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大公主走后没几天, 京城里下了一场大雪,据说是压塌了几座民居。天地间霎时白茫茫一片,就连呼出的气,也是白茫茫的。 景王府书房里点了两座熏炉,厚厚的棉布帘挡在门窗上,屋里放着一个发光的明珠,温暖如春。 乌元琊和简直正在争吵。 “我分明记得, 是有竹子的。”乌元琊皱眉深思。 “没有,怎么可能?我自己的衣服我还不记得?我那几件衣服都不带绣花的。”简直抱着人,冲着乌元琊耳边吹了一口气。 乌元琊一抖, 把简直的脸往外推了推,“不管,我记得是有的,我要画上。” “好好好, 你画你画。”吵了半天,真是白吵了。 两个人也不提让孟晓把前天简直穿的衣服拿出来考证, 就这样随着各自的记忆胡乱争辩。 简直伸了伸头,看乌元琊寥寥几笔,就在画纸上简直的衣摆勾勒出一丛修竹,衬托着画中的人一股温润书卷之气。 简直看了只觉得好笑, 他可从没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气质。 这几日乌元琊禁闭,腿也不好,就窝在屋里。时间多了,日记已经追了上来。所以他不再满足于文字的记载, 开始另辟蹊径——作画。 作画好啊,比写字有趣多了。简直也能来没事凑趣几句。 一副图画刚勾勒完所有的轮廓,还未上色,孟晓跑来禀告,说是阮竞来了。 简直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你们聊。” “别走。”乌元琊把简直拉了回来,“我的事情,先生有何听不得?” 阮竞正掀了门帘走进来,听到乌元琊的话,不禁抬头扫了一眼简直。 若说论容貌,简直这样的,在京城中排不进前一百。若说论气度,也能说上别有一番风味。如阮竞这种风流倜傥,眼如桃花的贵公子,也勉强进了前十。排第一的,乃是童家七少君。 不过……阮竞随意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拄着下巴,那都是两个月前的老黄历了。两个月后的今日,轮容貌,当属当朝景王是也。 虽有身份加持在里面,可别忘记了,他那被皇帝夺进宫中的叔叔,当年可是风闻京中的第一美人。 若不是这名头突然传了出去,想必他叔叔如今已是侯夫人,也能多子多福,健康长寿。 只可惜,被皇后毒害。呵,但他们阮家,也不会忘记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是有什么急事?”乌元琊打断阮竞的沉思。 阮竞眯眼笑,“没事就不能来吗?” 他看了眼简直,继续道,“我只是有些感叹,这才上下打点好的人,掌好的事,你这一禁闭,全泡了汤。你不知,如今年底事多,你这边倒下来,陛下已经让二公主和三王爷掌事了。” 乌元琊玲珑心思,“二姐年幼烧坏了身子,三哥又是个平者。如今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六王君装疯卖傻。只剩下八弟,出身又太贫贱……” “非也非也。”阮竞摆摆手,“表弟啊,你可别忘了有这么一条规矩。虽说这规矩在世家大族乃至皇室甚少用上,可在平民百姓家,已经司空见怪。” “什么规矩?”简直好奇。 阮竞垂眸笑道,“家族中,向来传嫡传长,无嫡无长者,传领者。若是无领者,再传平者。若是平者也无,那就传延者。以此类推,若是连延者再无,才算是断了族。” 所以,大公主才说任何人都有可能吗?简直看向乌元琊。 乌元琊目光黑沉,“那么说,你怀疑是三哥?” “你觉得不是?”阮竞问。 “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三王爷这样看着像是个好人,竟然也会干坏事。”简直替乌元琊说了后面的话。 乌元琊不愿相信的摇摇头,“不应该是三哥。当年宫中,若不是淑妃护着我,我又怎会挨到被送出宫。” 阮竞另起了一话,“那表弟你也知道,当今大乌兵马五分。两分为各地散兵。一分在北疆,掌在咱阮家手中。一分在南,乃是童家把持。还有一分在京中,是为御军。” “自然,”乌元琊接话,“只可惜御军已被各方势力渗透,陛下也不过是掌握了两三正副统领而已。” “正是。你还不知道一件事情,童家九郎心悦的人,是三王爷呢。”阮竞摇头笑。 简直心中暗叹,高位者真是把天下当成了棋盘,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甚至有些人,连棋子都不够格。他听了这些词调,只觉危险又乏味。 他简直只想着,人活一世,只图无病无灾,手有余钱,小康足以。空间当头砸下,简直也没改掉自己的三观。争霸天下那种操心的事,他真是有力无心。 乌元琊敏感的察觉到简直注意力在跑,他的手在书桌下,勾住了简直的手掌。 简直嘴角一勾,挠了挠乌元琊的掌心。 乌元琊在椅子上正了正身体,想要收回手,被简直一把抓住。他咳了咳,继续和阮竞说着大势。 阮竞又不是傻的,他一领者,怎么会察觉不到乌元琊和简直在干什么?他也咳了咳,伸手抚了抚胸口,觉得哽的慌。 好在孟晓在外面喊了声李大来寻,简直整了整衣衫,走了出去。 阮竞笑眯眯的看着乌元琊,“你们这,要是还没成婚先把孩子给弄出来了,怎么办啊?” 乌元琊脸色一变,垂眸把桌上的画叠了起来,“这事你别管。” …… 简直出了门吸了一口冷风,肺里一冰,他咳了两声,接过孟晓递来的斗篷匆匆披上,简直走到小院门口问,“什么事,大老远的跑来。” 隔了一条街,都大老远了?李大翻了个白眼,这天长侯当得,十来天都不在自个儿府里。“那小孩儿烧的不行了,郎中都不愿意开药。平时就不好好吃饭,还老躲犄角旮旯里,简爷你要是再不回去救人,估计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什么叫一会儿就看不到。”简直扯住李大,快步向侯府去。“到底怎么了?给我说清楚。” “就是府里的人说是在假山上的凉亭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都烧糊涂了。请了郎中,郎中看了拎着药箱就跑,说是怕治不好砸了招牌。”李大一阵嘟囔。 简直气急,“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 一路回了侯府,少不得又是一瓶子灵药消耗,等楚初的高热下去了,简直自己忙出了一身汗。他伸手去解外袍的扣子,双手被人按住。 “才出了汗,就脱衣服,小心着凉。”乌元琊给简直把盘扣又扣了上去。 简直按按太阳穴,“都没注意你怎么过来了?你腿伤还没好,不要乱走动。” 乌元琊瞥了眼床上睡熟的人,“我自然要来看看,先生在忙什么。” 简直抱住人,叹气,“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现在是,可三年五年之后呢。” “呵呵,想的真远。”简直轻轻拍拍乌元琊的后背,“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呢。” “我不要先生的心,只要先生的人。” 简直一愣,故意板起脸松开人,“好啊,不要我的心,那我可喜欢别人去了。” “不!”乌元琊双臂锁住简直,“要的,都要。谁要是敢抢了先生的心,就杀……就打谁。” 简直噗嗤一笑,乐不可支。他想起原先在另外一个世界上看到的报道。正妻当街打小三,有些网友喊解气,有些网友则说着犯错的是丈夫,和小三关系不大。 如今想来,大概是爱的深了就不舍得了。于是就算是犯了错,也只当是被别人引诱。就如此刻的小乌鸦一样。 简直揉揉乌元琊的头发,揽着人往外走。天上又飘起雪花,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就落了两人满身。 简直抖了雪,让乌元琊趴到他背上。乌元琊趴上去,守着简直的脑袋,再没让一片雪花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