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阿黎洗浴完出来之后,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四下看了个遍儿, 却都没看到另一个小丫鬟的身影, 阿黎不禁问了后头的小香一句:“春景去哪儿了?” “奴婢也没看到,兴许是去外头了。” 阿黎嗯了一声。说话间, 春景便从外头进来了。阿黎见她没事, 也就没有再问她方才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 赵煊也回来了。 见他过来, 两个小丫鬟互相看了一脸,彼此脸上都染上了笑意, 而后又心照不宣地行了个礼, 一并下去了。两人的动作太快,快到阿黎根本没时间阻止。 一时间,里头竟只剩下阿黎和赵煊两个。阿黎有点局促,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西北,她都没有在这种场合下和赵煊面对面的干站着。 赵煊身上穿的还是常服,可阿黎早已经洗好了身子,换上了睡觉时穿的寝衣。即便寝衣外头还披着一件外衣,可这样对着,到底还是窘迫。 阿黎忽得佝了一下腰。 赵煊看得笑了,走进了些,小声问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阿黎讪讪地笑着, 不言语。 “已经晚了,不回床上歇息么。你今儿在外头逛了这么长时间, 想必早就累了。”赵煊体贴地说道。 确实早就累了,可是阿黎不太敢去睡觉。 “天儿确实晚了,不亲自将王爷送走,奴婢是在不好安心睡觉。” “阿黎这是在赶我走?”赵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阿黎觉得牙酸,赵煊他,怎么就变成这副德行了呢?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到底哪儿去了。俄顷,阿黎还是回道:“奴婢怎么敢赶王爷走,不过,这天儿毕竟也晚了,王爷再不回去,恐怕那头的人要担心王爷的安危了。” “不相干的人,本王也不稀罕他们担心。” 王府王府,说是他的府邸,可里头一个正儿八经的家人都没有,回去了也是空荡荡的屋子。唯一让他放在心上的这个,却是每时每刻都盼着他离得远点儿,恨不得他再也不出现了。 赵煊不禁扶额,他这是做了多少孽,惹得她这么不待见。若是以往,他大概会甩袖而去,走之前还会冷言冷语地讽刺她不知好歹。他一个王爷,低三下四地哄着一个丫鬟,如此荣宠还不在乎,这不是欠调.教是什么? 不过,是不是正是因为他这样想这样做,才惹得她更不待见自己呢。 赵煊想的出神,边上的阿黎迟迟没见他有动静,低声唤道:“王爷?” 赵煊立马低下头,看着阿黎:“叫我做什么?” 说完,赵煊又嘲讽地笑了笑,叫他还能做什么,除了赶他走,这丫头心里就没有别的念头了。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么急切,莫不是想叫我留宿?” 阿黎闭了嘴。 赵煊这话她不能接,也没法子接。看来那晚上的念头他还没打消,这几日,竟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了,叫阿黎看得心惊胆战。 她知道赵煊是何等骄傲的人,允许她拒绝一次,就不会再容她拒绝第二次。 阿黎原本还想着那事儿会自此为止,赵煊也绝对不会再提,现在看来,只怕后头还有的要折腾。好比今晚,若是赵煊当真是铁了心要留宿,她又能怎么办呢。仗着赵煊对她那点莫须有的喜欢,再一次拒绝么? 她能有几条命来拒绝? 若是她真的对赵煊动了心思,那也简单得很,直接从了算了,自此衣食不缺,富贵无忧,再也不用担心什么赎身不赎身的事了。可事实上,阿黎对赵煊起不了任何心思。 大概是在可以起心思的时候,都被赵煊恶劣的掐断了。如今她对着赵煊,印象还是从前的印象,一时间很难再改过来。 阿黎沉默地太久,久到赵煊脸上的笑意都挂不住了。 既挂不住,他也懒得再挂。知道她想让自己走,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是赵煊还是要留在这里。赵煊伸手拉住了阿黎,将她往床边带,口中道:“你睡着了我再走。” 说罢,就将阿黎按在了床上。 阿黎知道自己挣不开,索性便由着他。被按到了床上,又被强制性地盖上了被子。阿黎望了望坐在床边的赵煊,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无力感。 他今儿晚上到底是怎么了? 回答阿黎的是赵煊莫名的执拗。 见他这般,阿黎也只好闭上眼睛。屋子里的蜡烛还是点着的,身边这人存在感又是这样的强,能睡得着才怪呢。 许久,阿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床头那处,赵煊还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阿黎立马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赵煊的轻笑声儿。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再也不打算睁开眼睛了。眼睛闭上的时候,脑子也放空了。阿黎忽略了赵煊在身侧,什么也不想,一心入眠。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儿。阿黎躺在床上,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黎的呼吸渐渐平缓。 赵煊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看得出神了。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俨然是睡着了。赵煊慢慢伸出手,在她眉间摩挲了几下,而后又顺着鼻梁,碰触了一下那两片菱唇。 床上的人很乖巧,这正是赵煊希望看到的。 若是白日里也这么乖巧就好了。罢了,总会有那么一日的,既然杀不得,放不下,那便牢牢锁在身边好了,日久天长的,总会有落入网中的那一刻。 赵煊扶上阿黎的脸蛋,拇指轻轻擦拭了一下殷红的唇瓣。很想俯身下去,但是赵煊不屑于这样做。 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站在她身边。 倘若,倘若在他耐心消磨殆尽之后还没有结果,那么,打断她的腿好了。能走的也是她,不能走的也是她,他不嫌弃。 少顷,屋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子里的烛火都被吹灭了,黑漆漆的一片。房门嘎吱一声从里头被打开,而后又被人关上。 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阿黎睁开了眼睛,有些呆滞地望着床顶。 真是可怕啊。 …… 赵煊走后,阿黎凝神想了片刻,不过事实是,任她怎么想,也不能改变什么。她既不能改变赵煊的想法,也不能阻止他做什么,想的再多,也只是庸人自扰。 这一夜,阿黎睡得也不怎么安稳。外头守夜的两个小丫鬟却满心里都是欣慰。 王爷这可是头一次留到这么晚。有一则有二,她们姑娘的好日子不远了。作为奴婢,她们俩当然盼着阿黎好。只有阿黎地位稳了,她们才能过得更安心。 第二日,阿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儿翻来覆去得睡得极晚,所以今儿起得自然也就晚了。 伸了伸懒腰,阿黎便想着这一日又该怎么打发。原来觉得当丫鬟累,想歇一歇,可这会儿真歇了彻底又觉得无趣。 这人啊,就是不讲道理。 待用了早膳,外头的春景忽然领了个人进来。阿黎一眼看去,惊地合不拢嘴。 这……这不是昨儿的那位秋娘掌柜么? 秋娘见阿黎一脸惊讶,丝毫做不得假,便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摸不着头脑呢,原来姑娘也被瞒在鼓里。” “秋娘,你怎么来了?” 秋娘笑而不言,边上的春景替她解释道:“昨儿晚间王爷问起了姑娘的事,奴婢多嘴,便提了这位秋娘掌柜。王爷怕姑娘一个人待在院子里闷得慌,这便叫奴婢将秋娘接过来陪姑娘说说话。” 阿黎立即站起来,皱眉道:“这怎么好意思,耽误了秋娘的生意该怎么办?” “有什么好不好的,能在王爷面前排上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便是再多的生意也不换的。再说了,我铺子里还有两个小丫头,有她们在,耽误不了什么。” 阿黎见此,忙叫人坐下。 秋娘坐定,往周围打量了好几眼。这地方并不大,不过处处都贵气得很。秋娘方才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只插着花的瓶子。若她没看错的话,恐怕这瓶子得值她半间铺子呢。就这么当成寻常花瓶来使,还真是暴殄天物。 这边,阿黎已经叫人上了茶水。 二人对坐,一室茶香。对着秋娘,阿黎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与秋娘,这才第二次见面呢。 “姑娘平日在院子里都做些什么?”看出了阿黎的不自在,秋娘主动开了话头。 阿黎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养养花而已。” “不会觉得闷么?” 闷吗,当然会觉得,可是再闷,没有赵煊的首肯,她也出不去啊。她倒是羡慕秋娘羡慕得紧,可是这些话都是不能和外人说的,是以阿黎只道:“偶尔会有点儿。” “怪不得王爷要将我接到这儿来陪姑娘说话呢。我虽书读的不多,不过大大小小的事儿却是知道不少。若是姑娘不嫌弃,往后我还来陪姑娘说话可好?” 阿黎当然不会拒绝了。 见阿黎点头,秋娘亦不甚欢喜。她可不想被送回去。 今儿来了之后她才知道,面前这位可是王爷院子里的人呢,怪不得昨儿那样的仗势。白夫人这回,可真是提上铁板了。 不过,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干系?能与王爷攀上关系,她可是求之不得了。 不过秋娘也知道,自己能来这儿,还是亏得眼前这位姑娘。王爷接她过来,不过是为了逗趣儿讨阿黎姑娘的欢心。既是这般,她也该拿出点本事来。 秋娘怎么说也是做了好些年生意的掌柜,真要讨好一个人,那还不容易? 不比阿黎费心,秋娘一个人就能将场面圆乎起来,且吊够了别人的胃口。 原本秋娘对于怎么讨好阿黎还有点迷糊,直到后来,秋娘无意间发现叫她哭笑不得的一幕。 那日,她正和小香讨论绣帕上的花样儿。阿黎歪在小榻上,对着小榻上的那条缝,埋着脑袋,专心致志地不知道在抠什么。 秋娘一面与小香说话,一面分神盯着阿黎这边。没一会儿,就见她真的从里头扒拉出来一个黑乎乎东西,放在手心里瞧了瞧,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秋娘更加好奇了。 她见阿黎坐在那儿心无旁骛地擦了许久,实在没憋住,对着小香比划了一下,便悄悄探出了头。 一看之下,秋娘才知道,阿黎抠了半天,原来是为了一枚无意中发现的铜钱。 得了,她知道该怎么讨好这位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