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记忆。人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存在, 哪怕想不起来, 它也只是安静地脑海的某个角落里蛰伏着，默默地等待着被想起的那一天, 或者永远不会被想起。 宣音就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记忆的海洋里，各种记忆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它们不缓不急, 却又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一点点地进入她的脑海中。 这是……凌云的记忆。 宣音没有抗拒, 顺其自然地如局外人一样, 看着那年幼时凌云的记忆。 这记忆算不上多么深刻, 只能说是平淡，年幼的凌云早早展露天分, 得到了培养, 多数的记忆都是修炼的记忆，变强、变强、变强……这样的声音，就连记忆里都在回荡着。 宣音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记忆中的幼年凌云慢慢长大，长大些的凌云，修炼到有了一定自保能力时，他就开始外出, 他看不上凌家万鬼窟里那些鬼, 他要找到一个最为强大的鬼。他要成为史上最强的驱鬼师, 他要带着凌家站上巅峰。 在经历千辛万苦后，凌云终于在一次无意中，遇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鬼, 对方深受重伤，凌云果断地帮助了他，并且借此与对方达成了帮其复仇的条件，签下了契约。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个契约就是凌云变成怪物的开端。 签订契约后，这只鬼便提供了一份丹药给凌云，名曰助他一臂之力。 服用了那些丹药后，凌云成长的速度一日千里，不多久就成为了新一代驱鬼师中最强的人，备受关注。 这速度惊到了上任的凌家家主，但是凌云的身体早就被契约的那只鬼进行了改造。没错。就是后来凌云对凌寂以及凌欢的那种改造。 上任家主并没能检查出什么问题，只认为凌云天赋高，对他的期望也就更高了。凌家所有的资源，全都往凌云这边倾斜，为的就是将其培养成凌家最强的人。 尝到力量甜头的凌云，对力量更是如饥如渴，修炼得更是疯狂努力。 只是对比起之前那种修炼速度，这种速度在凌云看来是完全不够的。他想要继续服用那种丹药，却被拒绝，说是没有了原材料。 正好凌云的契约鬼，也找到了自己的仇敌，一人一鬼布下陷阱，各种算计，终于成功地收复了那只鬼。凌云也得到了新的丹药，丹药的纯正度比之前用过的更好，这时凌云再不知道里面的名堂，那才怪了。 但是此时的他已经被力量彻底迷惑了。没有谁可以阻止他变强。只要变得更强就好了。况且，谁说只能鬼吞人，就不能人噬鬼？ 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一步步走上了歧途。 后面的一切，皆是水到渠成。 至于凌寂的出生，不过凌云的一次谋划，用那契约鬼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什么比自己血脉更好用的材料了。凌寂的出生，本就是凌云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将其带回书香院，最后囚于禁地，也是如此。万鬼窟是极好的滋养之地。 这些记忆，看得宣音寒意彻骨。 她完全没想到，哥哥竟会是因为这种事出生。 那么她自己呢？ 再往后，已成为凌家家主的凌云，无意中邂逅岳依，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夺取她的鬼，甚至是想要将其改造，但后面不知为何，越是相处，他那颗如枯井般的心，越是动摇起来。 凌云自小的世界，就只有修炼，除了修炼便只有修炼，生活中似乎没有任何的色彩，枯燥的修炼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生命。 岳依的出现，却成为了他这生命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起岳依，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多了，眼底的神采也日渐亮了起来，修炼的进程日渐慢了下来。 就连在宣音的眼中，这些记忆的色彩，都是鲜亮的，明快的。 一个人爱着另外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记忆中。凌云如愿娶到了岳依，两人度过了一段美好幸福的日子。 可惜，任何美好都会有落幕的时候。 结婚之后的凌云，视线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事情身上，放在岳依身上的时间日益变少。这并不奇怪，人不可能长时间沉迷于激情的恋爱之中，更何况是像凌云这样的人，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岳依也并未将凌云的忙碌当回事，每日待在自己的书香小院里，自娱自乐，十分快活。 直到……有一日。岳依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 随着岳依的暗查，这点蛛丝马迹逐渐扩大起来，岳依发现真相，可惜为时已晚。她只能将孩子的天赋封禁起来，为此力量用尽，难产去世。 痛苦万分的凌云，心冷如冰，与岳依的鬼产生了冲突，只因对方想要带走刚出生的凌宣音。打斗中，凌云的情况被对方所发现，凶性暴起的凌云干脆就将其吞噬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却是，这个时候，一直作为凌云伙伴的那只鬼，居然突袭他。 ‘哈哈哈。想不到。凌云。培养了你这么多年，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乖乖地成为我的一部分。’ 记忆中，那只鬼放肆的笑声，震得记忆隐隐发颤。 可想而知，深受背叛的凌云，彻底掉入了 ‘非人’的深渊，吞噬掉了两只强大鬼的凌云，成为了一个只有凌云记忆的怪物。 后面发生的事，就差不多是先前系统1010跟宣音汇报过的事情了。 主宅的改造，也几乎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 “真是可怕啊……”系统1010心有余悸地打了个颤，“这个凌云居然真的想把那些有天赋的孩子都作为 ‘补品’呢。这样凌家的根都几乎断绝了。” “他已经不是凌云了，充其量也就是有凌云的记忆，又怎么会在乎凌家的根断不断了。” 宣音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看向了那已经碎得只剩下一个角的封禁了，“干脆直接打碎了。”反正那个怪物也死了。 “再不出去。哥哥和凌欢都要担心了。” 低语了一声，伴随着咔嚓封禁彻底碎裂的声音，宣音的意识开始模糊，回归中。 外面的凌寂，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手就将守在床边的凌欢给拎起来丢到一边，一把握住了宣音的手腕，“封禁解开了。” 话音一落，凌欢也明显有了一丝微妙的感应。 风鼓起窗帘。 宣音睫毛微颤了下，凌欢欣喜不已，“宣音醒了。” 凌寂眼底迸出一道光，一扫之前的那种冷肃之气。 宣音睁开眼，就看到凌寂那温柔而担心的眼神，还有凌欢那松了口气的神色。 “我没事了。”宣音轻轻地笑了起来。 “没事就好。” 凌寂摸了摸宣音的头，一颗心这才真正落了地，他确定，回来的是宣音。这样，是最好的。 因为人刚醒，看起来还十分虚弱。凌寂让宣音好好休息，便和凌欢走出了门。 一出来，凌欢突然开口道，“如果。回来的不是宣音，你会怎么样。” 凌寂身形一顿，冷冷地看向凌欢。后者那还十分稚气的脸庞上，却没有半分的害怕，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凌寂。 “她已经回来了。”说完，凌寂就化散了。 凌欢却不知为何，慢慢地吐出口气，扭过头，看着已经闭合的门，单是看到门，他的心，就意外的很踏实。 “小欢小欢。大小姐醒了么？”小狗鬼冒了出来连忙问道。 “醒了。”凌欢孩子气地笑了起来，“我们先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小狗鬼见凌欢心情好了，很是兴高采烈地跟在凌欢的身后，离开了书香院。 屋中。 宣音并没有睡，她在听系统1010的汇报。 “……因为凌寂早前安排，凌云的死，现在被解释成了失踪。家中事务也是由大长老掌控大局，凌欢作为下任继承人的事，也定了下来。凌家主宅被毁，被解释为与强敌突袭有关，凌云的 ‘失踪’也是如此。总而言之，因为凌寂的结界，再加上这些年凌云基本都不外出，所以凌云失踪的事情，外界完全不知情。” 宣音露出一个笑容，“看来这还多亏了这些年凌云的隐没了。” “是啊。不然还真的不是很好隐瞒。不过，因为凌寂的出现，凌家长老们，都很好的接受了这些事。只能说，哥哥大人的力量真是强啊。”系统1010非常感叹着。 “话说回来。主人，我们已经知道凌寂的一些事了，要不要告诉他啊？” 宣音垂了垂眼帘，沉默了一会，才道，“还是不了。”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而且。凌寂，真的不知情吗？有些记忆，之所以会忘记，也许不只是因为变成了鬼，还有一部分，不想记起来的原因。 一出生就被当成 ‘补品’存在的孩子，又怎会有温暖可言。 系统1010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地图上，正在和大长老聊着什么的凌寂。 那边，凌寂心头微微动了下，朝外面看了去，大长老所在的院落，斜对着主宅，以往的绿海一片，如今看去，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