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还你
她脚步往后腿, 直到抵拢桌案,方停下来,随即坐了在地上。 好一会, 她才转过身, 双手放在桌案上,双眼片刻失明, 手在桌案上一阵乱摸,像是想抓住什么。 最后到真抓住了一样东西, 是一副画卷。 她立即打了开, 画的是一位女子, 正是她苏宁馨。 她瞧了瞧,见画上有提字,可她始终看不清, 她闭上眼,摇了摇脑袋,再睁开时,才看清了画上的提字——朕心知所属唯你, 这天下朕自愿放手。 怎么会这样?苏宁馨不愿相信的将画扔在了地上。 这明明是她谋来的天下,跟他放不放手有何关系。心里虽这般想,可她骗不了自己, 那夜她还奇怪金龙殿外怎么没人,原不知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故意让她恨他。可做都做了,为何不做得彻底, 留下这幅画,是要她内疚一辈子吗? “夏恒云,你赢了。”苏宁馨又哭又笑道,从地上站起了身,没走几步,又摊坐在地上,泪眼婆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宫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禀告道,“陛下,不好了,先帝遗体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苏宁馨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抬脚就往外面跑。 到了棺木旁,去见棺木是打开的,里面空荡荡的。 “是谁?” 跪了一地的宫人却没人敢回。 最后一小太监爬了出来,回道,“是琴师。”这小太监是原本就是金龙殿的,他见过那人,他口中的琴师便是廉晗。 琴师?是他。苏宁馨若有所思,然后道,“全国缉拿。” “是。” 吩咐完后,苏宁馨再次进了内殿,满脑子都是夏恒云的声音。 “苏苏。” “苏苏。” “朕在这里。” 她用力的捂住耳朵,在殿内乱跑,最后摊坐在了床边,头埋在床上,嗷嗷大哭,身子止不住颤抖。 此后,她整整消失了三天,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出现时,浑身是血,差点吓坏人。 “主子,你……”宫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苏宁馨眼神暗淡无光,空洞洞,什么也没有,抬脚走向长信宫殿内。 宫娥跟了上去,去听见她说了一个字,“滚。” 宫娥浑身一颤,立即止住了脚步。 夏恒云,我亲手帮你报了仇,可我还活着,你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苏宁馨心里如是道,唇角轻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十年后 大昭国在女帝的高校治理下,国泰民安。 在这十年里,廉晗却被通缉了十年。赏金是一年比一年高,但始终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三个月前,女帝义弟旦旦被册封为太子,近日举国上下正筹备太子大婚一事。 御书房,苏宁馨正在埋头批阅奏章。 旦旦走了进来,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她。 旦旦时年二十六,比苏宁馨整整小了四岁,他并非苏宁馨的亲弟,不过两人的眼睛生得有些像,当年正是因为这双相似的眼睛,苏宁馨收养了本是孤儿的他。 苏宁馨知道是他,没有抬头,直接问道 “你不准备大婚一事,来这做什么?” 他不想当什么太子,也不想大婚,可这些他怕是永远也说不出口,因为她要他当他就当,要他大婚他便大婚,可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死心。 “姐,你还忘不了他。” 闻言,苏宁馨一怔,放下手中的奏折,眉心拧了拧。 见她这幅表情,旦旦立即道,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姐,我错了,不该提。” “知道就好,没事的话你快回去准备大婚一事。” “是。”旦旦应道,心有不舍,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苏宁馨脑海里想起夏恒云的声音,苏苏,你这个弟弟问你忘了我没有。 她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夏恒云,故意回道,“忘了。” 端茶进来的宫娥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道,主子这是又犯病了。从十年前浑身是血回来那夜后,她便时常发现,她家主子总是自言自语。 苏宁馨此刻正瞧着夏恒云,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当然只有她看得见夏恒云,因为他活在她脑海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交战声,苏宁馨怔了一下,将视线移了过去,便瞧见了站在下面的宫娥。 “发生何事,这般吵?” 宫娥轻俯了下身,“奴婢这就出去看看。”便端着茶水又走了出去。 瞧了眼正与侍卫交手的黑衣人,宫娥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御书房。” 她话落音,那黑衣人跟侍卫同时收了手。可就在下一刻,这人手中的剑已指在了她脖颈处,道,“我要见女帝。” 她面不改色的盯着这人,却被他逼迫往后面退,退进了御书房内。 苏宁馨抬头瞧着用剑指着自己侍女之人,眯了下眼。 “你是房锦智身边之人?” “亏得女帝还记得我家公子。”木一说着将手中的剑收了回来,抬头看向龙椅上的苏宁馨。 “你家公子让你来的,他可安好?”苏宁馨问着,心里琢磨着时间,她好像有十年不曾见过他了。 “女帝可还记得当年欠我家公子一条命。” 记,当然记得。当年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在死亡森林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不否认道,“自然记得。” “那你可知,公子是如何救的你。” 这她到是不知,“你说是如何救的?” “以命换命。” 闻言,苏宁馨着实怔了怔,“你这话何意。” “当年公子为了救你,动用了禁忌之术,如今……” “如今怎样?” “阳寿已尽,最多还能撑上三日。” 瞧他满目悲伤之情,不像是说假。 “你来找我,可是还能救?”苏宁馨猜测道。 木一却不言。 “你们都退下。”苏宁馨屏去殿内的其他人。 “是。” 带待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宁馨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听见木一离去时,到了一句,“欠下的,终有一天要还。” 他走后,苏宁馨自言道,“阿恒,我去陪你好吗?” 没人回应她,她去看见夏恒云向她伸出了手,她笑了。 立即写了一道圣旨,拿起桌案上的玉玺,重重的盖了上去。 此后,她便失去了踪影,只留下那道圣旨,传位于太子旦旦。 她在现身时,人已经在房锦智的山庄外。 在门口迎接她的是房家三位长老,像是早算到她会来,在此恭候多时了。 “请。”三人齐声说道。 苏宁馨扫了三人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便由小斯领着她进了一个房间,十年前她曾来过,这么多年,似乎还是老样子。 领她进去后,小斯便退了出去,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三个长老却没有离开。 苏宁馨背对着他们说道,“我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出决定,你们害怕我跑了不成?” 闻言,三人相视一眼,站在中间的大长老道了一句,“不敢。”便同其他两位长老一起退了出去,还让小斯关上了房门,但并未走远,也就离开房门十来米的距离。 现在只有苏宁馨能救房锦智,他们自然担心。 房门关上后,房内只剩下苏宁馨和躺在床上的房锦智。 她抬脚走了过去,瞧见床上的房锦智,整个人一怔。 不过而立之年,他竟已一头白发,好在这张脸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不然真就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就在苏宁馨靠近床前那一瞬,昏睡中的房锦智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瞧着站在床头的苏宁馨,他的目光似惊讶又似惊喜,“你,你怎么来了?” “这么多年不见,不欢迎我吗?”苏宁馨说着,直接坐在了床边。 房锦智却抬手推她,“你走。” “我什么要走?”苏宁馨完全不动。 房锦智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推她离开了。他不知苏宁馨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可他不傻,她十年都未曾来过,却偏偏在这里时候来,定是知道了什么。 “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来的,听说你病了。” “我生病了你就会来吗?”房锦智眼里带着一丝嘲讽,不是嘲讽她,而是在嘲笑自己,然后又道,“你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说了不算。”苏宁馨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走啊。”房锦智吼道,猛地一阵咳嗽,他抬手用丝帕捂住嘴,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雪白的丝帕。 苏宁馨一惊,站起了身,想扶起他,却被他躲开。 “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更改。” 她的性格他自然清楚,所有他才害怕,“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苏宁馨有些疑惑,不明白是何事,非要这个时候说。 “问心其实早就坏了,在你还在假扮明兰的时候。”当年在带她出宫那夜,他便发现问心有一道很小的裂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至于怎么会坏,他也不清楚,兴许是磕在哪里了。那夜他是故意承认自己输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输还是赢。 苏宁馨完全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事,但事到如今,她并没多大感觉,曾经她无数次用问心麻醉自己,是她自己不想承认罢了,怨不得别人,她很清楚房锦智在这时候说出这事,必然是猜到她是来将命还给他的。 “我欠你的,我会还,忘了我。”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往门往走。 “我不需要。”房锦智吼道,伸手想去抓她,却抓了个空,从床上摔了下来。 听见响声,苏宁馨忍住没有回去,开门走了出去,对守在门外的三位长老道,“这条命我还给他。” 闻言,三人又相视一眼,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纵使房锦智个人怎么反对,有三大长老在,他们动用禁术,苏宁馨将命还给了他。 离开这里后,大长老告诉苏宁馨,“你只剩下十二时辰。” 十二时辰,对现在的她来说挺长的。 她独自去了落霞镇的女娲庙,一边走,脑海里一边回放着当年与夏恒云成亲那日。 将女娲庙走了一遍,她去了后山,在上顶上坐着,望了眼脚下的崖谷,她又突然想起,那年她故意用计与夏恒云一同掉入山谷。 就这样坐着,她能感觉自己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怀里掏出那枚贴身放在身上的玉佩,问心。 她低头瞧着,其实十年前她就怀疑过,要么是玉佩坏了,要么是房锦智一直在说谎。 这时,她突然一阵轻咳,嘴角流出一丝殷红,最后滴在了问心上,问心忽的发出一道耀眼的绿光。她却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没力气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