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卡牌的正面, 显示出了杨苑那张茫然的脸。 宋阮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他坐在桌边揉了好一会儿, 才从背包里把那张卡牌拿了出来。 就在卡牌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一阵微弱的光芒在他手中亮起, 与此同时，那张卡片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手中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杨苑的手。 宋阮的手，和他的手，紧紧交握着。 这就是背包的第二条原则，当放进背包的那一瞬间，杨苑的时间就被停止了。 而当宋阮将那张记名的卡牌取出来的时候, 背包又将属于杨苑的时间还给了他。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 停滞时间，跨越生死。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不会发现其中的玄机, 顶多以为自己晃了个神。 但是杨苑不同，他异于常人的身份让他轻而易举地就察觉了那一瞬间微妙的不同。 “你发现了？” 宋阮拍了拍背包，“就是它。” 杨苑围绕着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了片刻, 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你新弄来的法器？” 有红珠法链还不够？ 他语气里有一丝委屈。 “……” 但是宋阮完全没有察觉出来，他想了想，也只好将错就错, “嗯, 这算是我的法器。它可以放进七件物品。” 他又把奖励说明上的那三条原则和杨苑复述了一遍。 “这么神奇？” 杨苑摸了摸下巴, 他偷偷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宋阮，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拉着宋阮的手往背包里伸去！ 宋阮猝不及防，手一下子掉进了背包里，整个人也忍不住歪了歪，差点倒下去。 “…………” 一息之后，光芒大盛。 杨苑跪坐在地上，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宋阮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招对我可没用……我毕竟是它的主人，怎么可能让它把我装进去。” 倒是杨苑，因为他抓着宋阮的手伸进了背包里，所以背包自动判定是宿主带入了物品，所以将杨苑变成了卡牌。 杨苑没有捣蛋成功，整个人兴致缺缺地，“那你弄来这个东西，是想装什么吗？” 宋阮想了想，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抽屉里把菜谱拿了出来，然后放进了背包里。 他再去看，背包里这时候只剩下了一张卡牌。 宋阮取出来一看，背面写着菜谱。 看来如果放进多份同一类别的东西，背包会自动将它分类为一个大件。这也避免了之后寻找物品时间过长、找不到的问题。 宋阮又将油桶、盐罐和唐瓶放了进去。 这一下子，背包里就变成了四张卡片。 这样一来，应付陈员外的鉴赏会，也就不成问题了。 只是，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 宋阮忽然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了杨苑。 杨苑:“？？？” 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蔚蓝如洗。云层稀薄，一片连着一片，仿佛是白色的丝绸一般，绵延不绝地延伸至了几千里之外的山头。 “冷吗？” 杨苑怀中抱着宋阮，撇过头就看见微微泛白的脸，他心中多了一丝怜惜，抬起手，让自己宽大的袖子挡在了宋阮的眼前。 “没关系——” 宋阮刚想着就这一片薄薄的袖子，能挡得了多少风。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忽然感觉脸上的确是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了——那片袖子，看起来如此单薄，却又坚定地，温暖地挡在了他的眼前。 “谢谢。” 宋阮心里一暖，一句道谢脱口而出。 只是他不习惯说出这种话语，更不喜欢别人回了不用谢之后，即将面临的尴尬气氛。 于是他还不等杨苑回复，就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 杨苑果然没有注意到他的那点小心思，他指了指远处一个白色的点，“咱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儿。” “当然，我这样指给你看，你肯定不认识。因为在你之前，没有一个人有幸走上那座山。” “不过，你肯定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它叫，不周山。” “不周山？？” 宋阮惊道。 杨苑看他露出了非常吃惊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他嘴角微微勾起，“抱好了。” “什么？” 宋阮还没从‘不周山不是被撞倒’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就听见杨苑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了一句。 很快……他就明白了。 杨苑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样，一下子就带着他冲上了九天云霄。 在地下所能看见的蓝天，像是被水洗过一次，已经渐渐地褪去了它原有的颜色。 阳光投在云雾上，像是一层又一层的金浪。 宋阮伸出手去，那金浪埋过了他的指尖，然后从他的指缝间偷偷溜走，只在宋阮的指腹上留下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他回过头，在凛冽的风中清晰地听见了杨苑的呼吸声。 杨苑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别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然后握紧了他的手，带着宋阮向那雪山尖飞去。 方圆几千里，唯有不周山巍然屹立，山体白雪皑皑。 等到太阳东升的时候，阳光铺在茫茫的白雪上，折射出细碎又波澜的璀璨金光。 不周山披上了一件金缕衣，辉煌又永远孤独。 杨苑搂着宋阮缓缓落下。 等到脚踏踏实实地落在地面上，宋阮才发现，脚下踩着的已经不是软绵绵的雪，而是一层层厚厚地坚冰。 “这里长年积雪不化，堆着堆着，就变成了冰。” 杨苑看见了宋阮眼中的疑惑。 然后将他纤瘦柔软的手指包进了自己的手掌中，“这里很冷，不要放开我的手。” 宋阮这才发现，从他们相握的手指开始，一直到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杨苑小心翼翼地牵着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跟我来。” 他带着宋阮绕了一圈，来到了雪山上阳光最盛的地方。 那是不周山上翘出来的一个山角，直直地伸向了太阳。 阳光长年累月地照耀着，融化了一层浅浅的冰。那水流顺着山角倾斜的角度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温水聚集在下面，渐渐地融化了身下的冰，久而久之，便融出了一个水潭，不断有融掉的冰水流了下来，潭水叮咚作响，清澈见底。 这就是，上次杨苑取水的地方。 宋阮叹道，“原来是不周山的冰水，怪不得喝起来甘甜无比。” 也不知道这太阳照了多少年，堪堪地汇成了这么一潭的水。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香包，打开，里面装着的就是缩小版的背包。 宋阮把背包取出来，又放回原来的大小，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卡牌。 卡牌发出一阵微光，光芒散去，一个不大不小的皮质水囊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杨苑为了喝水更加方便而做出来的法宝，里面可以容纳两大桶的泉水。 为了保证宋阮不被不周山的雪冻死，宋阮只能把水囊交给杨苑，自己帮他把塞子□□，然后再由他来灌水。 两大桶的水很快就被吸进了杨苑的水囊里，宋阮好奇地颠了颠，发现这水囊一如往初。 一点都感觉不到它沉甸甸的分量。 宋阮更是奇怪了。 杨苑并不是凡人，这一点他一直都是知道。 但是他身上依然有种种谜团。 比如杨苑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比如杨苑的法宝可以拥有和他的盐罐等不相上下的能力？ 宋阮想知道，于是他就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了。 “我？” 杨苑有些意外，但他对宋阮从来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我也不知道。我大概是……这里唯一的妖怪。” “唯一的？” 宋阮微微睁大了眼睛。 “嗯。”杨苑坦然道，“一开始我也没有察觉，以为大家都会像我一样，开了灵智，然后慢慢地修炼，最后化出人形。”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三百多年。我的朋友相继死去，这段时间我几乎踏遍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寻遍了每一座山头，但是都没有发现除我之外的第二个妖怪。” 他摊了摊手，笑容看起来有些无奈，又好像有点孤独，“我也不知道我的寿命什么时候结束，因为没有第二个人来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去探寻。” “……” 宋阮一言不发，他不善言辞，在此刻，他看着杨苑那双比这潭水幽深的眼，竟连安慰的话都想不起来了。 杨苑孤独了多久，才发现这座凡人难以登顶的不周山呢？ “所以，谢谢你。” 杨苑微微笑起来，踮起脚尖，温柔又纵容地摸了摸宋阮的头，“让我终于重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