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好意思。” “运气, 永远都会站在我身边。” 这句话明显激怒了正得意洋洋的邵阳，他输了几十局终于翻了一次身, 而且还将之前输掉的全部输了回来。 现在，他满脑子都被这一场胜利带来的狂热给填充了, 完全失去了理性的判断，“宋公子，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还是比大小吗？” 他之前玩什么都输，唯独在比大小上赢了宋阮。邵阳虽然不信佛，但是他还下意识地想选择给了他希望的游戏，期望它可以继续给自己带来好运。 宋阮：“无所谓。” 邵阳闻言，咬牙把自己刚赢来的筹码推出去了一半, “你拿什么来和我赌？” 比起邵阳, 宋阮倒是淡定许多，他知道邵阳这种游手好闲、没什么抱负的公子哥，一辈子混吃等死也不会吃空家底, 因此才格外地看不惯自己这种人。 所以，宋阮反而更清楚邵阳会想要什么。 “我拿……” 宋阮微垂眼睑，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 那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是敲击在了众人的心上，就连胸腔也忍不住发出了震震嗡声，大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着筹码从宋阮的口中吐出。 “就赌这家饭馆。” 宋阮沉静地说道。 “嘶……” 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连邵阳脸上也是意外之色, 他的确看宋阮不顺眼, 一是这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不屑与他们同流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有些牙痒痒。 二是, 他这一路上也听杏儿说了许多，才知道宋阮的饭馆已经有了点名气，听说生意好得座无虚席。 相比之下，邵阳这些公子哥还在牵狗架鹰、挥霍家底，仔细一想，心里还真的有些不平衡，或者说，是嫉妒。 但是就算是如此，邵阳也没有想到，宋阮会这么轻易地拿南山饭馆来做赌注…… 是他对自己的运气这么有信心，还是其实他觉得一个饭馆而已，拿来做赌注，输了也无所谓？ 邵阳捉摸不透宋阮的心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动了。 “这可是你说的。” 邵阳眯了眯眼，他当然不会那么善意地去确认宋阮是否真的要将饭馆作为赌注，就算宋阮赌赢了，他也失去了民心，算来算去，邵公子也不算输。 他熟练地一晃骰盅，将桌上的三颗骰子装进了盅里，快速地摇了十几下，然后将盅稳稳地摆在了桌上。 宋阮不会邵公子那样炫酷的技艺，他慢慢悠悠地捡起骰子，然后装进了骰盅，然后随意地晃了几下，顺手揭开了盅。 里面三颗骰子，分别是三、四、一。 点数为八。 最大的点数是三个六，八……并不算大。 张书生抹了一把脸，他并不清楚宋阮为什么要以饭馆来作为赌注。那一瞬间，他也产生了和邵阳一样的疑问： 是不是，宋公子根本就不在意南山饭馆呢？ 但是这个念头刚产生，就被他给否决了。 宋公子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天天猫在厨房里研究菜品，比那个聘回来的大厨还要勤奋，这怎么可能是不在意呢？ 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张书生看着宋阮淡定柔和的侧脸，那颗浮躁的心也慢慢地缓了下来。 木桌的那一头，邵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指尖微颤，打开了那个盅。 “五、五……三个五？” 邵阳怔了怔，“我又赢了？” “……” 张书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又赢了。” 邵阳喃喃地说道，他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来，“运气，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脸上嘲讽之意如此明显。 “当然。” 宋阮的情绪倒是很平和，仿佛他赌的并不是这一间地产，而是几两银子。 他微微一笑，“永远。” “……” 太狂了。 邵阳微微眯起了眼，心想道。 “还来吗？” 宋阮摸了摸红珠手链，示意杨苑不要玩得太过火，见好就收。 手链好像很不乐意，冰凉冰凉地贴在宋阮的腕上装死。 宋阮没得到回应，只好拍了拍手链。 这下杨苑不能再装不知道了，他勉勉强强地提高了一点温度，像是在小声嘀咕‘我知道了’一般。 “赌？你拿什么和我赌？” 邵阳怀疑地看了一眼宋阮和他手上的链子，“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南山寺大师给我开过光的手链。” 宋阮敷衍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又微微勾起唇角，“我家可不止这一处地产。” “掌柜的，宋大公子那边……” 张书生一听宋阮要赌他爹娘的家产了，顿时心惊肉跳，刚想过来劝，却看见宋阮轻飘飘地一扬手，动作看起来随意，但是却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书生只好退回了原位。 “你……” 邵阳现在倒是冷静了许多，他虽然讨厌宋阮，却并没有特别坏的心，“你疯了？还要赌？回头要是输了怎么办？” “愿赌服输。” 宋阮随口问道，“你不是喜欢赌吗？怎么现在还关心起我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阳低喝了一声，有些羞恼，心道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还赌上瘾了。 “你既然把地产作为筹码，那我也跟。” 邵阳看着面前两次给了他好运的骰盅，忽然有些犹豫，故意没好气地道，“这两次都是我选的游戏，你要不要……换一个？” “不用了，我说了随便。” 宋阮有些惊讶，抬头正儿八经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随便！” 邵阳恼羞成怒，也不再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揣起蛊盅就是一阵乱甩，然后抢在宋阮先前开了盅。 五、六、六。 这是很大的点数了。 邵阳看了那几个骰子半响，忽然冷不丁地说道，“我犯规了，应该等你摇完再开的。重来。” 宋阮嫌麻烦，“不用，我摇完你再开，难道就不是这个数了吗？” “这能一样吗！” 邵阳生气地锤了一下桌子，然后悄悄地把拳头伸到桌底下揉了揉，又凶又丧地吼道，“行行，你开。别后悔就成。” 这人是傻的么？摇不到三个六，他就不算赢。现在自己屈尊降贵要求重来，他还不领情…… 邵阳气得脖子都泛红了，坐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宋阮的盅，像是要把盅盯出一个洞来。 宋阮当然不知道邵阳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他把盅打开，看见里面的骰子是三个鲜红的六。 “三个六！” 张书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都因为颤抖而开始发尖了起来，“赢了！” 宋阮微微笑了起来，心里很满意。 杨苑这臭小子，总算是没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输了。” 邵阳久久地盯着宋阮面前的那三个六，心情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大起大落之后，现在的他反而能理智地去思考了，邵阳叹了口气，虽然有些不堪、但还是纠结着问出了口，“刚才的那两局，你是故意让给我的？” 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 宋阮微微一点头。 这是赌场里常见的钓术，有人会让你先赢几把，等你飘起来了，再赌一把大的，直接让人沉入水底。 宋阮、或者说是杨苑的手法也是异曲同工，先是让邵阳逼近绝望，再让他连赢两把，若是普通人，此时就会被狂喜所淹没，那么第三盘，就会是他的葬身之所。 “怪不得……” 邵阳低下头，自嘲道，“怪不得，你说运气永远在你身边。” 可笑他还以为是自己终于翻身了，原来这一切都被宋阮掌控着。 “邵公子。” 宋阮不是圣母，但是如果邵阳能有一点回头是岸的心思，那么他也不介意多劝一句，“赌这个东西，只有不赌和赌到死的区别，今天你输给了我，明天就可能栽在别人的手上。” “你若是玩心未收，做别的玩乐也都可以。唯有赌，我是最厌恶、也是最瞧不起的。” 邵阳抬起头，久久地看着还是一副冷淡模样的宋阮，嘴里把他刚说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默念了一遍。 最后，他释然地说道，“是……赌博这东西，真没意思啊。” 宋阮微微一笑，笑容里带了点浅浅的欣慰。 “邵某在这里谢宋公子手下留情。” 邵阳站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给宋阮抱拳行了一个礼，“今天耽误公子良久，是邵某的错。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说着，他把堆在桌上的那些珠宝银票全部推到了宋阮的面前，很是羞愧地模样，“宋公子也不要推拒，若不是公子谦让，这些我也拿不回来。就当……就当是公子授课的谢礼了。” 而且，最后一局的时候，邵阳神使鬼差，私心之下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筹码。 他想跟的不只是地产，而是……全部。 邵阳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宋阮微微一笑，“希望下次，你我再见不是在赌场门外。” “下次，下次……” 邵阳低声道，“我会早点来。” 他声音太低，宋阮没有听清楚，“嗯？” “我会早点来排队。” 邵阳重复了一遍，耳尖微红，又掩饰地咳了一声，没等宋阮回应，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 宋阮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疑惑地摇了摇头。 大少爷的心思，真难猜啊。 “哐！” 邵阳走了还没多久，杨苑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了饭馆的大门。 宋阮正让张书生把能卖的首饰变卖了、银票都收起来，没想到杨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温声问了一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杨苑的脸色岂止是难看，简直是要发绿： 他再不回来，水灵灵的白菜就要被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