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小先生
初宁接到陈月电话时, 刚洗完澡。盘腿儿往飘窗上一坐, 撩开窗帘看夜景, “还没说够呢,陈女士?” 那端急啊:“你跟我说句实话,这迎璟父母是做什么的?” “退伍老兵啊。” “兵你个头。” “怎么了又?” “他爸爸叫迎义章是不是?” 初宁一听就明白这意思了,调侃说:“哟, 您还百度了?” 陈月低骂, “臭丫头,一直瞒着我。” 母亲那点心思, 初宁摸得一清二楚,坦白说:“你看你这态度,也太现实了。” “基本的知情权我难道没有吗?” “哦,一早让你知道,你就同意了是?”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好好好。”初宁不和她争。 陈月说了一堆, 大意是责怪她的不坦诚,但字里行间, 对迎璟的偏见未再提任何。初宁叹了口气, 这个妈啊,祖宗, 真祖宗。 电话挂断, 迎璟的又来了。 “你跟谁讲这么久呢?”一接通,就是抱怨不悦。 初宁腿麻,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 下巴垫着软枕头,“我妈爱唠叨。你到学校了?” “嗯,刚到。” “姓赵的呢?” 迎璟迟钝了几秒:“哦!你说赵哥啊。他走了啊,我问他是不是回家,他说他去女朋友家。欸?你哥有女朋友了啊?” 初宁嘁了声,暗骂:“不要脸。” “其实你哥挺好的,下车前,他给了我个东西,你猜是什么?” “鱼|雷?” “手表。”迎璟蛮感慨:“你送我的积家,被人抢走了,他竟然帮忙找了回来。” 初宁默然,心里百转千回,回了甘。 好,赵明川同志,我祝你和赵曦百年好合……如果你能活到百年。 初宁在自个儿心里排练话剧——《小赵们的艰难爱情》。想着想着,没忍住乐得直咧嘴。 “宁儿。” “嗯?” “你妈对我的印象,是不是不太好?”迎璟闷了一晚上,终于问出了口。 “别多想,她对谁都那样,你这么乖,谁会不喜欢?”初宁裹着被子滚了半圈儿,笑着低声:“你还给他们都送了礼物,我妈那条丝巾就不便宜,花了多少钱?嗯?” “加起来不到一万。” 初宁骇了一条跳,“你钱多没处儿花是?” “我有钱。”迎璟说:“这两次比赛的奖金不少。” “小金库充裕啊。” “不止小金库,子弹库也很充盈。” 初宁抿着唇,低声:“晚上还过来么?要不我开车来接你?” 这暗示的意味明显的很。 迎璟笑:“你想我了啊?” 初宁玩着自己的头发,一圈一圈缠绕在指尖,紧了又松开,循环数次,心跟吸了水的海绵似的,沉沉甸甸的“嗯”了声。 迎璟还是笑,初宁微恼,“喂。” “今晚不行。” “……” “明天学校有表彰会,我还得准备一下发言稿。” 初宁哎的一声叹息,“越来越人知道你了,我快要守不住你了。” “你不用守着我,”迎璟说:“我很自觉的。不管走多远,碰到多少人,我永远是你的。” 初宁嘴角微扬,捧着手机,在床上又滚了一圈,头发压在身下,扯得她轻轻喊了声,“哎呦。” “怎么了?” “酸。” “哼,我真情实意表白,你还嫌我。” “那你再表一个我听听?” “行,听好了啊,咳咳。”他还清了清嗓子,突然拔高声音:“——初宁,我要跟你做/爱。” 正儿八经,声音响亮。 初宁心跳飙升,呸了呸,“你再大点声音,宿舍人听不到是!” 迎璟无所谓:“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事儿你也跟他们说?!” “那有什么,都是成年男女,不过我只跟祈遇说。” “聊哪些?” “时间长短啊,交流经验啊。” 初宁要疯,“喂喂喂!” 迎璟乐出了声,“逗你的。我才舍不得跟别人说你。那个时候,你只属于我。” 婉转的情话能甜进人心里,直接的表达,却更赋予力量。 初宁蓦地觉的,很安心。 “迎璟。” “嗯?” “迎璟。” “我在,怎么了?” “没事儿,就想叫叫你。” 初宁半边脸陷进枕头,头发散开像一把温柔的羽毛扇,安静的夜,明亮的房间,桌上的壁钟指针轻走。 初宁温声:“迎璟,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不用咬文嚼字为什么不是爱。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喜欢和爱早就融为一体。 “你乖,明天来学校看我?”迎璟沉着声,跟哄人似的:“看看你男朋友有多招人喜欢。” 初宁挑眉,“老实交代,收过女生的情书没?” “现在都不流行情书了,直接加微信,也不流行表白,直接转账520。”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初宁嗤声不屑。 腻歪了一会儿,电话挂断。 空气里有佛手柑和柠檬混合的精油香。初宁握着手机交叠在胸口,仰躺看着天花板,脚趾头一动一动的,忒不安分。 十五分钟后。 迎璟收拾了衣服正准备去洗澡,微信一响—— “媳妇儿”转账520元。 接着,手机叮叮叮个没停,一长串的新消息。消停了,迎璟一数,十个,都是520。 初宁最后发了一个叼着烟的表情。 正看书的祈遇,侧头瞄他一眼,“靠,你看黄色小说了?笑得那么荡。” 迎璟捂着手机跟宝贝似的,“跟我媳妇儿谈情说爱,管得着么你。” 宿舍三名室友齐声:“切!!” 迎璟雄赳气昂,指着三人盖戳:“嫉妒!使人!丑陋!” 然后飞快闪进洗手间,门刚关,“啪”的声,一只拖鞋愤怒地砸在门板上。 “单身狗没有人权啊!!!” 拖鞋英勇就义,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祈遇笑声爽朗,挨个儿地安抚,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透着愉快。 青春恣意,时光美好。 ——— c航的表彰会定在第二天下午两点。 初宁上午没事,冯子扬约她出来吃午饭。早上初宁睡了个懒觉,没吃早餐,这会肚子饿得慌,事先声明:“我不去那种华而不实的地方啊。” “这话怎么说的,我这一大把优惠券岂不是浪费?” “你抠门得要死。” “行行行,说,你想上哪儿吃?” “老乡长湘菜馆。” “得嘞,走着。” 这个饭店特普通,挤在巷子里,十来平米的店面,放了五六张简易木桌。冯子扬嫌弃啊“你从哪儿找来的这地方?” 初宁闻着空气里的肉香,垂涎欲滴地一一点评:“这是红烧肘子。嗯,这个味儿是辣椒炒肉,啊!这个是他们的招牌菜,粉蒸肉!” 忙碌的店员举着托盘吆喝而过,“让一让啦,让一让!” 初宁伸长脖子一瞅,“我猜对了!” 冯子扬无奈摇头,“服了你。” 两人俊男美女,又是一身精致行头,蛮引人注目。初宁脱了外套,头发随意一扎,羊绒衫的衣袖挽上去两截儿,细细的手腕上,是一块她很喜欢的迪奥表。 冯子扬瞧她半晌,笑道:“宁儿,你发现没?” “嗯?” “你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初宁莞尔一笑,“是吗?” 冯子扬学她,也把价值不菲的大衣脱了,往边上油腻腻的凳子上一搭,夹了块五花肉就往嘴里送,汁水横流,入口即化,他满意地直点头,“好吃好吃。” 初宁递他一张纸,“擦擦。”然后指了指右边嘴角。 冯子扬连吃三块,搁下筷子,问:“你上回受的那伤,好全了没?” “好了。” “你男朋友得了奖,忙的?” “还行,我也忙嘛。” 冯子扬笑了下,夹了一筷子青菜叶。 “关家那事儿定性了,重大经济犯罪,已经立案送审,金额吓人,窟窿太大,已经补不上了。哎,关叔叔平时看着挺和气的一人,在圈子里也有他的流言蜚语,但没想到,野心竟然这么大。” 初宁无神无色,低着头,吃着饭。 “说起来,关家也是个空壳子,看着人丁兴旺,真出了事儿,还真没几个能帮上忙的。” “不害人就是万幸。”初宁插了句嘴。 冯子扬扒了一口饭,抬眸扫她一眼,“小玉儿她爸这事儿一出,牵扯出了好多人,她那表舅也被查了。我二伯在市厅局,说他身上罪行也不少,投机倒把,走私海关。” 这个话题开了个头,初宁就猜到冯子扬的用意,也明白他知道了些内幕。 问:“迎璟和他没什么过节,为什么要害他?” “关家表舅自己身形不正,认识很多注册地在国外的一些不入流企业,都是挂个牌,实则都是窝囊事儿。一公司还是什么组织的,让他给迎璟使点绊子,最好别让他参加比赛。” 冯子扬点到即止,润了口茶,鼓了鼓腮帮,咽下去,看初宁一眼:“大概的意思你清楚就好,牵涉太多,又在调查阶段,敏感。” 初宁食不知味,筷尖戳着一片辣椒,姿势保持了好久。 “树大招风,他表现那么突出,不引人注意很难。以后你也多多开解他,不管在哪个圈子,肮脏的阴暗面都不会少。更何况,他做的这行业,高精技术,科技兴国,层次就不一样。宁儿,你可明白?” 初宁点点头,四个字:“负重前行。” 冯子扬给她盛了一碗汤,吹了吹搁她手边,“凉凉再喝。” 安静一阵。 热气打着旋,缓缓散在空气里。 正是饭点,宾客你来我往,吆喝声,碗筷声,小孩子的哇哇大哭声。冯子扬看那小孩儿哭得嚎啕,直乐呵,“你个小胖墩。” “小玉儿呢?”初宁忽问。 闹声太大,冯子扬没听清:“什么?” 初宁却不说了。 低着头,饭粒扒来扒去。 这么多年的革命友情,冯子扬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思,平声说:“小玉儿要出国了。” “她爸这事板上钉钉,没什么余地,安排了她和她妈妈去新西兰。那边还有一处宅子,山明水静,算是给他们娘俩一个归处。”冯子扬看了看表,“一点的飞机。” 现在十一点五十。 初宁闷声吃饭,肉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送。 冯子扬亦不勉强,从她筷尖里夹走一片肥肉,“这块腻得慌,我吃。” 一口下肚,他微微皱眉,很快如常,问:“听说你男朋友见过家长了?” “嗯。” “没为难?” “还好。” “呵,你妈妈没说什么?” “随她说,又不是她找男朋友。” “大气。”又问:“相处得怎么样啊?” 初宁兴致怏怏,心思走了神,根本就往仔细里听。 冯子扬默然,放下碗筷,说:“还来得及。” 初宁抬起头。 “走啊,从这儿开车过去,四十分钟。”冯子扬已经起身买单,隔着桌面,直接把车钥匙丢给她,一道凌厉的半弧—— “去取车,快。” 初宁先是懵懂,然后抗拒,最后心一横,沉默地往门口去。 她脚步迟疑,先慢,后快,最后不受控制地小跑起来。 冯子扬做派嚣张,一路快车开得目中无人,好几次压着线过红灯,堪堪犯险。偏偏温榆桥那块出了追尾事故,堵得那叫一个便秘不通。活生生给耽误了时间。 到机场,初宁推门下车。 冯子扬得停车,急吼吼地在背后喊:“航站楼别走错了!” 背影跑得飞快。 初宁盯着电子屏,迅速在上面浏览航班信息,有点儿乱,她逮着一个空乘人员问:“cz3165航班在哪个登机口?” 冯子扬赶了上来,拽着她的手往右:“我知道,走这边!” 时间来不及了,两人喘着气儿,看着安检通道,全是人头,也没个焦距,够迷茫的。 忽然,冯子扬喊:“关玉!” 好多旅客回过头。 冯子扬又一声:“小玉儿!” 刚过安检,正在拎行李的人,以为自己幻听。 关玉下意识地往外头一看,正好撞见初宁的视线。 冯子扬疯狂摆手:“这儿,这儿!” 关玉呆滞,不可置信他们会来。 一个多周不见,却再也不是从前。 关玉怔怔望着,隔着人流涌动,初宁亦沉默。 登机提醒在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声音温柔动听,初宁向前两步,眼睛一眨。 关玉的泪水就止不住了,崩堤而出。 她丢下行李,趴在玻璃隔栏上,眼泪流啊流。 双眼哭成了一条缝,但里头的情绪浓烈着,是愧疚,是不舍,是难堪,是懊恼,是悔恨,是对往日友情的悼念,是恨自己的言不由衷。 初宁则淡然许多,她就这么望着,眼神不避不躲,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冯子扬揽了揽初宁的肩,无声的安慰。 又一脸笑地对关玉挥了挥手—— 手背往外,手指微动。 一路珍重啊。 关玉胡乱抹了把眼泪,红透的鼻尖,哭花的妆,愧疚的心,对不住的人。 她张嘴,一字一字,对初宁说:“对,不,起。” 这个时候表现成这样,她虽真情实感,但也恨自己没出息,这算什么,她好怕初宁觉得恶心。于是拎着行李,转身,头也不回,成为万千旅客中的其中之一。 十年友谊,坚韧么? 他们确实有过无话不谈,彼此扶持的纯粹日子。 但生活使然,每人有每人的苦与难。 时间停在此刻。 那就让它停在此刻。 回不去的人,修不好的裂痕,一时的冲动和犯错。 初宁盯着那个方向,很久很久。 冯子扬推推她的肩膀,“宁儿?” “没事。”初宁敛神,深吸一口气,“走,送我去c航。” “嘿?c航?我才不去。又当车夫又当苦力,送你去谈情说爱,我不。”冯子扬一脸苦大仇深,把车钥匙护得紧紧。 初宁懒得跟他废话,抬脚就是一踹,“快点!两点钟有表彰会!” ——— 虽是冬日,但晴天暖阳,常青树挺立校园,林荫道,阳光透过树叶映在地上,像是撒下的碎星星。 校礼堂,国旗悬在正中,校旗与航飞旗帜并列左右。 礼堂座无虚席,谈笑声阵阵。 “看什么呢?”祈遇从后头拍了下迎璟的肩,跟着往前边儿伸脖子,“找宁姐啊?” “嗯,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来。”迎璟第十次看表。 “来了来了!喏。”祈遇指着右边。 初宁和冯子扬一前一后,找着座位,找到了,两人并排坐下。 迎璟皱眉,“祈遇,你那儿还有子弹没?” “干吗?” “我要射死那个人。” 祈遇捶他一把,“毛病,快点准备了。” 两点,表彰会正式开始。 校、院、系,一把手领导都出席,还有受邀的企业与相关政府部门。前头两排是来宾席,往后就是航大的学生。 主持人热场,校领导致辞,还有比赛时的剪辑视频在屏幕上滚动播放。 时光倒流,回到比赛的那一天: 迎璟缺席,众人焦虑。 开幕式,进场仪式,各国国旗迎风招展。 迎璟带着一身伤,重返赛场,任国旗手,脊梁笔挺,走在列队头阵。 所经之处,呐喊,掌声,闪光灯此起彼伏。 虚拟仿真技术的娴熟展示,一个个代码有条不紊地运作,零件组装,成型,最后成品产出,就像建造起了一个技术王国。 实战操控,模型机嗡嗡起飞,经过一道道难关,最后冲越感应线,直指蓝天。 最后,画面全黑。 安静数秒。 两行字浮现屏幕—— 积一时之跬步,臻千里之遥程 少年强,则国强。 现场自觉爆发出雷鸣掌声,经久不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迎璟身上,而他却转过头,寻找初宁。 两人视线轻轻相碰。 一瞬无言。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静止,但在他们这儿,故事只是开始。 像是电影慢镜头,在两人四目相接的默契里,一帧一帧往后退:初宁第一次遇见迎璟,骑着山地车的如风少年,那日阳光万丈,春风轻漾。 项目竞投失败,迎璟一头热地质问原因,谁都不敢言,只有初宁站了出来,平声淡问,凭什么要选你? 马航失联,初宁死里逃生,仿佛命运指引,冥冥之中的宿命。 情愫渐生,迎璟藏在心里,酝酿发酵成了回甘的葡萄酒,只敢夜深一人品尝。 在一起时,懂得什么是倚靠与理解。 初宁带他学会了成长里最可贵的品质。 迎璟带她体会了爱情里最纯粹的欢喜。 天造一对,固然完美。 取长补短,才是真实的生活。 初宁眼眶渐红。 直到冯子扬递来面纸,轻声:“忍住啊,别给你男朋友丢面儿。”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学习,从中积累,取得进步,下面,有请迎璟同学,为大家致辞。” 掌声响起。 迎璟走路带风,大大方方地上台。 他双手微调麦克风,喂了两声,然后笑着说:“修音效果不错,我声音是不是都变好听了?” 善意轻松的笑声,大家集中了精神。 迎璟很自然,目光无惧,发音字正腔圆,又带着点磁性。 “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说了,该感谢的人,全在心里,该记得的好,也在脑子里。在座的,都是我们团队发展的见证人——谢谢。” 掌声再次拍动,两句话就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那份儿与有荣焉的参与感,暗中给力。 “其实我们团队组建的步骤跟一般的有点儿不一样,人家都是先有组织,再接项目。而我们,是先有项目,再组团队。啊,这样说来,似乎更有勇气的是这位伯乐。” 猜议纷纷,什么伯乐啊? 而祈遇周圆他们,很捧场的对着初宁的方向喊了声:“宁姐!” 一传一,连带效应,初宁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祈遇:“宁姐!” 有人起哄:“哦!” 声音更大:“宁姐!!” 捧场声:“哦哦哦!!” 初宁故作镇定,叠着腿,两手也优雅地垂在两侧。仪态完美,毫无破绽。 冯子扬憋笑,“蒙娜宁莎的微笑啊我靠。” 初宁牙缝挤出俩字儿:“滚蛋。” 但,不得不说,女人的那么点虚荣心呐……全场瞩目,还蛮带劲儿的。 言归正传,迎璟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我恩师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他说,航空工业,是试出来的。无数次的实验,且不是一般的烧钱。简单来讲,比我们直接拿火烧钱的速度都要快。上试车架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飞行物撞机模拟试验,撞一台报废一台,还不能批量生产。” 迎璟所说,全是客观难题。 大家一时沉默。 “航发工业确实很复杂,但我们国家已经做得很好,不再是‘跨越式’的发展心态,不再追求快速出成果,出gdp的传统模式,国家有大局观,有远见,我们跟世界一流的航空技术国家距离在缩短。难,正因为难,才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一百多年前的工业革命,是国外一步一步积累过来的。每一项工艺、每一次的技术升级,都是经历无数失败换来的血泪教训。钱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钱更可贵。比如说——” 迎璟目光环视全场,坚定有力:“信念,尝试,坚持,梦想。” “我们不缺构建宏伟蓝图的梦想家,缺的只是技术扎实的手艺人,我们不缺夸夸其谈的美好憧憬,待完善的,是优越、行之有效的竞争机制、奖励机制。我们不缺政策的扶持,不缺外界的关注,缺的,是汗滴禾下土的坚韧品质,是步步扎实的坚持信念。 “我拿冠军,不是偶然,是必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必然,是这个行业进步的必然。我也想过放弃,我也曾经迷惘,但每次我都告诉自己,咬咬牙,再坚持一下。然后——” 迎璟稍作停顿,微笑着把留白的时间抛给听众。 下边有学生喊:“然后你就拿了冠军!” 笑声隐隐。 迎璟微抬下巴,神色也收敛,眉目八风不动,脊梁笔挺,说:“然后,航天事业会飞得更高,技术创新会走得更远,而我们的蓝天,会更蓝。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 短暂停顿。 全场掌声热烈,浪潮似要掀翻屋顶。 那么多人为之感动,祝贺,心有戚戚焉,唯有初宁,她与热闹格格不入,她双手掩面,微微俯腰,手肘撑着膝盖。 无声地流眼泪。 最后,c航校长对迎璟团队授予荣誉勋章。 记载荣登c航光荣榜,并且成为学校形象大使,参与未来一年的相关社会活动。 落幕,散场。 迎璟跑到初宁身边,眼神亮,“我表现得好不好?”再仔细一看,“呃,你哭过啊?” 冯子扬点点头,“哭得好惨,不知道的还以为对象出轨了。” 初宁、迎璟齐声:“去你的!” 冯子扬眼睛一闭,微曲手指,做了个自挖双目的动作。 单身狗没有发言权呐。 初宁眼眶微湿,看着迎璟,说:“你长大了。” 迎璟嗯了声,“遇见你,我才长大了。” 初宁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忍不住了。 迎璟单膝跪地,无声地握紧她的手,问:“闷吗?” “嗯?”初宁不解。 “带你出去透透风。”迎璟沉眼,嘴角的笑勾着坏意。 “啊?啊!!” 初宁被他瞬间拉起,牵着手,脚步迈开,朝着礼堂大门往外跑。 迎璟速度快,姿态张扬,拽着初宁从大门往西。 学生还没散去,看到他们,自发地尖叫鼓掌:“哇哦!!” 迎璟脚步不停,越跑越起劲儿,冬日暖阳,风也带着早春的气息,亲吻他们的眉眼,鼻梁,嘴唇,抚摸他们年轻而又热血的心脏。 跑得太快,初宁害怕:“我要摔跤了!” 迎璟侧头,笑得春光明媚:“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摔!” 一路往西,林荫道,宿舍楼,篮球场。 行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拍小视频,逢人就是善意的起哄:“哦!哦!哦!” 迎璟牵着心爱的姑娘,意气风发,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刻。 他拧头,高举左手,握紧拳头,做胜利状。 对着行人更大声地回应:“哦!哦!哦!” 初宁也不再害怕了,全心投入,兴奋尖叫。 跑过教务楼,跑过实验楼,跑过喷水池,跑过图书馆。 他们的手,十指相握,紧紧的。 最后,回到原点。 初宁喘着气,累瘫。迎璟没事儿人一样,侧身,肩膀贴近她,初宁头一歪,就把自个儿的重量全交在了他左肩。 迎璟搂着她的腰,额头抵额头,低问:“呼吸不过来了?嗯?” 初宁点点头,仰视他,微笑着。 下一秒,迎璟湿润的唇舌,落了下来。 围观大有人在,羡慕的起哄,善意的捧场,让这一个故事停留在最高|潮。 小先生,再见。 我的先生,你好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谢谢大家两个半月的陪伴。