲在桃花庵旁边的一大块青石后面,过了一会儿,庵里出来了两个小尼姑,那两个小尼姑拎着个木桶,就到了小湖边。先生,你知道她们到小湖边做什么吗?” “做什么?”到了庄子上,林靖的精神头儿格外的好,早早沐浴后,也不肯钻被窝睡觉。反是换了身软丝夹袄,脚下也套上棉袜子,在床上跟舒静韵唧唧咕咕的说话。舒静韵摸摸林靖已经晾了八成干的头发,道,“左右不过提水洗衣做饭。” 林靖自己先笑起来,弯着两只小月亮眼,眉飞色舞,“不是洗衣,也不是做饭,她们是在湖里抓鱼呢。” 舒静韵也笑了,“尼姑还吃荤腥不成?” 林靖歪着小脑袋,一幅得意又神秘的模样,“可不是么!后来,我跟楚姐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把那两个小尼姑吓的桶都掉湖里去了。楚姐姐好心给她们把桶捞上来,她们还不走呢,继续捞鱼。我就问她们,尼姑不是吃素的吗?你猜她们怎么说来着?” 舒静韵一猜便中,“肯定说捞回去养在缸中做观赏。” 林靖立刻斜着小眼神,意有所指地,“先生,你还真会猜小尼姑的心呐。”刚说完,屁股就挨下一下子。林靖也不恼,眉眼带着那么一丝狡黠的朝舒静韵怪笑。以往他在宫里,林太后养孩子精细,半根手指都没动过林靖,遇事也有耐心给林靖讲道理。回府之后,林翊可没那样细心。且依林翊越氏的本事,完全压不住林靖。林靖那些小心思小算盘的,他都恨不能跳出来当林府的家。有时,林翊说不通,直接就来*。初时林靖挨揍啥的,还会哇哇痛哭。其实,疼是一方面,伤自尊是真的。 像林靖,第一回挨揍是精神*双重受伤。但是,由于林翊发现*效率比较高,只要林靖不听话,就拎过来打两下屁股,林靖也就锻炼出来了。像现在,舒静韵打他屁股,林靖啥事儿没有,还直乐,扑到舒静韵怀里,说,“等那两个小尼姑回了桃花庵,过一会儿我就闻到了很香很香的香味儿。” “中午在尼姑庵吃的?”舒静韵问。 林靖笑眯眯的点头,“最虚伪师太烧的一种超好喝超好喝的鱼汤,汤炖成乳白色,里面不知道放的是什么菜,鲜的很。我喝了一大碗鱼汤,还有一种外面烙的焦焦的小圆饼,咬在嘴里焦香焦香的,配着鱼汤吃,非常好吃。” “我拿回来的醉鱼脯,就是最虚伪师太给我的。”林靖还美滋滋的,“本来楚姐姐带我去桃花庵敲门,师太一见到楚姐姐,脸可臭可臭了。结果,一看到我,师太就放我们进去了。等我跟楚姐姐告辞的时候,还送我了一坛子醉鱼脯。师太跟我说,什么时候想去都行,不过,她就不欢迎楚姐姐啦。”说到这个,林靖得意非常,说,“先生,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人缘儿?” 舒静韵不客气的打击林靖的自信,“真是蠢才,你想,这位师太荤腥不忌,还住在谢太妃的地方,对谢太妃不假辞色,想来有些来历。她对你另眼相待,你还真以为自己魅力非凡呢。她对你与众不同,不见得是因你这个人,或者是因你家的姓氏。” 林靖想了想,的确在理,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看谢太妃对桃花庵颇是优容,师太在庵里过的也不错。”如果师太真因为他姓林才对他好,那林靖也希望师太能过得顺畅。 舒静韵拍拍林靖的脊背,“困不困,困的话就歇了。”带着林靖出外踏青,舒静韵直接让庄子上收拾了一个院子,与林靖住在一处,也就近看着他。 林靖道,“不是很困。” “背一遍今天教你的功课。” “那我还是困。”林靖眼睛一闭,小脑袋在舒静韵的肩上一倒,不动了。 舒静韵笑,拍他,“懒鬼,脱衣裳。” 一时,林靖小小身子躺在舒静韵怀里,小声问,“先生,你喜不喜欢楚姐姐啊?” 舒静韵拍他屁股,“不许胡说,女人的名节就是性命。” “先生,你是不是怕挨打啊?” “什么?”舒静韵没明白林靖的意思。 林靖小身子往上一纵,小手摸黑的往舒静韵脸上摸啊摸啊,一直摸到舒静韵的耳朵,林靖揪往舒静韵的耳朵往上凑,小嘴凑过去,小小声道,“楚姐姐的武功好厉害的,我觉着,楚姐姐若是嫁了人,如果她家男人不听话,说不定要被楚姐姐打呢。我看,先生的武功也不如楚姐姐。” 舒静韵拧了林靖屁股两下子,林靖立刻小屁股一扭,甩开舒静韵的手,说,“看,还恼差成怒了。” 舒静韵道,“快点,背书。错一个字就打一板子。” 林靖立刻呼呼起来了。 舒静韵耳根子得以清静。 林靖有空就出去疯跑,晚上也睡的晚,自然早就得多睡一会儿。 舒静韵见他都是游玩之心,并不要求林靖的功课,随他游玩懒散。故此,一直到外面枝头小鸟喳喳叫,林靖才在被窝里睁开眼睛。 原本林靖还打算今天骑着小马出去逛逛呢,结果,林靖还没吃完早饭呢,就见家里有人来传信,叫林靖舒静韵回府。 林靖立刻撂了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巴,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来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靖的贴身小厮青云的哥哥——青松,青松行过礼,道,“老爷接了旨,要随唐学士去襄阳公干,明天就要起程。故此,老爷吩咐奴才请四老爷与先生回府。” 林靖满肚子问题:去襄阳做什么?襄阳王府除爵后,昭德帝已经派了户部尚书去了襄阳王府清点襄阳王府的产业,算着日子,倒是户部尚书一行该从襄阳回来了,怎么如今又要林翊与唐赢再去襄阳?难道襄阳出事了? 林靖也没心思吃饭了,留下丫头婆子收拾东西,他与舒静韵先坐车回府。 直到过午,林靖一行人才到了家。 越氏正在张罗丫环给丈夫收拾行装,听回禀说林靖与舒先生回府了,越氏道,“四叔和舒先生定是接到信儿就往回赶了,我早让厨下备着酒菜,不如直接送到舒先生院里去。” 林翊点了点头,抬脚先去了舒静韵的院子。 林靖看到林翊,连忙奔过去拉住大哥哥的手,说,“大哥哥,你没事?” 林翊失笑,摸摸林靖的头,“胡说什么,皇上不过给我派差而已。”携林靖的手,过去往榻上坐下,道,“看你脸色不错,玩儿的可好?” 林靖谦虚地,“还凑合。”接着,又忍不住道,“大哥哥给我挑的那匹小马啊,也就比木头马多口气罢了,只会遛达着走,跑起来也跟遛达似的。”气的林靖给它取名叫红小慢。 林翊取笑,“本来想给你找头羊的,结果庄子上的奴才说羊跑的太快了,骑羊也不大安全。还是青松寻了许久才寻到了这匹小红马,看来的确不错。”就林靖这性子,最司得寸进尺,才没学三天半骑马呢,还想风驰电掣了。便是有千里马,林翊也不能给他骑。 林靖一听,原来竟然要给他骑羊,简直也太侮辱他了。林靖哼哼着,“晚上就吃烤全羊。” 林翊见林靖在郊外过的不错,方言归正传道,“今天早朝,户部张尚书将襄阳王府的清单往上一递,陛下龙颜大怒。陛下手中早有襄阳王府的财产记录,张尚书所呈不足襄阳王府财产三成。张尚书直接下了刑部大狱,陛下令唐学士与我再去襄阳王府,另行清点襄阳王府的资产。” 林靖先道,“陛下以往对大哥哥可没有这样器重。”当初为个爵位,费了多大力气啊。而且,如今林翊在礼部,不过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现在突然要将林翊派到襄阳去,便是林靖也瞧出别有用心来。 不过,对于臣子而言,有帝王肯对你别有用心,这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呢。换句话说,这更是难得的机会,只要摸对了皇帝的心坎,将事做得合乎帝心,还怕没有一展宏图的机会么? 但,林靖性子怪癖,他自己不过外戚出身,屁都不是,心里偏有傲气万丈。说白了,他就是对昭德帝看不惯。 昭德帝是谁啊? 那是一国之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帝看不上你,是你自身本领有限,德行不足。皇帝看得上你,是你祖坟冒青烟,上辈子的造化。 总之,天地君亲师。 皇帝就是圣人的存在,这世上,只有皇帝挑别人的,哪里有人敢挑皇帝的。 偏偏,如今就有了林靖这么个怪胎异种,天天看皇帝不顺眼。 林靖如此一开口,林翊必骂他,“闭嘴。” 舒静韵并没林靖那对皇帝一肚子的不满,只道,“这是趟苦差。做的好,功劳是唐赢的。做的不好,唐赢是陛下心腹,阿翊又要背黑锅。” 林翊面上看不出如何,道,“雷霆雨怒皆是君恩,唯忠心报效而已。”林靖听的一个劲儿翻白眼。直到林翊拧他屁股,林靖才改翻白眼为撇嘴。林翊又去揪他嘴巴,林靖方恢复了正常面部表情。 舒静韵道,“襄阳王府一行,不过是唐赢的晋身之行。看来,唐赢在陛下面前推荐了你,或者他想与林家有一个比较好的交情。” 林翊点头,“我估计襄阳的事得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家里的事我就托给阿韵你了。”林靖已是跃跃欲试一张脸,林翊根本没答理他,道,“我叫了二弟三弟过来,他们也大了,阿韵你多指点他们。” 林靖竖着耳朵听半天,也没听到大哥哥点自己的名子。于是,他只得自我表现了。扯一扯林翊的袖子,林靖大声道,“大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嫂嫂、先生、还有二哥、三哥、三姐姐的。” 林翊道,“你在家听话,有事跟阿韵商量。若叫我知道你在帝都闯祸,回来饶不了你。” 见林翊终于肯理他,林靖信誓旦旦地,“大哥哥就放心,家里有我呢。你在外头注意身体,小心别给姓唐的坑了。我们在家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看紧门户过日子罢了。” 虽然林靖偶有不着调,不过,正经起来说的话倒是处处在理,的确叫人放心。 不一时,林端林飒过来,正好越氏吩咐的酒菜送到,诸人一并用餐,说起话来。 林翊要出差,对家里兄弟各种不放心。 司徒三在家,亦是有操不完的心。 有福发财被安排到山里躲着,但,是人就要吃饭,尽管山里有些东西能自给自足,不过,也要定期的给有福发财送一些米面盐巴之类。 司徒三忙的很,这件事便交给司徒四柳志高去做。这一日,司徒四满头大汗的自山上回来,对司徒三道,“老大今天在后面悄悄跟着我们走了好一段,后来叫小柳哥把他甩了。哥,我看,老大是怀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