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谢谢啊。” 陈若在小区门口下车, 对出租车司机道了声谢。 天又开始飘雪了,陈若没带伞,把文件夹遮在头顶挡雪。 公寓大楼外有两盏路灯, 昏黄的光, 细小的雪花一片片飘下来,有些像洒水的莲蓬头。 陈若走得很慢, 边走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远远看到灯下站了个人,头顶和肩膀上都有雪。 她在心里好笑地想, 有了莲蓬头, 还有人在下面擦着泡泡洗澡。 她没再多看, 天气实在冷,低着头加紧脚步。 “陈若。” 她停下脚步。 回头。 刚才那个站在灯下的人是苏瑞。 只穿了件灰色的毛衣,一大截脖子露在外面。视线向上, 面色也不太好,唇色很淡。 不知道在这等多久了。 陈若吃惊苏瑞怎么会知道她住哪儿,但转念一想他若是想知道,凭他如今的实力什么查不到? 她微抿着嘴, 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上前一步。 “苏瑞。”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苏瑞一下子鼻酸,低着头看她, 身体微微前倾,有种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我很冷。” 苏瑞这副摸样让陈若更加手足无措,明明两人间那么多暗涌环绕,可偏偏站在一起说着些平淡的话, 就像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瑞见她没有反应,迈了一步靠近她,刚弯下腰想要抱住她时,陈若后退了步。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脊背还弯着。 南方的雪是湿的。 刚才过来时有几片雪落在她头上,如今化了,头发湿了些,头顶有些凉。 陈若抬眼瞥过他头顶的雪。 第二次在心中叹气。 取下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给。” 她伸手过去递给他,他没接。陈若抬头看。 不知道是这昏黄灯光的关系,还是因为这刺骨的寒风,一时间她竟觉得苏瑞的眼睛有些湿,眼角有些红。 她有些不忍心了。 拉开手里的围巾,踮着脚尖挂到苏瑞的脖子上。 一圈,再一圈。 最后剩下两截往里塞进围巾里。 她微凉的指尖划过苏瑞滚烫的脖子时,看到他喉结上下一动。 “你人很烫。” “嗯。” “好像有点发烧。” “陈若。” “……” “我们重新开始。” 他中午时知道沈家向江家提亲的事就心烦意乱得很,可偏偏脑海里全是陈若给他说的“我不喜欢你了”。 一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就绕道来了这,本来只是在车上等,可又怕天黑着看不清人,才站在路灯下等。 “苏瑞。”陈若轻轻摇头,“你别再招惹我了……好吗?” 苏瑞觉得耳朵有些发痛,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要是从前他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说“不好”,可是现在,他也会害怕、也会有顾虑、甚至也会自卑。 那天在江家再见到她。 她比高中时候更漂亮了些,长发烫了卷,嘴唇由淡粉变成了红色,从前那个被他笑话“爱哭鬼”的女孩站在他对面言笑晏晏地和付思思说话时。 他就开始害怕了。 当她站在对面,明明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苏瑞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远过。 可只要一触及,他又痴了。 就像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那空白的四年,不过是他下楼买了瓶水的课间。 “我先上楼了。” 陈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声音不大不小:“你快回去。” 这个小区不是新小区,不过安保很好,如果没有住客同意任何人都进不去。 陈若在床边坐了会儿,发了会儿呆,按亮手机 沈晗恺还没有回她。 她有些无措。 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出来,她简单地冲了个澡,又卸了妆。 湿发垂在胸前,冬天摸起来格外的冷,陈若手指被水泡涨又冻得发白。 把吹风机开到最大档,把头发吹到不再滴水就关了。反正一会儿还要熬夜画图,她也就懒得把头发吹全干。 关了卧室大灯,只开了盏桌上的台灯。 她以前寝室时熬夜赶作业就是这样子的环境,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 脑海中全是刚才苏瑞在灯下的画面。 黑夜笼罩,周围的树上挂着圣诞气息的小彩灯,泛着微弱的光,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毛茸茸的衣服,头上肩上都是雪。 在那等你。 陈若灵感一现。 开始画图,笔尖不顿,一直在纸上沙沙作响,两张画下来几乎都没有修改就完成。 感觉时间一晃而过,再抬头时竟已经十点了。 她的设计一向简洁为主,这次也不例外。 一共画了四张图,两套女装两套男装,两个风格却是一个主题。 陈若用订书机把四张图订在一起,用铅笔在封面上写下—— 这些都会照亮你圣诞的夜,老街的彩灯,门下昏黄的灯光,和,灯下等你的人,朝如青丝暮成雪。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剩下的画完,比她预计的早很多。 这会儿闲下来又开始想起苏瑞来。 她重新看了遍四张图,每张里面都有苏瑞的影子,灵感是他。 陈若脸有些烫起来。 反而睡不着了。 开了到阳台的玻璃门,雪已经停了。 陈若眼神一顿,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车,车上有手机的亮光,但看不清人。 再接着,她手机亮了。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号码却熟悉得很。 陈若看了看手机,又看那辆车,这么冷的天车窗还没关紧,留了条缝。 “喂?” 电话那头没声音,半晌才说:“是我。” “……我知道。” “……” “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我让人查的。” “……”这回轮到陈若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也同样不说话,只有浑浊的呼吸声,陈若那个蹭到苏瑞脖子的食指指尖发烫,目光沉沉看着那辆车。 轻轻吐了口气,眼睛看着那辆车:“苏瑞,你是不是还没走?” 过了会儿,车窗摇下来,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地对视。 苏瑞像是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摇了摇手机。 陈若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听到他说:“在阳台不冷吗?” “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去。” “知道了。” 挂了电话。 刚才听他讲话时鼻音很重,陈若想他一定是感冒了,又回想起刚才碰到他脖子时那烫手的触觉。 穿得还那样少。 犹豫了会儿。 又打开阳台门,那辆车果然还在那,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陈若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出门前又折回来调高空调温度。 楼道里很黑,灯是声控的,不过这么晚了陈若也不想发出什么声音吵别人睡觉,在手机上开了手电筒照路。 到电梯间坐电梯到了一楼。 陈若跑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很快摇下来,苏瑞明显愣住了.. 陈若直接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又摸自己的额头,的确烫很多。 “你发烧了。” 苏瑞抓过她伸进车窗的右手,两只手握着放在脸颊边,不以为意地应了声。 “陈若,我很想你。”他声音有点颤抖,气息不稳的热气打在她手心。 “你先去医院,你好像烧得挺严重的。” “明天去。” 陈若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车里连空调都没开,可能体温还挺高的。 车上的音乐声音很小。 两人安静了会儿,她的手还被苏瑞拉着,只能半弯着身靠在车窗,听到歌词。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很应景。 陈若很认真地看了眼苏瑞的样子。 握着她的手枕在手背上闭着眼,如果不是睫毛颤抖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苏瑞和高中时候其实变化不大,只是眉眼间多了份冷峻和稳重,皮肤比那时候白了些,他眉间深锁,陈若几乎想伸出手把它展平。 “算了,你跟我上来,我那有退烧药。”见他突然猛地睁开双眼,又补了一句,“发着烧开车不安全。” 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公寓不大但几个花瓶里都插了鲜花,很有生活情调,也很温馨。 “给。” 陈若从药箱里翻出温度计,用酒精棉擦了一下顶端,又甩了几下。 苏瑞没用手接,张嘴让她放进来。 他含着温度计嘴巴鼓鼓的,整个人舒展地靠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着,眼睛却直直地看陈若。 “你别看我了。” 听到这句,他含着温度计笑了。 五分钟到了。 陈若取出温度计看,竟然都烧到了39度。 也不知道他这么长时间怎么熬的。 “去医院挂针?体温很高。” “不用,吃药就行。” “会烧坏的。” “烧坏才好。” 他眼睛半刻都没离开陈若身上,玩笑话却又说得认真。 陈若没回答,站起来从药箱最上层拿了板退烧药,压出两粒药在手心。 等他吃完药,陈若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铺在沙发上。 “你今晚就睡在这,我也回去睡觉了。” 刚直起身,手腕就被人拽着使力一拉,陈若整个人都跌下去。 等再睁眼,她已经压在苏瑞身上,气息打在她脸上,很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瑞就扬着下巴在她额头上盖了个吻。 陈若整个脊背都僵了一下,可偏偏那个吻又轻柔地好像不存在,像是不小心掠过她额头。 这个姿势只维持了几秒,陈若就从他身上爬起来。 长发垂在脸颊两旁,这会儿有些凌乱,白色的棉质睡衣露出胸前一片光洁的皮肤。 刚才倒下来时裤子往上缩了些,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在外面,在黑暗中映出微凉的光。 苏瑞喉咙有些干。 眉间突突地跳动。 看陈若迅速整理了下睡衣,就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明天我们好好谈谈。” 在卧室门将要关住时,他听到哽咽的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