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场面。 挎包差点滑落, 简风伸手往肩上挪了挪, 惊讶到这种地步,自己也觉失态,可没关系,他现在像在近距离看3D电影, 他能看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他。 她安安静静地站着,眼睛自从捕捉到那个男人就再没眨过。这副样子简风最熟悉, 看着乖其实紧张得呼吸都停了。 而那个大男人, 一步步走过来,完全没有总工应有的、兼顾所有的宽容和气度,微微歪头,唇角的笑似有若无,居高临下的感觉像在靠近猎物, 再配上这身看似粗糙、实则贵得要死的行头, 一副纨绔流氓、高粱土匪的气质。 这一次,他们没有像之前一样在大庭广众表演亲密,那种让她明显不自在的感觉简风早都看在眼里,可此刻,这对“夫妻”像不认得彼此, 压根儿忘了怎么做戏。 似乎有什么已经完全不同了,简风皱了眉,这么宽敞的大厅竟然让他觉得没有立足之处。明明知道他们根本也不关心,还是礼貌地说, “苗伊,南工,我先走了。” …… 师兄走了,他已经来到身边,高大的身型在她身上遮出了阴影,苗伊轻轻地吸了口气,“人家跟你说走了呢,你怎么都不理……” “我怕吓着他。” “……为什么?” “你说呢?” 她噘了下嘴,“我们加班呢……” “整幢楼都空了,就你俩加班,我是不是得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啊?” “哼,你打,领导到时候笑话你吃醋。” “我不吃醋。”他低头,低声,“我吃人……” 明明听着是累,却特别磁性,她竟然一下就忍不住,不由自主踮起脚尖想够到他的声音。 粗壮的手臂一把将她裹住拎了起来,棉外套立刻被强硬的野战夹克挤成薄薄的一片,勒得她的身体不得不显露出最初的形状。他扭头,胡茬毫无顾忌蹭着细嫩的小脸,又扎又痒,苗伊受不了只能往他硬硬的领口里藏。 没有香水,从野外来,一路风尘仆仆,只是他身体的温度和他的味道,她的微微开启,呼吸他,“你怎么来了……” “半夜两点说想我,我没连夜赶过来,已经很忍了。” 牙齿轻轻咬在耳边,那么流氓!脸红了,空落了一天的心通通跳着就被填满,苗伊笑了,不让他看,埋头,安安心心地挂着…… …… 终于被他放下,没等他牵手,苗伊就两只手握了他,“跟我去拿自行车。” “嗯。” 空荡荡的大厅一起往后门去,看着荧光灯投在地上的影子,一个高大,一个细小,稍微分开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牢牢牵着的手。小时候看电影回来的路上,路灯下就是这样的景象,只不过……现在,他心里不再是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姐姐,而是她,脑袋上不再顶着两个小揪揪的她。 苗伊看着,悄悄地开心,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小叔叔,小的时候,她羡慕过那些姐姐,好多次…… “没签啊?” “嗯。”他问了一声,苗伊应完了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调凌海。” “嗯……我想留在桃圃。” 他没吭声,苗伊抬起头,“行不行啊?” “行。” 还是那个答案,原来在微信上他也不是在故意逗她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苗伊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介意,被他的大手握着,心满满的,一点心思只管盘算着晚上做什么给他吃。 取了自行车,他一只手握着车把推着,一手牵着她。苗伊歪头看了看,“走到楼前很远呢……” “累了啊?” “嗯。” 嗯了一声,很小声,可是竟然头一次是跟他撒娇。南嘉树笑了,支了车子,“那来。”一把揽过她,弯腰,大手一托直接扛上了肩。 趴在他肩膀上,苗伊笑,拍打他,“放下,我不要这样。” 被她挣扎着跳下肩头,南嘉树没舍得放开,拨开她的发,“不这样,抱着你我怎么推车?” “我要你骑车带着我。”她的手轻轻抠着他胸前的扣子,“像……小时候一样。” 小脸红扑扑的,听她娇娇地说“我要你……”,他的心软得要滴出水来。 人真的会恍惚,爱她,最初的时候也担心是曾经可爱的记忆在作祟,总想分清,可现在知道分不清了,她本来就是他的小豆苗苗儿也是他的伊伊,爱她双份儿,全部,就算变态,有什么要紧? “你这车这么小,要压坏了。” “不会的。试试嘛。” 没再说什么,南嘉树打开车支架,大长腿跨上座位,看着后座,“来。” “我要坐前面。” 他挑了下眉,笑了,打开车把,把她抱上前面的车梁。 “坐好了么?” “嗯嗯。” “走喽。” 车真的小,他的腿太长,弯起来,并不潇洒地蹬着。粗壮的手臂完全将她拢在怀中,宽大结实的胸膛贴着她,楼背后穿堂的冷风都被他挡在外面。 苗伊仰起头,正能看到他的喉结、下巴,跟小时候的角度一模一样。抬手,轻轻摸摸。小时候她也这样,也偷偷摸过一次,然后他就低头下巴磕了她一下,她咯咯笑,笑了一路。 自行车压得很慢,回到那个无忧无虑只有她的蝴蝶小裙子和小叔叔、冰激凌的日子。心底有一块地方像忽然搬开了重重压着石头,麻木过后,完完全全、自由地跳着…… “小叔叔……” “嗯,” “那个时候,我很想你来着。” 他没吭声,苗伊正看着前面的路,忽然感觉头顶发热,他的口鼻贴了,吻轻轻磨蹭…… …… 老街菜市场。 “哟,伊伊,这是跟男朋友来啦!” “伊伊,我说长久勿见,怪不得哦!” 每天都是同一时间,匆匆来匆匆去,菜市场的大叔大婶都认识她,总是打打招呼什么的,可是苗伊从没想过有一天买个菜能变成这么个巡礼一样的事。 他这么高大,这么帅,穿得还这么招摇,像要出征了一样,牵着她的手,步伐矫矫,一个菜市场的过道都走出了红毯的感觉。 苗伊觉得很难为情,可是,这也不是他的错,他就是这样的,走哪儿都带着聚光灯,她要总低着头,会让他难堪? 在他手心里又蜷缩了一下,苗伊抬起头,冲打招呼的人们点头笑笑。 鱼摊前,大叔话最多,第一次听苗伊说“师傅,要两条,要大点的。”,他开心得不得了,仔细挑了两条大鱼,说:“今天一定要给你收拾出来!” 小丫头还想推辞,南嘉树握她的手,笑着说,“麻烦您。” “哎哟,”大叔一边欢快地收拾一边说,“小姑娘作弊哦,这些年就见她一个人忙。老好额,先前淹了水还帮我收摊,可每次要给她收拾鱼出来,不要钱的,皆不肯,非要自己弄。” “是么?她就是逞能。” 苗伊觉得有点尴尬,可他倒像很爱听这些闲话,跟大叔说说笑笑的,最后两条鱼多给了人家十块钱。 从菜市场出来,南嘉树一手牵着她一手大包小袋地拎着:“这你都会做啊?” “嗯嗯,都做给你吃。” 他惊讶,“都是今儿晚上的啊?” “吃不了没关系嘛,我想你每样都尝尝。” “谁说吃不了,我快饿死了。这都不够我吃,你信不信?” 苗伊笑,好开心。 …… “阿婆,阿婆你看看谁来了!” 一进家门,苗伊顾不得换衣服就往外婆房间跑,坐到身边挽了老太太的胳膊,“喏,看哪!” 门外随进来一个大男人,“姥姥您好啊。” 老太太看着惊讶了一下,笑,“哦哟,嘉树哦!怎么是你,快快快,坐下。” 南嘉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苗伊起身,“我去给你们泡茶!” “伊伊,叫‘小叔叔’没有啊?” 苗伊看着他,笑在唇边抿着,轻轻耸一下鼻,“不叫!”欢快地转身往厨房去了。 “这个小姑娘!”老太太尴尬地,“真是越大越不懂礼了!” 南嘉树笑,“可不。” …… 给房里泡了新茶,苗伊赶忙出来系了围裙,先把粥、饭煮上,腌好鱼,开始洗菜。正忙着,身后的房门打开,灯光铺过来,没得她回头,腰间就被粗壮的手臂裹了,低头下来吻在她腮边。 “哎呀,”苗伊小声叫,“要给阿婆看到了!” “姥姥看电视呢。”唇啄着往下,正腻歪,到了脖颈处居然亲不到,他挑眉,“怎么还戴着丝巾啊?” “不戴不行,”她还是很小声,两只手占着,他像只大狗一样蹭着往丝巾下面钻,苗伊痒得受不了,躲他,寻他的唇,“阿婆看到又要问好点了没有呢。” “真的还没好啊?” “嗯。” “我不信。” 他抬起手,把丝巾给她解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白嫩的肌肤上之前那些吻痕确实都不见,可是偏偏留了一小块。仔细看,这哪里还是吻痕,血印子突起泛着乌青。 真他妈的!南嘉树顿时皱了眉,这一定是咬的了,当时怎么这么狠??跟特么饿狼一样!心疼得抱紧她,轻轻啄上去,“还疼么?” 她摇头,就在他唇边蹭,胡茬扎扎的,笑了。 怀里的人特别软,他的心一下就承受不住,“苗苗儿,我今晚住下。” “啊?不行……” “不想我啊?” “不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只敢半夜悄悄在被子里撩,撩完你就睡,害我一夜睡不着,是不是?” “我……” 小脸又红成了苹果,南嘉树一把将她转了过来,低头,狠狠地吻那可爱的唇瓣上。 心早被他搅乱了,怦怦直跳,什么都忘了,只顾得双臂搂了他的脖子。他这么用力,深深地在她口中缠着她,吸吮、啃咬,微微发痛的感觉觉得要吃了她了,可她还怕他不够,踮起脚尖,努力给他…… 好半天,听到房间里老太太咳嗽了两声,两个人的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依旧抱着。 “放开,我得做饭了……” “不费那劲了,煮点儿面就行。” “不要,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给你打下手。” “说了不要!你不知道怎么弄,都给我添乱。” 小丫头特别倔,南嘉树没办法只好放开。人也没走,就站在楼道里,一边看她调菜,一边给樊津打电话。 电话那边是工程图纸,眼睛里看那小围裙扎起的腰身来来回回地忙碌,披肩的头发扎了条手绢束起,人一动,就像扇着翅膀的蝴蝶。 机械地应着话,精神都跟着那翅膀在跳…… …… 干烧鱼、京酱肉丝小卷饼、酥炸小黄花鱼、白灼虾、素炒茼蒿,凉拌三丝,除了八宝粥,还有一大碗甜甜糯糯的酒酿小圆子,满满一桌。 南嘉树真饿了,看他大快朵颐,老太太也很高兴,“嘉树啊,我们家伊伊手艺好?” “嗯。”南嘉树看着身边的女孩儿,自己难得吃一口,只管低头给他卷小饼,笑,“小媳妇儿好着呢。” 啊?苗伊吓得赶紧把卷的一个放在老太太碗里,“阿婆,天晚了,你就吃一个,啊?” 老太太哪里觉得异样,倒觉得听得很受用,“是啊是啊,伊伊心灵手巧,这楼里邻居哪个不夸我们伊伊,说将来到了婆婆家,必定喜欢的,早都帮着张罗。” “阿婆!”苗伊羞,“说什么呢……” 南嘉树笑,“怎么?已经张罗她‘相亲’了?” “是呀,”老太太来了兴致,“给她说的多了,都是老好的户口!像最近新提的一个,伊拉爸爸是开公司的经理,妈妈是培训老师,年纪么,三十岁,看伊伊照片欢喜得不得了,来说了几次了。” “阿婆啊……”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小丫头又羞又恼,南嘉树笑,“姥姥您这么急着把伊伊嫁出去啊?” “哎哟,哪能不急?不小了,过了年二十五了。” “哪有!”苗伊真是郁闷,对于阿婆来说,过了阴历年就长一岁,那就是二十四,再虚一岁,竟然就成二十五了! “女孩子,不好等得太大岁数,你说是不是,嘉树?” “是啊,不赶紧嫁,以后谁要她啊。” “看看,小叔叔也这么说。”老太太得到了支持,扭头说苗伊,“你呀,就是不听话。大人能给你亏吃么?嗯?” 哼!他,他居然还笑!苗伊噘了嘴巴,“好,那听小叔叔话好了,阿婆,你,你跟人家说,我愿……” “愿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桌子下,大手一把握了,握得那么紧,反手,十指相扣…… 半句话卡住,苗伊低头,任凭阿婆,数着碗里的小圆子。 老太太没察觉,以为是小丫头难为情,只管接了话又说,完全不知道桌子下面,两只手紧紧握着,大手任凭小手掐他,掐得生疼…… …… 吃完饭,南嘉树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问,“姥姥,今儿晚上我叨扰您老一晚行不行啊?” “啊?做撒?”老太太没听懂。 “他问能不能在我们家住一晚……”苗伊赶忙给她解释。 “哎哟,嘉树啊,”老太太抱歉地笑,“你看看这屋里厢,地方小,杂物也多,没地方给客人住啊。” 老太太这么就拒绝了,南嘉树正想着怎么办,身边小丫头挽了老人手臂,“怎么没有啊,咱们两间屋呢……” “你晚上不要做事吗?”阿婆四下瞧了瞧,对南嘉树说,“你看看,太挤了,住不舒服啊,你不如去住旅店……” “阿婆!”苗伊抱着老人手臂,“这么晚了,你让他到哪里去住酒店啊,都没有房间了……” 老太太被晃得发懵,对桃圃家家酒店忽然爆满这种情况也好为难,“这个……” “让他住小屋嘛,我跟阿婆睡。”女孩儿歪头,枕了老人肩,“伊伊好久没跟阿婆睡了,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