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冬暖
空气静了一静, 更漏“滴答”作响,曹氏支支吾吾道:“我嫁过来已经一年多了, 一直没能给大爷生个孩子……听说那个大夫治不孕症很有一手……” 二夫人怔了怔, 忙问:“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他道我这种情形还要好好调养,我便信了他的话, 足足吃了三个月的药……”曹氏神色低落, 情绪却渐渐激动起来,“结果您也瞧见了, 耗了这么久的工夫,还是没有信儿……可见我遇上了庸医!他还想要诊费药钱, 门儿都没有!” 二夫人虽不常催他们夫妻两个生孩子, 但心里还是盼着抱孙子的, 现在听曹氏这么说,原本对她十分的喜欢和满意就降成了七分,神色淡淡道:“这种事, 自然是要慢慢调理的,旁人治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你才吃三个月的药,有什么好急的?” “我倒也不急,只不过是想着有了孩子, 大爷的心也能定下来,好好读书考功名。” 二夫人见曹氏一心替自己儿子考虑,语气便和缓了许多,“那也该好好挑个大夫, 你来同我说一声,我给你往太医院递帖子,挑个医术高明的来。” 曹氏半低着头,吞吞吐吐道:“这种病症……哪好意思大张旗鼓……不瞒您说,我都不敢把大夫叫到府里来,都是自个儿去外头看诊的。” 二夫人点点头,“统共用了多少银钱?” “四十两银子。”曹氏道,“已经付了一半……我想着他又不曾治好,剩下一半就一直压着没给。” “二十两银子就值得你这么藏着掖着!”二夫人一阵儿气血上涌,“你是没见过钱不成!” 原先老夫人就说,曹氏出身商贾人家,定然锱铢必较,一颗心都掉进钱眼儿里,也不会有多高的见识。二夫人原先还不以为然,现在方觉得老夫人见微知着,高瞻远瞩。 “娘,我去看诊的时候又没有自报家门,我哪里知道他会找到府上来。”曹氏恨声道,“庸医!没治好还敢上门讨债!” 二夫人一语道破,“你坐的马车上难道没有侯府的徽记?你以为你把身份瞒得死死的,旁人连你是侯府的大奶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也有些倦了,不紧不慢地说:“你既然怀不上身子,就别老霸着征哥儿。我们征哥儿人品家世样样都好,多的是好姑娘想进门。” 曹氏闻言,便知道二夫人想帮宋征纳妾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其受二夫人的牵制,倒不如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于是勉强笑道:“娘,我这几日得了空就帮大爷留意着,一定替他挑个可心的姨娘。” 二夫人走后,春霖低声问:“大奶奶,咱们当真要给大爷挑个姨娘?” “娘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拧着来不成!”曹氏烦闷得很,天寒地冻的时节,她却觉得自己周身都在冒火,“娘自个儿成天想着帮二老爷纳妾,现在又开始替他儿子打算了。我看她早就想往我院子里塞人了,一直忍着没说而已!” 春霖递了一杯茶过去,“大奶奶,您消消气,二夫人也是爱子心切。” 曹氏挥掌打翻了茶盏,想到日后会有庶子庶女在眼前晃悠,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忖了一会儿,道,“你替我瞧瞧那些个通房哪个性子温吞不生事,灌了药再送进府来。” “大奶奶是说先前那些被您赶去庄子的通房?” 曹氏揉着额头,“她们本就是家养的奴婢,生不出什么风浪来。”她顿了顿,又问,“你觉得呢?” “婢子觉得……倒不如让青娘子进府。”春霖自小伺候曹氏,向来一心替她考虑,“毕竟是自己娘家人,总好过外人来占地方。” 曹氏腾地一下站起来,“我都把她赶去登州府了,再叫她回来,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但很快她又颓然无力地坐了下来,“那起子通房也是我赶去庄子的,再讨回来,也是没脸。” 曹氏说着说着,竟掩面哭了出来。她素来要强,没哭两声就拼了命地忍住了,只拿帕子抹了抹眼泪。 春霖顺着她的背,劝道,“大奶奶要不再缓缓?二夫人也没说立时就要姨娘进府。” 曹氏鼻子一抽,轻叹了一口气,“容我想想。” 当天晚上,二房便遣人送来了二十两银子,刘氏问着周嬷嬷,“可打听到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道:“二夫人说,她最近有些心悸,托征大奶奶在外头寻了个大夫,最近琐事多,便忘了给诊费药钱。” 刘氏也知道这是托词,没再多问,只耐心教着宋如锦如何将这二十两银子记进账本。 次日,雪下得更大了。宋如锦早起进宫,来回路上淋了不少雪,回府之后就病了。刘氏让她待在府里好生将养,她便称病不去宗学,又托人向端平公主带信,说自己不能陪她一起吃谢昱卿的喜酒了。 再加上很快就要过年了,宗学一直停到上元节,宋如锦能在家连着歇大半个月。 第二天早上,宋如锦赖在床上不起,采苹走进来,掀起床榻的帘子,道:“姑娘,该起了,巳时都过了。” 宋如锦翻了个身,背朝着采苹,咕哝道:“难得不去宗学,就让我多睡会儿嘛。” 采苹说:“皇后娘娘听说您病了,赏了一套粉彩十二月花神瓷杯,嘱您好好养病。” 宋如锦顿时清醒,自己坐起来,拥着被子问道:“瓷杯在哪儿呢?拿来给我瞧瞧。” 这时暗香抱着一枝梅花进门,笑着说:“早知道姑娘听了赏赐就能醒,辰时便来同姑娘说。” 宋如锦抓来手边的绣面大迎枕,朝暗香扔了过去,佯怒嗔怪道:“死丫头,就知道贫嘴。” 大迎枕没砸中暗香,反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接住了,手掌抱着大迎枕往下移,露出徐牧之的脸来,“锦妹妹,好端端的,砸我做什么?” 宋如锦有些懵,“门房怎么把你放进来了?” “我说我是来探望忠勤侯老夫人的,他们就让我进来了。”徐牧之走近了几步,自怀中掏出一个黑漆嵌螺的锦盒,“妹妹你瞧,这是我特意给老夫人带的百年老参……” 他话音还未落,宋如锦便喊了一声,“别过来!” 徐牧之顿住脚步,不明所以。 宋如锦脸色渐渐泛出一抹绯红。她还没有梳洗,头发一定是乱糟糟的,又病着,面色一定憔悴黯淡…… “你先去花厅小坐,容我换身衣裳……”宋如锦声细如蝇。 徐牧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如锦。见她穿着藕色绸布寝衣,半截袖子滑到了胳膊肘,玉一般的手臂覆在朱红色的锦被上,明晃晃的夺人眸光。 “我、我这就去。”徐牧之不自觉地结巴起来,飞快地转身走出门,像是落荒而逃。 采苹见徐牧之出门便往相反的方向去了,连忙追上去指路,“世子爷,你走错路了!花厅在另一头!” 暗香服侍宋如锦洗漱穿衣,收拾稳妥之后,宋如锦才往花厅走。 花厅点着八角珐琅熏炉,燃着银丝炭,融融暖意流泻而出。宋如锦扶着门框,歪着头看徐牧之,“怎么突然来了?” “我想妹妹了。”徐牧之顺口答道,见宋如锦身后的两个婢女掩嘴而笑,又故作深沉地改口,“今天过来,一则是听说府上老夫人病重,特意携药拜访,二则明日周谢二府联姻设宴,想邀妹妹同去。” 宋如锦推搡着把暗香采苹赶了出去,“你们去把慧姐姐赏下来的东西记下来,收进库房。” 采苹没说什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暗香则笑嘻嘻地道了一句:“知道了,婢子就不在这儿碍姑娘的眼了!” 宋如锦作势要捶她,暗香连忙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宋如锦拣了把椅子坐下,道:“我还病着,娘让我好好休养,昱卿姐姐的喜宴就不去了。” 徐牧之连忙追问:“妹妹怎么病了?” “前几日淋了雪,回来就病了,现在每日都歇在家里,连宗学也不曾去。” 徐牧之关切道:“妹妹要注意身子,现下的天气最容易得风寒了。”说着拿出一团帕子,帕子里包着几块枣泥山楂糕,“芙妹亲手做的,让我带给你尝尝。” 宋如锦吃了一块山楂糕,糕质松软,入口便化了,枣味甜而不腻。她眉眼一弯,“这个好吃,又不积食,我要带给祖母尝尝。祖母年岁大了,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吃这个倒是正好。” 徐牧之望着宋如锦亮晶晶的眸子,目不转睛道:“那我让芙妹再多做些。” “不了,太麻烦县主姐姐了。”宋如锦摇摇头,“县主姐姐快出嫁了,我想给她绣一面枕巾,就当给她添妆,你帮我问问她喜欢什么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宋如锦:祝小天使们女神节快乐!永远像我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