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剑仙17
在湖泊中睡了二十年, 白景一醒便成了炼虚期的真君,渡雷劫之姿,堪称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实在惹整个北域震惊。 江衍更是早早地修复好内丹。 五百年方出一只的媚狐, 破碎的内丹恢复原状后,借着九尾白狐残魂的帮助, 也终于正式地进入了成年期。 进入成年期后,化成人形, 以及第一次发情期, 迫在眉睫。 于是万众瞩目中, 眼看那白衣的剑修才渡过雷劫,正是该享受天道所嘉奖的灵泽之时,便见他已然收剑归鞘, 弯腰抱起那头小小的白狐,转瞬间乘风破浪,犹如一抹剑光,往遥远天际而去了。 剑修速度太快,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无踪。 快得七尾狐狸猛地一拍脑袋:“我忘了告诉他,小媚狐第一次发情要双修许久才能停止……也不知他一人能不能扛得过?要是扛不过, 我还得给小媚狐多找几个男人……” 话虽这样说,七尾狐狸却也知道,以白景对江衍的看重,自是不会让后者找别的男人的。 “不能看活春宫, 真是太可惜了。” 七尾狐狸咂嘴道:“媚狐五百年才出一头,要是能亲眼目睹媚狐之媚,那真是……” 他摇头晃脑着,旋即挠挠耳朵,离开了湖泊。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眨眼之间便飞跃出千万里的剑修,没有立即带媚狐出了北域。 他停在一座开满了桃花的山谷里。 山谷在北域中算是地处偏远,又因想要进得山谷,还需穿过一道百丈宽的瀑布,因而在瀑布之后的这座山谷里几乎没有人迹,灵兽也是极少。 蝴蝶翩跹,黄鹂婉转,桃花灿如烟霞。 这里竟是个绝佳的世外桃源,景色美不胜收。 而在这世外桃源的最深处,即那盛开得宛如粉色烟雾般的桃林深处,赫然有着一座不大不小的竹屋。 推开门,竹屋里的种种摆设,竟与白景在归元宗里的洞府并无什么两样。 显然,这座竹屋也是白景亲手搭建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和白繁一起在此处隐居。 以往十年,虽失去了记忆,但白景为了历练,也算走遍整个中界,寻到好几处极好之地,最后慎重地选择了这里,搭建了这么一座竹屋,将之取名为“桃花居”。 乍一望见竹屋上被以剑为笔写了“桃花居”三字,江衍没能忍住,笑了声。 “你怎么不写竹居?” 也是审美奇葩,桃花谷里不盖个桃木屋子,反倒从别的地儿搬来竹子造了个竹屋。 还往竹屋上写“桃花居”…… 这也太想让狐吐槽了。 岂料白景认真道:“应景。” 说着关好门,将江衍放到床上,这才担忧地问道:“你要怎么化人?” 来桃花谷的路上,他感到江衍的体温非常之高,大有打个鸡蛋在身上,都能立即熟透的那种。 在找到九尾白狐之前,古籍上说吞服妖王赤血后,需以精纯灵力温养内丹三年不间断,然他们在湖泊中沉睡了多久,九尾白狐的残魂便为江衍的内丹温养了多久,白景也不知道这多出来的十七年可否会对江衍化人造成什么困扰。 正想着,就听江衍道:“你这么想看吗?” 白景回神,说想。 又说:“当初那地下寒泉里,那个人就是你?” 现在想想,那一幕也着实旖旎。 泉水荡漾,不管容貌还是身段,皆是一等一的美人,浑身赤.裸,以口渡花…… 回忆起当时嘴唇上的触感,又软又湿,又嫩又香,白景的耳朵微微红了。 心脏深处,也隐约有着一点燥热,慢慢朝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毫无危机感的小狐狸摇了摇尾巴,说:“哎呀,被你发现了。” 白衣的剑修诚心实意地说:“算算我也有三十年没看过了。我想看。” 小狐狸说:“那好,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小狐狸顿时全身白光大放,刚刚还是巴掌大小的极其娇小的身子,在白景的注视下,慢慢地变大、拉长。 竹屋内白光氤氲,有种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暗香,随着人形的出现而出现,闻得白景身体一下子便僵直了。 他的目光也越发变得深邃,漆黑如夜,夜色无边。 一点若有若无的火焰,在那夜色里生出,难以言说的燥热感瞬间遍布全身,他好似也被惹得发了情,情难自已。 等那白光渐渐散去了,床上玉体横陈,香汗淋漓,白景所嗅到的那股暗香,竟是从化成了人形的媚狐身上散发出来的。 古籍上有言:媚狐天生奇香,嗅之欲狂。 白景沉默地想,哪里是欲狂。 若非紧守着灵台最后一点的清明,他早已狂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和当初所见一样,浑身赤.裸、不着寸缕的人伏在那里,一头白雪似的长发肆意披散,将那玉雕般的脊背腰身,遮遮掩掩了大半。 底下双腿又细又长,仔细看去,便连脚趾也是精致粉嫩的,让人想要上前把玩。 如此之人,全身上下,当真是无一处不美。 都说狐族里,五百年方出一头媚狐。 而媚狐一出,即惹天下大乱五百年。 如若不是白繁打从一开始就是一直跟在白景身边,媚狐的身份一旦被旁的人暴露出去,他早被众多修士你抢我夺,何来如今这般,还能在世外桃源里安安静静地化人。 人形化出,被压制了一路的发情期,陡然爆发。 浑身上下都是烫的,宝石般的绯红眼眸更是盈了水光,媚态横生,娇艳欲滴。 床上的人手臂轻轻一弯,微微撑起身,那截雪白的细腰便随之往下一低,显得柔韧极了。如雪长发更是因这个动作而散落到两旁,彻底露出那连圣人都要为之发狂的身段。 媚狐侧了头,看向床畔的人,分明没有刻意勾引,可那眸中却满是引诱之色。 而后唇一扬,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堪称姝丽。 红的唇白的齿,鲜艳的舌尖在内里若隐若现,声音更是撩得人浑身战栗,于是那最后一点清明,在这时轰然崩塌。 “我快受不住了。你还不来与我双修吗?” 继而舌尖一转,更加婉转低柔地道:“白景,我想要……” 白景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中满是血丝,看起来颇有些骇人。 他本就站在床边,此时微微俯下身,便与床上的人离得极近了。 他却不急着要为人先行缓解,而是鬼使神差地道了句:“像以前那样,亲我一下。” 江衍闻言笑了:“可我已经没有筑基花了呀。” 白景道:“舌头……” 江衍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白景道:“快些。” 江衍便依言亲他。 没有筑基花,便将自己的舌尖送了进去。 才送进去,就被对方给紧紧缠住,缠得他忍不住轻哼一声,好似琴音里最温柔的一根弦,轻轻一拨,便能拨出无数的煽情音色。 白景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倾身过去,将人彻底压在床上。 江衍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姿势十分危险,也有些别扭。这样姿势下的接吻,接得他脖子有些酸,不由道:“起来,这样不舒服。” “不起。” 景祁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两具身体紧紧相贴,更显煽情。 他咬着江衍的嘴唇,含糊不清道:“就这样干。” 江衍道:“你还想不想双修了?” 普通人与媚狐双修,一夜便可增十年功力。 而如白景这样有天生剑骨的修士和媚狐双修——这样的双修,短则半月,长则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都是极有可能的——第一次是能带给双方极大好处的,江衍估摸着,只要时间足够长,少说也能叫白景晋升到合体。 再往高了说,那就是大乘了。 合体,大乘,此两等境界,人称道君。 如果这次双修过后,白景当真能晋升到这两个境界里的其中之一,那以后他就不再是白真君,而是白道君。 那句“昔年东海白道君,湛湛一剑可令明月遮闭”,便是实打实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双修最基本、也最正确的坐姿,是要双方面对面,而非现下的后入。 虽说后入这样的姿势,也是双修姿势中的一种,但江衍觉得,头一次双修,还是不要乱来得好。 他是这样想,但景祁并不愿意。 “怕什么。” 媚狐的身体委实是上好的炉鼎之体,景祁还没怎么动作,便觉江衍已经完全准备好。 于是他很快将人卷入重重情潮里,卷得人眼角含泪,微张着的红唇里不断发出又轻又软的呻.吟,那股子暗香愈发的浓郁,才接着道:“有我在,你就好好享受这次发情。” 江衍喘着气道:“明明是你享受我……” 景祁笑着说:“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这具身体,当真又软又湿,又嫩又香。 景祁十分满意。 这回真的可以痛痛快快地做了。 江衍则不自觉地咬住嘴唇,一双盛着水的红眸,媚色.欲拒还迎,煽情似有还无。 红痕旖旎。 情潮无休。 …… 双修里有个说法,叫做神交。 神交一起,魂思辗转,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恍然间好似才过了片刻刹那,可真真去看时间,方发现外界早已过了百年。 山谷里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百年过去,这处世外桃源仍无任何一个外人造访,安静一如百年之前。 然而,伴随着白景从炼虚一跃步入大乘的雷劫降临,好似有谁在背后操纵着一般,足足十二道玄雷于同一时刻争先恐后地全部降落在桃花谷里,于是整个北域,再度被惊动。 却是不等妖族们动身前往雷劫降临之处,他们便远远地望见,那整整十二道威力巨大的玄雷,竟被人一剑斩成漫天星海! 星星点点,璀璨绚烂。 在那星海之上,明月高挂,观其光芒,竟比旁边的红日还要更加夺目耀眼。 于是妖族们立时恍然。 原来百年前那个一剑闭月的白真君,一直都在他们北域没有离开吗? 百年不出世,一出世,便已成了大乘期的道君? 这等进境速度,当真是快到可怕。 不料在十二道雷劫之后,桃花谷上的乌云却并未散去。 约是过了半刻钟,乌云里又有雷霆凝聚而出,声势浩大地继续朝桃花谷里劈去。 远远望着的妖族们仔细一数,一,三,五,七…… 化神,炼虚,合体,大乘…… 一共十六道玄雷! 妖族们愈发感到惊骇。 白道君已经渡完雷劫。 那这又是谁,居然一口气就从元婴修炼到大乘?! 还是七尾狐狸舔了舔爪子,自言自语道:“一百多年才迎来雷劫?看来小媚狐第一次发情期是彻底结束了。啧啧,这修为涨得真是快,难怪人族对媚狐这么热衷,我要是人族的话,我也得热衷。” 转念一想,发情期结束,他能去看小媚狐了。 于是在一十六道玄雷过后,连十八妖王都按捺着,没有立即去往桃花谷时,唯独七尾狐狸自己,大摇大摆、嚣张跋扈、趾高气昂地进了桃花谷。 那等姿态,当真看得不少妖族都牙痒痒,想跟他打一架。 才一进入桃花谷,谷中被雷劫劈坏的桃林正在天道灵泽下慢慢恢复着,桃花一朵接一朵地重新开放,且比以前开得更美,颜色也更加纯正。 七尾狐狸活了多少年了,哪里能没见过桃花。 可好像整个北域里也当真没有哪一处,桃花有这里的开得好。 这般美景,看得七尾狐狸索性化成兽形,在桃林里好好地打了好几个滚,打得身上沾满桃花香,头上和尾巴上也戴了几个花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方把一个小点的花冠用尾巴卷着,心满意足地走到桃林深处,同正在竹屋前做着什么的白景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七尾狐狸笑眯了眼,把尾巴上的花冠抛给他,“你过得很不错嘛。” 白景接了花冠,抬头一看,见来妖是他,便立即放下手中东西,向他拱手,笑道:“好久不见,还要多谢你当年相助。” 七尾狐狸说:“嗨,都是举手之劳,客气什么。”然后左右张望,“小媚狐呢?我这次来就是专门见他的。” 白景说:“那你来得不巧,他刚睡着。” 七尾狐狸说:“啊???” 白景嘴角透出点餍足的笑意:“他太累了,渡完雷劫就睡着了。” 七尾狐狸:“……” 七尾狐狸把白景打量了好一番。 我的乖乖。 那可是媚狐啊,第一次发情的媚狐,比别的妖族发情时都要更难对付的媚狐! 居然也能叫累得直接睡着? 七尾狐狸顿时肃然起敬。 以前的媚狐,哪个不是风流成性,别说是发情期了,就是平时都得叫上好几个男人或者女人,方能满足骨子里的、天生的浪荡。 结果眼前这个媚狐,光白景一个人族而已,居然就累得睡着了? 七尾狐狸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瞎了狐眼,竟没看出白景是如此的天赋异禀。 但他来都来了,还没亲眼见见醒着的小媚狐是有多媚多可爱,便在竹屋前的竹凳子上蹲着,一面看白景捣鼓着什么,一面同白景聊天道:“你这在北域一呆就是百年,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别的狐狸说,东海那边好像也因为你这动静,有异动了。” 白景说:“什么异动?归元宗吗?” 有关白景是来自东海蓬莱归元宗这点,七尾狐狸早就知道了,当即点头道:“是。听说归元宗的宗主大限将至,要选新的宗主了。” 新宗主的人选有好几个,其中自然有白景的位置。 只是呼声最高的不是白景,毕竟他已经有百年的时间都没回归元宗,又有当初和胡桐险些撕破脸的事端在先,不论是谁,都觉得白景委实是要和归元宗形同陌路了。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早在知道胡桐就是当年夺走白繁的人时,白景就已经将这人视为此生最为重要的仇人。 那同样的,胡桐所在的归元宗,也不再是白景的师门。 白景跟胡桐、跟归元宗之间,不是他死,就是胡桐和归元宗亡。 七尾狐狸说:“呼声最高的那个人选,好像叫什么,什么胡来着。” 白景手中动作一顿:“胡桐?” 七尾狐狸说:“哎,就是这个。”知道了胡桐的全名,七尾狐狸很快将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名字也想了起来,“他不是有个大徒弟吗,叫北殷凉玉,据说是你师姐来着?说是北殷凉玉在你走之后,被他一关就是一百多年,最近才叫归元宗里其他人发现,听说是被胡桐喂了忘尘丹,结果人还是疯魔了。” 白景道:“疯魔?” 七尾狐狸说:“嗯,快入魔道了。” 白景听着,皱了皱眉。 不该啊。 他想。 当初他因白繁走火入魔,那样危险的境地,还不是被胡桐一颗忘尘丹给解决了。 观北殷凉玉的天资,即便走火入魔,生了心魔,以忘尘丹的威力,应当很轻松地就能让她从混沌中醒来,何来一关就是一百多年,最后居然还是疯魔了? 白景觉得这背后应当有什么没暴露出来的秘辛。 果然,他正这样想着,就听七尾狐狸说:“我倒是听了一个小道消息。” 白景道:“说来听听。” 七尾狐狸道:“那小道消息说,北殷凉玉之所以会被胡桐关起来,是因为胡桐当年给你发的那个誓。你还记得他发的那个誓?” 白景点头:“记得。” 是讲白繁并不在胡桐手中的誓言。 那个誓言是钻了天道的漏洞才发的。 否则,胡桐当初发的誓,就该是繁繁不是他抓走的,白景也不是他打伤的,繁繁也不是被他藏起来的。 现在想来,胡桐的那个誓言,虽没有让天道降下惩处,可委实是暴露了太多太多。 七尾狐狸道:“那誓言虽没有作假,可当年就是他把小媚狐从你手里带走,然后藏了十年,最后才叫小媚狐得了机会逃走。”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白景神色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道:“那十年里,听说北殷凉玉也是插了不少手,跟小媚狐可谓是势如水火。你来北域后,她和胡桐因为誓言闹了场,说发了那誓言,迟早要叫你知道他们是干了什么好事,胡桐被她闹得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关起来了。” 这一关,就出了岔子。 北殷凉玉本就无比嫉恨白景,同时却又惧怕白景,毕竟当年之事除了胡桐和宗主外,其实还有她的参与,尤其白繁的内丹,更是被她亲手弄碎的—— 这些事情一旦被白景得知,白景会要如何对她? 到那个时候,怕是连死都是奢望! 所以北殷凉玉原本是想让胡桐拿个章程出来,要么找白景赎罪,要么想办法把白繁杀了,要么就离开归元宗,逃到一个白景和白繁都找不到的地方。 岂料她这些想法,半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察觉到她不对劲的胡桐,就已经把一枚忘尘丹塞进她嘴里。 ——那是胡桐手中最后一枚忘尘丹。 给北殷凉玉喂了忘尘丹后,未免被其余人发现北殷凉玉的怪异,胡桐便以自己的大徒弟要闭关冲击元婴为由,将人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是一百多年。 还是归元宗里的某位弟子,某天突然心血来潮去到关着北殷凉玉的地方,恍然发觉难怪北殷凉玉这一百多年来都没个音讯,胡桐只说她还在闭关,不突破不出关,不承想竟是被缚仙索给缚住,早已失了神智,变得疯疯癫癫的,谁都认不出来了。 不过她对胡桐还是有些印象的。 至少在胡桐被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能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一个劲儿地说一定要他救她,不然她迟早有天要落到白景的手里。 而现在的白景,已经是大乘期的道君了。 大乘之上,是为渡劫尊者。 再往上,便是仙。 如今仙路未开,上界隐退,中界里没有任何一个仙,所以尊者就是此界最厉害的人。 白景就在这最厉害的下面一点。 便连七尾狐狸也是唏嘘道:“真不知道这胡桐和北殷凉玉当初是怎么想的,明知你是天生剑骨,日后成就甚高,早早把小媚狐还给你,再好好道个歉,补偿你便是,何故要折磨十年,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白景说:“他们想从繁繁身上获取好处。” 七尾狐狸道:“可那时候小媚狐还没成年啊?媚狐只有成年之后才能双修。成年之前,除非是我这样的,别的狐狸可都看不出他是媚狐,更不可能知道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想要什么?” 白景沉默片刻。 微风拂面而来,带起浅浅桃花香,此间果真是个世外桃源。 竹屋里的媚狐还在安然睡着,竹屋外的剑修终于淡淡道:“放血炼丹。” 七尾狐狸一惊:“……什么?” 白景道:“繁繁生来便可化成人形,但不会说话,想必是哪天他们看到繁繁的人形,觉得繁繁特殊,便将他捉了去,用他的血炼丹,以此来增进修为。” 所以当初繁繁回到他身边时,他给繁繁检查身体,发现不仅身体到处都是伤痕,内里经脉肺腑也全数毁坏,精血更是少得一塌糊涂,几乎被放光了。 而他好不容易才令那些伤痕痊愈,精血也慢慢地补了几天,繁繁的内丹就又碎了。 白景想,难怪当时北殷凉玉那么急着来找他,让他去归气门报仇,怕就是要借机将他引走,好彻底毁了繁繁。 不料内丹虽碎,却没有彻底碎裂,这才让他循着这一线生机,来到了北域。 “当年之事,应是孙海开了个头,最先发现繁繁的特殊,而后胡桐、北殷凉玉和宗主三人,狼狈为奸。” 白衣的剑修淡淡道:“他们三个合谋,把我打伤,再把繁繁夺走,接着胡桐给我服下忘尘丹,让我拜他为师,料想有这份师徒情分在,我即便日后想了起来,我也不会如何怪罪他。” 说到此处,他嘴角露出个冷寒的笑。 七尾狐狸被他这一笑笑得浑身毛发倒竖,急忙爪忙脚乱地压平,才继续听他说了下去。 “他们给繁繁放血十年,期间如何虐待,我是不清楚,但从繁繁当时的身体状况来看,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 “他们应该也是想过要杀了繁繁,但繁繁有保命的手段,所以他们没能杀了他,最后还叫他逃了出来,回到我身边。” 再之后…… 白景垂下眼,看手中那个七尾狐狸用桃花枝编成的花冠,语气还是淡淡,却满含着不容忽视的杀意:“可能胡桐以为,一个归气门,就足够承受我的怒火,所以北殷凉玉的那些担忧,他并未觉得如何。” 可一个归气门,又如何能承受他的怒火? 繁繁被虐待整整十年,便是一剑斩了那三人,都不足以让他心头之恨消减半分! 七尾狐狸道:“唉,那你是打算回去报仇了吗?” 白景道:“不急。” 七尾狐狸道:“怎么,你有什么打算吗?” 白景道:“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七尾狐狸道:“说说看。” 白景道:“帮我把宗主捉来。” 七尾狐狸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想……” 白景点了点头。 宗主大限将至。 何不在大限真正到来之前,让他尝受一下当初繁繁所遭受的痛苦?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有什么因就结什么果—— 这世道本就如此,料想宗主也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七尾狐狸自当年帮了白景后,便引此人为狐朋好友,当下被好友这般请求,立即拍着胸脯道:“放心,包在我身上。”说着便急匆匆化了人形从凳子上站起来,作势便要立即赶去东海,把人带过来,“正好小媚狐在睡觉,指不定等我回来了,他也就醒了。” 白景点头:“我不方便回去,就麻烦你了。” 七尾狐狸摆摆手,转身出了桃花谷。 目送他离开,白景把手里的花冠放到旁边桌上,然后进屋去看江衍。 江衍还在睡着。 一张脸睡得白里透红,眼尾也是红的,隐可见先前哭过的痕迹。 白景低头亲了亲他眼睛,轻轻抚摸着他如雪似的长发,极轻声地道:“总要让他们把你经历过的全承受一遍……” 他还差一步,便可至渡劫。 等他到了渡劫期,就是回东海报仇之时。 虽说归元宗里并没有渡劫尊者,最厉害的修为也不过是合体期,以他现在的修为,已是能凭一己之力毁掉整个归元宗。 但以防万一,白景还是决定让自己修为再高些,才好以完全碾压之势,将归元宗彻底覆灭。 ——他就没想过要让归元宗继续留在这世上。 报仇,向来不都是要斩草除根、鸡犬不留,才堪为最完美的报仇,不是吗? 白景这样想着,眸光越发的冷了。 …… 江衍睡醒的时候,七尾狐狸果真提着归元宗的宗主回来了。 白景一看,一百多年没见,果然是大限将至,他已经老得看不出当年的风采了。 分明已修炼至合体期,在东海里也可算是修为不低的剑修,可偏生他天资不行,这些年来无论如何都突破不到大乘,就这样拖着拖着,竟也到了快要死的时候。 都说人死之前,最是能看透世间百态,眼见自己被个妖修抓去北域,宗主倒也不如何慌张,只在看到了白景的时候,面色复杂地道:“……我就知道是你。” 白景站在江衍身后,慢条斯理地给人束发,闻言眼都不抬一下,冷漠得可以。 还是江衍从镜子里看到宗主,想说什么,却因着北殷凉玉曾给他下的禁言术无法说出口,只得朝白景摇了摇头,表示宗主当初其实并未做什么。 当初宗主也只是主动提供了个归气门,让胡桐和北殷凉玉把他关在那里,除此之外,便也没做什么了。 其实宗主并没有那么的罪不可赦。 真正罪不可赦的,是胡桐和北殷凉玉二人。 但白景还是一掌毁了宗主的丹田,让人成了个废人。 丹田一毁,体内灵力再无任何用武之处,宗主这最后的时间里,只能做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我不杀你。”白景给江衍束发的动作温柔,说话却是截然相反的冷酷,“我把你关在这里,你的余生,就好好赎罪。” 出乎在场三人的意料,对于白景的作为,宗主没有任何的反抗,只叹了口气。 然后道:“你以后要是也能……” 白景说:“也能什么?” 宗主神色更加复杂,旋即摇了摇头,极其配合地让白景把自己关了起来。 等白景将他关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时候,宗主忍不住再叹了口气。 你以后要是也能这般仁慈,你和白繁,说不定真的能有好结果。 要知道,造杀孽者,可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 归元宗宗主当众被一妖修掳走之事,惹得整个东海又惊又乱了好一阵子。 归元宗里更是大乱。 胡桐知道,那个妖修,恐怕是承了白景的托付,这才来将宗主掳走。 他都能知道,时时刻刻念叨着白景的北殷凉玉又如何能不知道? 她疯疯癫癫地冲胡桐笑,说:“他敢对宗主下手,迟早有天也要对你下手,然后对我下手,把我们像当初我们对那个畜生一样对待。” 胡桐道:“你还说那个畜生。” 北殷凉玉笑道:“本来就是个畜生。”她咬牙切齿,几乎要将那“畜生”二字咬碎一般,“畜生就是畜生,白景为了个畜生,胆敢这样对我,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后悔一生!” 胡桐冷淡地看着发疯的她,无动于衷地道了句:“哦。” “我一定要让他后悔,他居然敢这样对我。”北殷凉玉好似又陷入了臆想之中,脸上半是凶恶,也半是惧怕,“他居然敢这样对我,白景他不是人!他不得好死!” “他凭什么!为了个畜生,就这样对我!” “我一定要让他后悔,我哪怕死了,变成鬼了,我也要亲眼看着他悔不当初!” “我要看他从高高在上,一下子跌落进泥潭里!” “他永远都比不上我!” 胡桐沉默地看她发疯。 末了将缚仙索继续缚在她身上,看她被缚仙索缚得不再发疯,一脸疲惫地慢慢睡过去,他再看了眼她,便出去了。 这个时候的胡桐,已经是归元宗新的宗主了。 他几乎是绞尽脑汁、呕心沥血,方才让因为前任宗主被妖修掳走而变成一盘散沙的归元宗,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当上宗主,胡桐方知,原来宗主并非外人看起来的那般风光。 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宗主亲自过目,事务繁多,疲累至极。 但他已经就任宗主,依照宗门的规矩,若想退位,至少也要等到百年之后,方能从宗门中选出新的宗主来。 如此,胡桐只能尽己所能地将归元宗慢慢发展起来,以免日后白景真的前来复仇。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一开始,胡桐将北殷凉玉所说的话听了进去,还当真是日夜都在担心,白景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回到东海,将他和北殷凉玉捉了去。 可过了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白景竟一直都呆在北域,没有回来。 胡桐不由想,难道白景到现在,也还是没能从白繁的口中知晓那十年里发生的事吗? 又或者,白景是知道了,但他也想像请那个妖修掳走前任宗主时一样,在自己和北殷凉玉大限将至之时,再将他们掳走? 如此倒是好事。 胡桐努力说服着自己,慢慢地放下心来,由此在境界上竟也小小地前进一步,成为了合体期的道君。 合体期,在现在的归元宗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强者了。 但在整个东海,亦或者是整个中界里,并不算什么。 因为那位传说中,陨落在万年之前的凌云九剑毓紫上仙,已然在数十年前成功转世,以绝无仅有的神剑不遇,一举搅动天下风云—— 胡桐记得,白景极其崇敬这位上仙,并视为自己终生努力的目标。 只是不知,毓紫上仙的转世成为了凌云宗的小师叔,这消息早该传得人尽皆知,白景却为何还要继续呆在北域? 以他对毓紫上仙的重视,他若知道上仙转世,他应当比谁都更想见她一面才对,而不是这过去了一百多年,竟连他半点消息都未再听过。 白景的一剑闭月,在那位小师叔的剑威之下,似乎已成为历史,渐渐褪去光芒。 连归元宗里的人,都再无人提起白景。 唯独胡桐偶尔闲暇之余,想,如果白景还在归元宗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