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宋飞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理他。 “还生气呢?”路炎川心知刚刚戏弄地太过, 主动示好道:“好了, 不逗你了, 理理我?” 不过这示好的态度明显不怎么走心,就一句话, 倒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好几回。他可能已经没救了,只觉得眼前这只小鸟不管怎么都好看, 连凶起来都超好看。 路炎川看了眼趴在车窗上不吭声的宋飞鸟, 收敛眼角眉梢明晃晃的笑意,问:“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宋飞鸟仍旧朝用后脑勺对着他, 瓮声瓮气地回答:“翻到了以前我们的合照, 还有小时候一起玩的一些东西,看着看着就都慢慢记起来了。” 想起那些被束之高阁的照片,宋飞鸟懊恼了一瞬:“要是能早点翻到, 我一定能早点想起来。” 路炎川扬了扬眉:“那看来是照片不够多,以后多拍点合照。”最后两个字加重语气, 尤其强调。 宋飞鸟迎着风无声笑了会儿, 转过来看着他。 她犹豫片刻,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嗯…你是在加州,那个酒会上认出我的吗?”记得她当时还被他吓了一跳来着。 “酒店电梯里, 第一眼。” “电梯里?”宋飞鸟惊讶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早的时候。 “我可不像某只失忆鸟。”路炎川语气淡淡:“要看见照片才能想起来。”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说起这个宋飞鸟就怨念:“一般来说遇到很久没见的人, 不应该都是直接叫住,然后寒暄一阵的吗?而且我们还碰巧遇到了好几次,你接下来那些操作...实在太超纲了。” “同一件事,自己意识到跟别人告诉你,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走向。” 路炎川看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如果当时我拦下你,自我介绍说我是小时候住在你隔壁的邻居,你大概会停下来想一想,不管记不记得起来都会含含糊糊地应付几句,甚至有点尴尬。然后你听过就算了,问你要电话微信估计也不会给,擦肩而过就是过了,对你来说只是寻常一天的某个小插曲,就算以后在某天某日像今天一样真正记起来,最多也只会感慨一下,啊上次那个人真的就是曾经替我写过作业的邻居家小伙伴。” 宋飞鸟愣住了,彻彻底底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路炎川说得太准了,以她的性格基本就是这样没跑了。 前面红灯亮起,路炎川缓缓停了下来。 “而且,哪有这么多的碰巧?”他伏在方向盘上,欣赏了一会儿宋飞鸟的表情,张扬地笑了起来:“如果我没有一路追过来,到现在跟你还是两条平行线。是,没心没肺鸟?” 宋飞鸟听他这么一说,恍惚有种十分庆幸的感觉,半晌小声说了一句:“幸好。” “嗯?”路炎川把窗户关上:“风大,别吹了,小心感冒。” “你要带我去哪里?”宋飞鸟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大声喊着,露出一双闪亮亮的眼眸。 路炎川走得这条道她认得,是去B市景区的主路。B市每年中秋都在渚堤有大型烟花表演,吸引了很多人前去观赏。 宋飞鸟原本以为路炎川八成也要带她去凑这个热闹,谁知眼睁睁地看他踩着油门加速开过了渚堤,驶向的地方越来越偏,路上的车子也越来越少。 “说了你也不认识。”路炎川笑了起来:“就快到了,放心,舍不得卖了我家小鸟的。” 路炎川带宋飞鸟去的地方她还真不认识,他沿着环湖公路飞驰了近一刻钟,期间路过各种大大小小号称最佳观赏点的景区,一直到拐了个弯才慢慢减速。 这一片是才开发的沿湖风光带,路两旁有延伸出去的观景平台。路炎川找的这一处视野非常开阔,周围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他直接斜着把车停了进去。 路炎川砰得带上车门,抬头看了看:“这个角度看烟花刚刚好,不用人挤人,还能看见整片倒影。” 宋飞鸟已经跑到了最前面,撑着栏杆惊喜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的?” 入眼是一大片粼粼的湖面,水波轻柔荡漾,揉碎了远处城市灯火和沉静月色,脚下一排嵌入式的景观灯铺陈在青石板两边,像是误入了密林深处,点点盈光,静谧安宁。 “夜观星象,算出来的。”路炎川绕到车后,从车厢里拿出来一把烟花棒,“表演还有一会儿开始,你先凑合玩玩这个,说是叫什么仙女棒。” 说着他翻出一个打火机,一声轻响过后,星星点点的火光登时照亮了他的眉目。 “过来拿着,小鸟小仙女。” 宋飞鸟看着他,硬是忽略这电影一样的画面,非常是时候的想起了前阵子那句忽然蹿进脑子里的小鸟小老鼠。 这一点还真是没变啊。 从以前开始就这样,路炎川叫她的时候完全凭心情,各种称号信口拈来,一会儿小鸟xxx,一会儿又是xxx鸟,就刚才…是不是就这么叫了好几次??反正根本不带重样的,害得以前其他小朋友也跟他一起叫,他一个带头的还非常霸道地不许人家跟着这么叫,性子可以说非常恶劣了,称得上童年阴影。 不过这回叫得好听,暂且就不计较了。 宋飞鸟几步蹦到路炎川身旁,唇边的笑意怎么也克制不住,却硬是表现出只是稍微有点开心的样子,接过烟花棒拿在手里: “唔,我很久不玩这个了。” “小鸟,你有一米六吗?”路炎川冷不丁问,边问边从后座上拿了什么出来,展开在手里抖了抖。 宋飞鸟挥舞着噼里啪啦烟花棒的手一僵:“…有的。”才自我肯定完,就听见那边路炎川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这声笑严重刺激了她的神经,以至于一时不防他几步逼近忽得弯下腰来,把什么绒绒的东西往自己腿上一裹。 宋飞鸟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被路炎川托着腿弯一下举过了车顶,“飞咯。” “???” 宋飞鸟怕烟花棒烫着他,只好僵着胳膊配合着不动。有一瞬间,她身子前倾撞在了他怀里,过分亲密地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好在下一秒就被路炎川稳稳放下,感觉自己…坐到了一个软软的垫子上? 这又是什么时候扔上去的? 宋飞鸟扶着suv顶上的行李架,心有余悸地适应了一下这个高度,她先是往后摸了摸坐垫,然后低头朝腿上看去。 一条薄薄的毯子,裙子以下,脚踝以上,把她露在外面的腿全给裹住了。 “…”这波令人窒息的操作宋飞鸟是拒绝的,伸手就要去掀。 “别动,掉下来可别哭啊。”路炎川双手撑在她两边:“你不是有洁癖吗?就这么坐上去肯定不高兴。” 宋飞鸟哪里还会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看着他比划了下说:“你是在歧视我矮吗?我们一米六… “一米六?” 宋飞鸟改口:“我们离一米六还差一点儿的人,连好好站在地上看烟花的人权都没有了吗?” 路炎川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这样看得更清楚,脖子也不会酸,不信你自己看看。” 宋飞鸟抬起头,不得不说这样看起来风景的确变得更开阔了,眼前就是整片澄澈的湖水,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湖中央。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初秋的风带了些许凉意,空气里掺着夜晚独有的湿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怎么样,还满意吗?”路炎川看了眼手表:“要开始了。”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就隐没在一阵砰砰砰的巨响里。 B市的烟花大会久负盛名,说实话身为本市人的宋飞鸟从没凑过这个热闹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现场竟是这样震撼。 一瞬间整个夜幕炫亮如白昼,大片大片的团花争相绽放,漫天星火,毫不间歇。 尤其是映在湖面上的那一片绮丽倒影,这让宋飞鸟她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一个天上一个湖里,交相辉印,如坠缤纷。 宋飞鸟看着看着就低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路炎川侧脸,被忽明忽暗的火光点亮,他噙着抹淡笑,眼里流光溢彩,似有一层浅薄的水光浅浅流动。 宋飞鸟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之前在网上搜到的文章。 [如何评价Yan Lu(路炎川)在各项国际奥赛中压倒性的优势?未来他可能达到怎样的成就?] [谢邀。不关注这一方面的也许对他不熟悉,但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就一定听过他的名字,路炎川,他绝对是C国近几年来站在金字塔尖尖上的青年才俊。当年A国JK实力最强的时候,结果遇上了以个人名义首次参赛的路炎川,结局是惨遭其吊打,被虐得不成人形。五个第一,可以说路炎川创造了空前绝后的战绩。后来他带国队打团赛,硬生生把队伍练成了鬼见愁,成绩漂亮的令人叹为观止。而路炎川最牛逼的是什么呢?他的研究面非常开放,涉及各种领域,只要他想,就能够灵活运用在各个方面。现在据说他似乎已经回国了,身为年轻一代数学家的杰出代表,被国内各大高等研究院饿虎扑食般争抢,保守估计两年后能拿到博士学位,期待他在不久后成为菲尔兹奖史上最年轻的得主。最后,附上一张偷拍照,感受一下除智商以外来自男神颜值的碾压。] 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宋飞鸟看完有好一阵都缓不过神来,如果没有那张照片,她都不敢相信这位大佬级别的人物就是曾经帮自己写过作业的小火哥哥。 当年邻居家的小哥哥,竟然在不知道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这样厉害又优秀的一个人。 这么几句描述,宋飞鸟像是从字里行间看到了无数惊叹与无上荣耀。 就像之前路炎川说的一样,哪有那么多的偶然,从加州那一面开始到现在,如果这其中过程出现了某些偏差,恐怕他们到现在还是两条平行线,怎么会有交汇的可能。 “小火哥哥。”宋飞鸟突然叫了他一声。 路炎川听见这个称呼微微一怔,他偏过头,只见眼前伸过来一根依稀闪烁的仙女棒,蓦得照亮半边侧脸。 宋飞鸟朝着路炎川的身边靠了靠,然后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两人咔嚓摁了一下,“耶。” 拍完后她直起身子,满意地看着手机,两条小细腿一晃一晃:“我们小火哥哥真上照啊,偷拍抓拍都好看。” 路炎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嗯?”宋飞鸟虽然不太明白他想干嘛,但就这么任他抓着,像是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四目相对了会儿,路炎川先是移开视线,然后松开了她。他往车门上重重一靠,叹了大概有一年份的气。 宋飞鸟今天玩得很尽兴,看完烟花回去的路上明显看得出心情很好,倒是路炎川一反常态有些沉默,是属于那种有话想说但硬是咽回去的状态。 总之不管怎样,路炎川卡在门禁之前把宋飞鸟送回了家。 “小鸟。”路炎川跟着下了车,在后面叫住她。 宋飞鸟正要开门进去,闻言回过头,听见他问自己:“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 “那以后过年过节,都跟我一起过?”路炎川双手插在兜里,用很慢的语气问她。 宋飞鸟奇怪地看着他,疑惑道:“为什么要过年过节,平时不可以一起过吗?” 路炎川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月色的关系,这个笑容显得特别温柔。 “这可是你说的。”路炎川朝她挥挥手说:“快进去。” 宋飞鸟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弯着眼睛朝他说:“晚安。” 路炎川等宋飞鸟进门后又站了会儿才离开。他往院门外走去,路过树下一辆熄了火的车子,他突然说了一句:“晚上好啊。” 江屿似乎在抽烟,袅袅的烟雾透过半开的窗飘散在空气里,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路炎川打完招呼脚步不停,一边转着车钥匙一边走远了。 江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他转得飞起的车钥匙上。那上面赫然挂着只小鸟挂件,正是宋飞鸟非常喜欢,谁要也不肯给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