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挡灾’一说, 全然经不起推敲, 但架不住老百姓们相信。 早在镇国小公主为 ‘天降祥瑞’一事得到 ‘证实’，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 民间对镇国小公主的接受度几乎达到了顶峰。 这么一来，小公主病了, 多数人都自发地为其祈福, 希望他们南楚的 ‘祥瑞’能够早日康复, 并且还有不少人, 为了感谢小公主的 ‘挡灾’, 甚至在家里立起了长生牌位, 为小公主祈福添寿。 皇宫中。 看着手里送来的密信，楚帝略略松了口气, 随手便将手里的密信往书案上一放, 上面的内容，赫然正是民间有关镇国小公主的议论记录。 “如今宫中如何。”楚帝揉着额角问。 贴身太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密信，恭敬道，“正如陛下所说的一样，都说小公主的病是为了南楚挡灾。” “哼。”楚帝冷冷一笑，“可不就是挡灾。”若非宣音这两次生病, 他还以为自己的后宫相安无事。 贴身太监垂着腰, 半个字都不敢多言。 楚帝愤然将拍了下书案, “今日害了我的皇儿，来日，不就是要霍乱后宫了。再过些日子, 是不是就准备害朕了。”紫檀书案被拍得咚咚作响，楚帝全然不知痛。 “陛下。龙体要紧啊。”贴身太监担心地看着他已经拍得通红的手掌。 放下手，楚帝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才闭目道，“小公主那边，如何了。” “还是未找出缘由。” 楚帝刚拿到手上的书，猛地就掷了出去，“不是说最好大夫都在朕的宫中吗？现在小公主一睡不起，怎么连个缘由都找不到。一个个都没用！”气得楚帝头痛不已，心里也堵得紧。 贴身太监也不敢多言，只得等待着帝王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 楚帝好不容易情绪平复后，起身就又去了繁花宫。 一走进繁花宫，平日里那种悠闲的感觉全然不见，只有来来往往的宫女、御医，整个繁花宫都有种压抑的情绪。楚帝心中更是叹息，芸烟见他来了，正要参见，就被楚帝嘘了声摇了摇头，生怕打扰了那边握着宣音手睡着的顾修则。 两个孩子一个睡着，一个趴着，手拉着手。 望着那牵着的手，楚帝眼底微涩，孩子何其无辜，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罪过。 楚帝一靠近，顾修则就惊醒般坐了起来，一见是楚帝，才松了口气。 看到顾修则那脸上被压出来的红印，还有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楚帝心疼着道，“好孩子。去歇一会。父皇会陪着她的。” 顾修则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宣音的头发，期待地望着楚帝，小声问，“父皇。御医说妹妹不是生病，也没有中毒。那她是不是只是睡着了？” 面对孩子的期待，楚帝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那妹妹还要睡多久？等妹妹醒了，我还要讲故事给她听。”顾修则垂了垂眼眸，眸光微冷，似是确定了什么。 楚帝一听，心中更是难受，他拍了拍顾修则的肩，“很快。很快就会醒的。有那么多御医，音儿很快就会醒的。”说着，他看了眼旁边候着的御医。 对方立即会意，不禁颤道，“臣等正在商量，必定竭尽全力。”他敢肯定，若他们救不了小公主，只怕自己等人也没得救了。 得到楚帝及御医的保证，顾修则像是信了般，点了点头，转身摸着宣音又软又细的头发，眼底的冷光四溢。 随后，顾修则就出去了。 始终都盯着他的系统1010，连忙打开了地图，只见他先是去了隔壁的书房，然后便乖乖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系统1010顿感一点小失望，亏它还以为顾修则会做些什么呢。 感受到系统1010的情绪，宣音淡淡地继续看着地图上顾修则的光点，看着他慢腾腾地走着，然后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两个御医的光点。瞬间，宣音浅笑了起来。 “主人。顾小哥应该察觉到了。”系统1010问，“巫蛊之术什么的。他才做完，不会发现不了。” 宣音含笑道，“我这位哥哥，其实很聪明的。” 屋外。偏静处。 两个年轻的御医正在讨论着小公主的病情。 “……你说这小公主到底得了什么病？师父他们根本就诊不出来，胡子都扯了一大把。” “不管怎么样。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小公主一直这么睡下去，只怕没等她有事，我等怕是性命不保了。” “还真是奇了怪了。世界上难不成真有一睡不起的病？医典上面从未有过相关记载呀。” “你说会不会不是病？”“中毒一说已经被排除掉了。” 年轻的御医又说起其他各种推测，然两人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过。两人很快就发现了顾修则的路过，当下立马停止说话，恭敬地弯腰见礼。 顾修则静静地望着他们，眼神幽深得令两人略微不太自在。 好一会，他才低下头，眉头微皱着，神色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哀伤，“妹妹。她好不了吗？” 两人心头狂跳，连忙跪了下来，这私下胡乱议论，要是被定罪了，可是死不足惜的。但要说会好这种话，连一干老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他们又能如何，更不敢胡乱许诺。欺骗皇子，是大罪。 “大皇子。吾等必定竭尽全力。” 顾修则忽然愤慨抬头，“又是这样的话。你们真是够了！”说着，他像是要发泄什么般，将手里的书往两人身上一扔，转身就飞奔走开。 两个年轻的御医相互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一边捡书一边感慨道，“早就听说大皇子十分疼爱小公主。如今看来，果然名副其实……”说着，这人一看清手里书上的那无意中摊开的一页，整个人都愣住了。 另一人没有任何察觉地接过话，“这也不奇怪。陛下目前只有两位殿下，自然相亲相爱。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陛下正值壮年，年轻力壮，为何膝下只有大皇子与小公主两位殿下呢？” 见自己的话无人接，他奇怪地看向对方，却见对面的同僚正在翻看着大皇子发泄砸过来的书，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 只见对方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摊开了他所看的那一页，上面讲的正是有关南江以外的杂记。 ‘……于是做一偶人，暗藏之，每日必以针诅咒，使其昏睡不起。病因无所查，日益消瘦……’ 只有一小段，但对他们来说，完全可以说是当头棒喝。 “这、这、这。”看到这话，这位年轻的御医连话都说不出了。 比起他的震惊，他面前的那位倒是要淡定许多，“我年少时，便有听过南江以外有这种邪术。这等邪术，会使人看起来像是生病，但始终找不到原因，最终郁郁而死。若真是这样，怕是要出大事了。” “小公主的病来得突然，又查不出原因。真有可能……” “但是这东西，分明就是怪力乱神。”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起来，镇国小公主，可是天降祥瑞。” 二人顿时恍然大悟，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汇报给上一级的御医。毕竟，小公主的事一日不得解决，他们的命也是悬在半空中。谁知道痛失爱女的楚帝，到时候会不会迁怒他们。 在这个年代，天降祥瑞都可以，那么怪力乱神，似乎也可以接受了。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那个早就飞奔而去的身影，竟出现在阴暗的角落处，冷眼看着他们离去。 御医们得知二人的汇报后，当场就将两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做了惩罚，赶出了房门。门外的两人无可奈何地对视了一眼，便相约着去完成惩罚抄写医典十遍。 屋内。将他们赶出去的御医们，全都沉默了。 “小公主的病情，现在如何。”为首的老御医沉静道。 “目前并无大碍，只是昏睡不醒。但这般睡下去，以小公主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几日。” 老御医看着手里的杂记，“你们说。小公主的病真是这个原因？”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窥，最终都低下了头，看他们的样子，老御医叹息了一下，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老夫去面见陛下。” 其他人一一弯腰长拜。 巫蛊之术。早年存在于南江以外，后才慢慢传入南楚，使用者极为隐蔽，加之南楚人不喜这些怪力乱神的不详之事，因此多被记载于各种杂记中，作为趣事谈之。 其实按照原命运线，巫蛊之术真正令天下震惊的时机，是在南楚之后的那个王朝中期。 不过，现在看来，要稍微提前一点了。天下震惊的机会是没有了，但让南楚皇宫惊一惊，还是可以的。 “老御医去找楚帝了。看来……要开始了。”系统1010迅速地将事情进展报告给了‘昏迷’中的宣音。 虽然身体是昏迷的，但精神上，宣音分外的饱满。 “时间也差不多了。局，已经好了，不是么。” 她布置的线索，其实也该差不多被发现了。但是顾修则的这一推，倒是将某人，推向更深不可测的深渊里。 呵。谁会怀疑两个孩子呢～ 楚帝已经被老御医请去了偏厅说话，屋子里就剩下了宣音以及正在为宣音擦拭身子的芸烟。 这时。一只摆放在床头的兔子陶瓷偶，突然被宣音失去力气的手不小心打落，清脆的响声过后，芸烟下意识一看，便看到了那碎片中的一只小指大小的白色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